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扣子
那天看書,作者形容婚姻就像扣扣子,有時,你會發現自己的扣子扣錯了,然後免不了一粒一粒解開了,重新來過。這中間有點麻煩,也會讓人生出些許懊惱。而婚姻,兩個人過著過著,發現不對了,要重新來,當然比解扣子扣扣子要麻煩得多。要是扣扣子的時候,從最後一粒扣起,扣錯的機會會少很多,那麽在婚姻中,最後一粒扣子是什麽呢,是兩個人的價值觀。
我非常同意這個觀點。在兩個人的共同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是價值觀。
於是,我就細細地想著我們兩個人的最後一粒扣子。有很多小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卻從來也不曾忘記。
記得那年我們坐火車從長沙回來,車上遇到一個女孩子,長得不是特別漂亮,梳著長長的頭發,帶一個很大很大的旅行包,包裏裝滿了東西,好像是衡山人。她要到哪裏去,幹什麽,我一點也不記得了,隻記得當時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這個女孩子沒有親人在衡陽,也沒有地方可住。我們毫不猶豫地把她帶到了我們自己家裏。很晚很晚了,還做了一頓飯吃。第二天早上,那個女孩子就走了。那個年代,沒有任何聯係方式,我們也沒有想過要跟她再聯係。現在回頭想想,那女孩子膽子也夠大的,就不怕被我們騙了。
其實,在認識他之前,我帶著小妹妹住,也曾經讓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住到家裏來,並且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易非還很小,讀五年級吧,有一回自己坐公交車,在車上跟一個四十來歲的陌生男人說話說話,就算是認識了。然後那個男人說他有個妹妹,沒有地方住,想跟我們住到一起。易非回家來跟我一說,我居然就同意了。我們當時住著一室一廳的房間,那個妹妹來了,當然不是那男子的親妹妹,就在我們的臥室裏搭了一張床,我們三個女的,一塊住著。她好像姓陳,叫陳什麽娥,中間一個字我忘記了。我們在一塊住了將近兩個多月吧。也沒有怎麽算夥食費,她有時會買菜回來,有時是我買,飯也是誰有時間就誰做,並沒有為做家務這種事情發生過什麽不愉快。我們就這樣和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以前也從來不認識的陌生人,過著簡單的日子。在我的同事看來是大大的不妥,可是我也沒有遇到什麽被欺騙,上了當之類的事。後來,小陳就搬走了。她走了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係過,好像也沒有辦法聯係。奇怪的是,這麽小的衡陽市,我竟然都沒有再碰到她。
我和新那時一塊參加他們公司團委組織的希望工程結對子活動。我們的收入當然很低,為了能夠結婚,我們每個月工資一發下來,就存兩百塊錢到銀行。最慘的一次,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們兩個人站在環城南路口,口袋裏加起來隻有一塊多錢,隻夠一個人的早餐,不能兩個人同時吃一頓早餐。可是,我們很高興地去幫助湘西的一個三年級的小女孩,她叫田海燕。那時每年也要不了多少錢,好像是三十元一年。在別人穿著幾百元一套的時裝在我眼前很招搖地晃,我自己連化妝品也用不起的那些年代,我們兩個這樣做著,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倒是這幾年,我們走過了最窘迫的困境,常常想去找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卻總是沒有行動。(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總覺得助人其實更是自助。)
新一向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他自己買東西,超過兩百塊就會覺得非常貴。他的腳總愛出汗,一年要穿爛五六雙鞋子,有人建議,買好一點的鞋會耐穿一點。可是,一去買,他就隻會看上那些一百多兩百塊左右的鞋,超過三百,那是絕對試都不會試一下的。去年給他買了一件六百塊錢的棉衣,他很喜歡,天天穿在身上,穿到今年,袖口磨花了,他氣得不行,說人家衣服質量不好。在他的感覺裏,六百塊的衣服,至少也要穿上十年八年的才值,怎麽可以一年多就得換。可是他買書,比我還要大方,口袋隻有兩百塊錢,敢選一大堆書放在收銀台上,然後一本一本地掂量,放掉哪一本都心疼半天。我是一向隻買那些必買不可的書,他卻常常覺得許多書都可以買了回家好好收藏,慢慢看。
然後,還有一粒很關鍵的扣子,我常常可以看得見。他很在乎我的感受。當然,我也會在乎他的感受。我想去學開車,可是他總是反對,他知道我的性格,衝動起來,是會傷害自己的。他怕有一天,我會直接開車把自己開沒了。
生活中還會有很多扣子,一粒粒都嚴絲合縫是不可能的,扣錯別的都沒有關係,關鍵的是,最後一粒,不要扣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