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時空轉換中的二十四節氣

——讀王曉平《白露為霜--一個人的二十四節氣》

窗外的女貞樹的枝葉總要占去視野的大部,我常常要站在窗前發呆,看她一年裏的生老榮枯。正是盛夏的當季,她的枝葉的繁茂,以黑綠和沉厚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生命的莊重與肅嚴正煥發著侵略的氣息。我就看著她發呆,枯燥地看著她發呆,以至於發呆也能成為一種美好。這天下午,發呆裏我就想起了王曉平的書,《白露為霜--一個人的二十四節氣》裏的一個細節。

那是說登封嵩山深處的觀星台,據說周公在這裏“壘土為圭,立木為表,測日影,正地中,定四時”的,一年四季裏每天中午通過觀測木樁子的投影長度的變化,來測量節氣,影子最短的那一天,定為夏至,最長,則為冬至,這便是最初的節氣與候應的雛形,在外人看來是枯燥以至於乏味的行為,而古人卻在耐心地修為,在貌似毫無變化的表象下,而欣喜著影子細微的變節,不知不覺中曆經春夏秋冬,日子從手縫間流逝了。一根枯木與一棵大樹一樣,真是各自有各自的美好。

這書中的細節是很多的。作者顯然已經跳出了木樁的背影,因為古人已替她做完,她把視野就放在了往昔的記憶和目下的生活裏,放在少年時期鄉下奶奶的菜園子和現在居所前的花園、鄭州的街道、旅途的風景裏了,目之所觸,都為生發。《二十四番花信風》中的節氣與植物的變化,幾乎都在作者的筆觸裏能找到她們興衰的痕跡,那種細微的觀察的力,並不就稍遜於古人對於木樁影子觀察與記錄的用力,有著明顯的感觸是,作者是用著感情去寫的,她的文字就氤氳著愛惜與愛憐,失望與期盼,悲傷與欣喜的濃濃的氣息,讓人悲亦從其悲,喜亦從其喜,且是明快與斬絕的。時空,還有情感的繁複的轉換,與二十四節氣循規蹈矩的鋪排,猶如溪流的行走,兩岸的風景亦複新奇的變化,真是美不勝收,情何以堪,從立春開始,而至於春節,文字中似乎就有著某種神秘的力,讓人一步一步地走,從年頭走到年末。

而這終究隻是草木的一秋,作者顯然要跳出這樣的窠臼,要用二十四節氣來詮釋一個人的一生。立春是性感的,是中學生的的初戀,是表麵上的僵硬與拘謹,是內心的熱烈與幻想;雨水就是愛情;穀雨時節的植物就像是進入青春期的孩子們;立夏就像一個小夥子,他健壯,皮膚微黑、牙齒雪白、眼眸清亮;中年人都是芒種;三十歲的人是立秋,四十歲的人是霜降;小雪一定很瘦,清瘦,比白露更加冷豔逼人吧;如此等等,作者賦予了二十四節氣十分美妙而又合乎情理的人生概念,是讓人耳目一新的。

有很多的關於節氣的常識與知識,亦有很多的美好抑或悲情的故事與傳說也在書中,還有一些很是典型的人物如奶奶、三,以及我亦經常光顧的網絡空間的主人也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不同的章節中,就如一幅美好的畫裏點睛的一筆,頓時要讓本已光彩照人的畫麵活泛起來,汩汩然就有了青山流水的意思,便有了千般好萬般的好,是真的美好無限了。

一個人的二十四節氣,就是一個人一生的寫照,盡管白露為霜,但日子還須一天天地過下去,作者在封麵的文字裏,淡淡地寫到:小寒、大寒,小暑、大暑,冷與熱都是極端的,就像愛與恨;寒露也隻是含蓄地點撥我們,讓我們明白,蒼涼才是人生的底子;霜降像一個沉重的動詞,濺起了滿地黃葉。寫得極好,其實人生,真的是不過如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