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不知為什麽，丈夫幾天前就開始批判情人節，並且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不過情人節。我一向浪漫，倒不為過節，不過是找個借口讓自己開心一下。所以，不管什麽節，到了我們家，總是過得歡天喜地，一家三口牽了手出去，也不用花錢，上街看看人，看看滿街的霓虹燈也是開心的。和端午中秋一樣，向來情人節也是過的。丈夫總是在最晚的時候買一支打折又打折的玫瑰來哄我，我照例喜氣洋洋地捧在胸前，行走在大街上，感受著那種被人寵愛的滿足和幸福。

這段時間我們夫妻間有點小問題，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家庭裏瑣瑣屑屑的事情總會引發一些莫須有的爭吵。我當然不相信情人節他會真的不理我，會收不到一支最廉價的玫瑰。我在家裏漫不經心地上網，等他下班。快要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他的電話，晚上有事，不能回來吃飯。一瞬間，便有些委曲上心頭。

飯後，一個人出去散步，碰到幾個同事，在議論某次礦難的賠償問題，好像是一個人賠償20萬。當下便有些心驚膽顫。回家的路上，思緒萬千，無數次地問自己，如果用金錢來換算，丈夫在我心中到底值多少錢？如果要我選擇，一千萬換他的生命，我會同意嗎？心下的答案是那麽斬釘截鐵，無論多少錢也不行！他的生命，於我，是無價的！

一瞬間，心便明朗起來。

這個男人，我們相依相伴著走了十四年。十多個情人節，他從來都陪在我身邊。我堅信，如果不是有事，今晚，他也會和往常一樣，牽著我和兒子的手，在大街上漫步，看雲卷雲舒，看繁星點點。他從來都是一個厚道的，樸實的，穩重的人，他不覺得表達愛，要送玫瑰，可是，他知道，那是我所喜歡的方式，便這麽做了，並且做了這麽多年。生活，於他，從來都不是表達，是付出，是責任，是道義，是良心。這個粗心的男人，握著我的手，隻是因為我喜歡把手遞給他，喜歡被他握在手心，於是，便一直握著。

我常常在塵世的目光裏徘徊，不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隨著年歲的增長，感受著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心便有些塵埃日重。有時在他麵前，故意毫不掩飾自己對金錢的追求。問他，他搔搔頭，很認真地告訴我；“這很好啊，你總是為了這個家，有什麽不好？”那份發自心底的純潔讓我心頭幾絲對他的不滿羞愧難擋。他毫無心機地把一切交到我手中，又天真地問我日常開銷，要我報一個具體的帳目給他聽，他和我在一起，沉浸在簡單的生活中，得到一種家居生活的油鹽柴米數錢購物的快樂。家中的經濟他一向不管，卻饒有興致地查詢我的私房錢，在一個恰當的時候把它洗劫一空，看我假裝傷心，就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卻在為這額外的進帳高興。我們做著這種藏貓貓遊戲，彼此在中間得到一種真切的快樂。

因為互相牽掛，我們之間的電話特別多。在外人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一對十多年的老夫妻，天天在一塊生活，哪裏用得著這樣密切地聯係？然而我們卻總要找一些小事，打個電話給對方，有時是問一個詞，一句話，有時，什麽也不問，隻是調侃，男女之間的打情罵俏。拚命的，我要做他的女朋友，他無奈，隻好在QQ上和我視頻，看我在家裏穿新買的漂亮衣服，把粉紅的絲巾係上，在鏡頭裏朝著他燦爛地微笑。有時候，他的同事笑話他，怎麽你老婆的電話這麽多，他就給我下禁令，不能再打。我委曲，傷心，哭泣，他硬著心腸不理我。可是，不過兩三天，他找我的電話比我找他的還多。我查他的手機詳單，打出長長的一條，交給他，有時也看哪個電話最多，找到他酸味十足地查問，他一臉的無辜，打開手機電話簿，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段時間，他的事情很多，忙到晚上常常要加班，我便成了他的打字員。半夜裏被他拖起來打字，本來是滿心的不高興，可是，一看到他的疲憊，困頓，所有的怨懟都到了九霄雲外。記得去年的記者節，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新哥哥，無論是麗日晴天，還是風霜雨雪，你永遠是我的真心愛人。如果有來生，還願陪君紅袖添香夜讀書。”他什麽也沒說，卻在手機裏一直保留著那條短信。我知道自己善於表達，他不善於。然而生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過法，他習慣了我的表達，我也逐漸習慣了他的不表達。我知道在他的感覺裏，無論如何也是要陪我過一生的，有太多的話將來可以說，有太多的事將來可以做，有太多的時間我們要在一起走。雖然我明白其實是沒有太多，再年輕，也不會有太多。可是，因為不年輕，我能理解他的感覺，我已經學會了享受這種感覺帶給我的踏實和安全。

他回來了，已經過了情人節，淩晨。沒有玫瑰。不是沒有人賣玫瑰，單位的同事都在一塊，人多，他覺得，不好意思。他反對過情人節，是因為，它是洋節。而他，我知道，一向是不喜歡過什麽情人節聖誕節的，隻是因為我喜歡，便用我要的方式，陪我。

這個情人節，沒有玫瑰。這個情人節，我的情人沒在我身邊。但是，我堅信，和他在一起，永遠的，情人節快樂；永遠的情人，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