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致錢紅麗

（一）

紅麗女史芳鑒：

感謝您的信任。

推薦幾本個人認為值得閱讀的書，這讓我想起以前的大家開書單，如梁啟超就為別人推薦過二十五冊，胡適推薦過三十九冊，郭沫若推薦過二十冊，季羨林推薦過十冊，而孫犁先生，在他的文章中則多次說，他買書，是按照張之洞的《書目答問》以及魯迅日記中的書賬選擇的。張著開列的書籍，就有兩千多冊，魯迅日記自一九二一至一九三六，凡二十四年，所錄書目亦有九千六百餘冊，這還不算六千九百多張古文物拓片，數量是巨大的。個人讀書，各有所需，情況亦大為不同，似不好開書單，但就個人讀書經驗，推薦幾冊值得一讀的書籍，亦未嚐不可，遵囑具列如下：

《史記》，史學與文學的完美結晶，雖非絕唱，但後來者恐亦難臻其大美之境，隻好高山仰止了。

《世說新語》，斑斕多姿，玄寂簡遠，有笑亦有淚，群生相中能讀出人性的自覺，至為重要。

《四庫全書簡明目錄》，或《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概覽書目，知其源流，而持議簡明，修辭淡雅，則為公論。

《紅樓夢》，有封建社會百科全書之譽，不同的讀者眼中有不同的《紅樓夢》，但須明白，它在說著一種體製，以及體製的瓦解。

《魯迅雜文全集》，深邃冷峻，而血氣充盈，讀懂中國以至於讀懂人性，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資料。

至於再推薦五冊不值得一讀的書籍，則更是容易的事，除卻值得一讀的書而外，都應屬不值得一讀的書之列，數學所謂排除法是也，而不值得一讀的書，每天卻仍須翻翻，大致的事實是說，不可太絕對了。不過，實在要說，還是以個人的閱讀經驗，則是極為讚賞魯迅先生一九二五年在《京報副刊》的《青年必讀書》一文中的話，“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隻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知以為然否？順致

大安

理洵於古長安

二〇一三年四月十一日

（二）

紅麗女史：

硬著頭皮補充幾本前些年流行的，但私下以為不值得閱讀的書籍，以遵囑完璧，不勝汗顏。

《夜航船》，張岱著，餘秋雨《夜航船》一文中說：“這是一部許多學人查訪終身而不得的書，新近根據寧波天一閣所藏抄本印出。”是書文采實不如作者《陶庵夢憶》、《西湖夢尋》的好，與宋、元、明、清諸多筆記文字相較，恐亦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經史百家簡編》，曾國藩編，因其所選文字體例風格過於刻板，無趣，故不如《昭明文選》、《古文觀止》等選編本讀來有味。

《冰鑒》，曾國藩著，台灣學者南懷瑾《論語別裁》中謂曾氏所著，存疑，而就其內容看，實無出傳統相學相術之外者，倒不如曾氏家書讀來實在。

《厚黑學》，李宗吾著，雖流行於一時，而於世風教化禍害不淺，所謂正能量缺失。林語堂謂其“世間學說，每每誤人，惟有李宗吾鐵論《厚黑學》不會誤人。”恐為反語，謬矣。

《管錐編》，錢鍾書著，錢氏博大精深，無國學根底及西文基礎者，讀來總覺吃力，非不值得讀，是讀不懂才不值得讀，學海浩渺，徒費年月耳。

理洵

二〇一三年四月十一日

附：錢紅麗留言

理洵，你好：

可有空幫我推薦一下，你個人認為的5本值得一讀的書，5本不值得一讀的書。每本書後附上三兩句話的理由即可。

2013-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