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年的第二天,和青女士到郵局匯款,她匯論文發表的版麵費,我匯南京《開卷》的年費。《開卷》一直給我寄兩套,現在終於再次打電話叮囑它寄一套就行了。《開卷》第十二期上看到《穀林書簡》的書影,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二〇〇九年十月出版,心裏是高興的;據說止庵還編了一本穀林的集子《上水船集》,也是很快就要出版了,真是心裏有如蓮的喜悅。斯人已逝,風骨猶存,是陶潛所謂托體同山阿的境地了。

在《開卷》第十一期開有益齋閑話看到崔文川九月份曾去南京會見薛冰、董寧文的消息,很是親切。文川倒是偶爾有電話聯係,但一年裏見麵的機會終究太少,是我公務纏身,不能有太多的時間能與外界聯係的緣故。單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我還須愛惜它。還是很早前說的話,我喜歡文川書坊的藏書票,喜歡文川書坊的產品。

近來抽空看祝勇主編,古吳軒出版社二〇〇四年八月出版的大家文叢舒蕪卷,選文二十四篇,多以記人為主,就覺得相當有味道。但還是顯得單薄了些,如果和舒蕪的精深相比較的話。很喜歡那篇為人民文學出版社建社五十周年所寫的《大壽薄禮》,寫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有趣的事,看著卻一點也不累,真是一篇好文章,修社史的人看了也會大快朵頤的。老頭子其實是挺可愛的。

去年十一月六日的《文匯讀書周報》特稿欄有一篇張建智所寫的記碧空樓舒蕪先生的文章《卻想當年似隔生》,其中有一段關於舒蕪先生自述有關自己卷入胡風事件的文字,我覺得應該把它記錄下來,讓研究胡風事件的專家學者參考,原文說:

那日下午,北京天氣雖冷但好,縷縷溫馨的秋陽,時斜射在他的坐榻上。那刻,舒先生談興甚濃,無意間他談開了舊塵往事。

“1954年那事,開始時我根本沒有什麽壓力,隻是《人民日報》命題我寫一篇《胡風的宗派主義》一文,我在文中引用了胡風給我信中的部分內容,文章寫好後,記者葉遙說要把信借去核對一下。我當時認為記者要看一下原信,也屬正常的事。而那時,確也想不到這樣的事以後會走得那麽遠。”舒先生似說開也說遠了。“當時葉遙拿到信後,也沒意識到那麽嚴重,後袁水拍看到了,覺得很重要,就送到林默涵那裏去了。林默涵後來又找到我,我才知道信已經到了他手裏。林默涵認為我寫的文章不用發表了。說人家要看胡風說什麽?當時,林默涵是中宣部文藝局長,但林還留有餘地地說:‘當然不是說胡風是反革命,但胡風真的是很反動。你就把這個寫出來,再加上簡單的注解。’啊,後來,事情就越走越離譜了……”

接著又說:“我有一事,至今還是弄不明白,當時周恩來看到《人民日報》發表的文章,似想阻止這事往下的發展趨勢,就是‘不要先存一個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要文藝界都坐下來,平心靜氣地進行相互之間的交談’。周的話後來才知道,所以,我對這件事,還是看不懂;其經過、緣由、發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當然,對謎一般的往事,如今誰也說不清,因它早已成為一段供人研究的曆史。聯係那段曆史與現實,總見仁見智,難於定論。當然,“定論使人貧乏”。後來,又談了周氏兄弟的作品,這是舒先生喜歡的話題。我在他家看到櫉中最多的書,是周作人的作品集。談著談著,時間已是六點多了,看到他女兒已放好了飯筷,在候他吃晚飯了,我們就與舒蕪先生一起走到小小的吃飯間,握手分別。

曆史的包袱總是沉重的;政治總是詭譎多變的。

20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