第30章 履霜30

臘梅一看老師聚在一起看誌強的試卷,發出讚歎,心裏也感到自豪。

校長一看見她,招了招手,讓她過來有話說。

“啊呀!汪誌強是你啥親戚的孩子,這個孩子是個讀書料,一年級讀了一學年就能跟上,莫非上過學前班?”

臘梅隻是笑,躲在身後的文箬倒天不怕,地不怕,“我姨家的孩子!”

一年級代語文的老師,腰一弓,將文箬小手攥住,“你今天怎麽膽子大了,平時一句話問不出。”

五個老師都聚在校長的辦公兼臥室裏,填學生暑假通家書,分暑假作業。

“我正想讓學生叫你呢?說曹操,曹操到,今天下午就要放暑假了,校門鑰匙你拿著,假期還壓糞呢,學校也沒啥值錢的,隻是看一下不要讓孩子翻牆打乒乓球,打籃球了。”文箬媽媽接過鑰匙。

“你親戚家的孩子汪誌強,按年齡,下學期該上一年級,可是,這次期末統考名列十二,能升級,下學期就讀二年級,不然,二年級缺一個名額。”臘梅笑著說:“你們看能跟上就讓他升級吧!”

學生放假的第二天,佩筠推著自行車,剛進了臘梅家的門,兩個孩子剛好端飯吃,文箬一看佩筠進來,高興地手按住自行車的後座,佩筠將自行車撐好,兒子誌強踮起腳尖,手扶車把上,踩腳踏子,車輪飛轉。

“姨,誌強哥升到二年級了。”

“二年級?不是不夠年齡,一年級都不收嗎?”佩筠聽了文箬的話,感到驚異。

“姨,你不信,騙你小狗,誌強哥語文考了62分,數學考了65分呢”

文箬“噔噔”跑到屋裏,拿著誌強的期末試卷,“你看,姨,騙你嗎?”

看著兒子鮮紅的分數成績,佩筠心裏像打翻了無味瓶,她怕在兩個孩子麵前露出,提起衣角,正欲擦去,臘梅遞過毛巾,說看把你熱得!”

孩子正好放學了,臘梅家的三畝多小麥也能開鐮了,有佩筠幫忙,臘梅感到心裏不著急了。

“正月親戚多,麥收各顧各”五黃六月“虎口奪糧”是農家最繁忙最緊張之際,早上看時還杏黃的小麥,一到中午就幹得沒腰捆了。

午後,山頭若冒出一片黑雲,緊接著風婆婆,雷公公,雨師師鳥卵大的冰雹砸下來,一年辛苦下來,就白費了。

孩子放假的第二天,佩筠和臘梅起得很早,佩筠在屋簷的燈光下,磨刃子,臘梅做早餐,兩個孩子還熟睡。一直到她們吃喝好了,臘梅才搖醒熟睡的文箬,說她們要到山梁上割麥,讓文箬和誌強睡醒後,鍋裏的雞蛋糊糊喝了,門鎖好,鑰匙藏在大門外的(水穿眼)出水口,鋁壺提點水,地裏拾麥穗來。文箬迷迷糊糊“嗯”一聲,又翻身睡著了。

約十點左右,七拐八彎的羊腸小道上果然冒出兩個孩子的頭頂來,文箬提一會,誌強提一會。

忽然,路邊裏竄出一個鬆鼠,一看見兩個孩子,前爪搭在後爪上,尾巴似撐開的傘。誌強連忙將鋁壺遞給文箬,狠命追去,一轉眼,鬆鼠鑽進土縫裏。

“文箬,你兩個幹啥!渴死我們嗎?”臘梅頭探出麥地。

遠遠地傳來“數來寶”的聲音。正月裏來,看麥子呀,土裏生根。二月裏來,看麥子呀,遍地生芽。三月裏來,看麥子呀,遍地青青。四月裏來,看麥子呀,苫住老鴰。五月裏來,看麥子呀,打著旗號。六月裏來,看麥子呀,開鐮搶收。

莊戶人兒真忙了,東家子,叫木匠;西家子,叫鐵匠。斧頭鋸子我背上,鉛筆掛在耳背上,火爐安在乾字上,打一個鐮刀貼七星,做一個鐮把刻麒麟,一共來了四個人,頭裏走的朱洪武,後頭跟的是孔明,大搖大擺是天蓬,最後的娃娃土行孫,割的把把散醫生,捆的捆捆王員外,摞的摞摞包文正,借了趙德芳的毛氈一苫,張果老的毛驢一馱,拉在場中間,碾場的攤得平展展,拆開的麥子閃光點。

抖場哩,抖場哩,叉把掃帚擺一場,起得麥堆抬頭望,圈得簍子瑪瑙樣,向著風婆婆一撒,上場金黃的麥子,下場灰白的殼子。一裝裝了七八袋,一扛扛在石磨坊,磨坊主人叫胡輪,輪而不住響叮當,磨的麵兒像白雪,一袋一袋扛廚房,廚房有個梨木案,溫好的水來一碗,貂蟬女兒把麵擀,擀了教場一大片,手持銀刀把麵斬,長的長,短的短,長的是孫臏,短的是龐涓,鍋裏倒的水定國,灶裏燒的徐茂公,寶主攪了個亂,一歸歸在長平縣,兔兒嶺上轉一轉,鳳翔府裏出恭便,土行孫忙著把圈墊,幹灘上水淌呢,沒人灣裏煙嗆呢,沒說的撒謊呢。

佩筠頭剛探出地邊望兩個孩子,羊腸小道上一個背著麻繩的老人說著“數來寶”。

她感到好奇,這麽緊張的麥收之際,這個人怎麽這麽麻痹說這呢!

臘梅借打麥捆腰就近說:“這就是以前的生產隊長,躲皮遛滑了大輩子,生產責任製後,啥也不會幹,割麥不會握鐮,耕地不會按犁,一年種的麥子,像沒娘的孩子,你看他婆娘割,他隻能繩子往山下捆背。”

“快走,瘋子來了!”誌強看見這個老人邊走邊說,催文箬。

“不是,娜娜爺爺呢!”佩筠聽見兩個孩子一問一答。

“其實是個瘋子!”臘梅笑著。

兩個孩子,在割過的麥茬地裏,撿拾遺落的麥穗,佩筠坐在地邊磨刃子,臘梅繼續割著。

一隻黃胡蝶剛落在孩子的身後,另一隻就飛來,落在地上的又快捷飛起,眼看追上了,前一個急轉身,又飛去。“媽媽,它們在幹什麽呢!”文箬的一句話,問得兩個大人都笑了,卻答不上。撿拾了一陣麥穗,兩個孩子追捕胡蝶。

“文箬,不撿拾麥穗,看你能追上它呢,它是飛的,你是跑的!”

臘梅低聲對佩筠說“這兩個孩子,也許前世真的有緣份,偏偏孩子來,兩個蝴蝶嬉逐。怕你的兒子以後讀書成功了,做了官,文箬追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