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老吳

第一天到人事處報到，處長就直接把我帶到內勤部。內勤部裏一個五十來歲的人正在寫著什麽，處長笑眯眯地對他說：“老吳啊，給你個助手怎麽樣，小夥子挺能幹的。”

老吳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在打瞌睡。

處長走了，老吳把材料往我眼前一推：“這是半年總結，你去打印一份。”然後低下頭看玻璃台板下的一幅山水畫，直到下班，他沒再跟我說一句話。

後來好多天，他反複隻說一句話：“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打掃衛生，打開水，翻掛曆，調時鍾，領發物資，他從來不多說一句話，甚至從來不叫我的名字。

久了我也就習慣了。老吳呆辦公室的時間很長了，偶爾遲遲到，打打瞌睡，領導們都不說他，他份內的事也幹得挺好，處長有時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夥子，多向老吳學著點。”我總一個勁點頭。

有一次下大雨，老吳騎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壞了腿，轉了幾個醫院，最終還是瘸著腿來部裏上班。他半眯著眼，一拐一拐地走進辦公室，坐下，拿出鑰匙開抽屜。我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隻倒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

等我打掃完了衛生回到辦公室，我發現老吳的手裏捧了一本金庸的《俠客行》，他臉上露出一種少有的滿足的笑容，那笑容十分生動，讓我莫名其妙地感動了。

以後，老吳就總捧了小說坐在辦公室裏，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機械地伸過手，聽聽不是找他的，又機械地遞給我。他不再遲到，不再提前下班，甚至不再打瞌睡，然而武俠小說，是一刻也不離手了。

那天下午，秋風軟軟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暖暖地射進辦公室，照著老吳半白的頭發，老吳迷蒙地抬起頭，處長正好走進來，他遞給我一份材料，說：“該給你再派個助手了。”

我望著窗外，秋日的陽光，柔和，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