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關係

兒子本科畢業來單位裏實習已經半個多月了，眼看分配在即，老李卻還是拿不定注意是不是需要疏通一下關係。

“死要麵子活受罪，要再繼續托下去，黃瓜菜都涼了。你要舍不下臉來我去！”盡管中秋節越來越近妻子一再催促，可老李就是死活不吐口。

“說是今年要透明化管理，筆試和麵試相結合。你慌啥？”老李心裏雖說也沒底，但嘴上的口氣很硬。

天底下的父母誰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能有份好工作呢？可老李卻有他的難處和想法。因為新提拔的李廠長曾經是他的部下和媒人。雖然是老關係了，但這幾年？

李廠長還是小李的時候，剛分來的那一年正巧也是八月十五前夕。當時的小李很會來事，就在中秋節那天傍晚買了兩條煙一箱酒去老李家串門。說是離家遠，一個人在外過節很孤單，想來找一找團圓的感覺。

老李那時三十來歲，並不老，兒子剛上小學三年級。這對於一個沒有實權從來還沒收過禮的行政科副科長來說，老李無疑喜上眉梢不好拒絕。更何況還是一家之李？老李從那時起就喜歡上了這個嘴巴甜，腿腳勤的大學生。時不時便把小李喊到家裏吃頓飯或喝兩杯，稱兄道弟很是親近。其實小李也的確不錯，不管在科室裏或者外麵，沒出一年口碑就很好。

一來二去，單身的小李就把老李家當成了自己的家一樣，出出進進很是隨便。

接下來，老李夫妻就忙著為小李牽線搭橋物色對象。經過一年多的努力，老李和小李的關係又近了一層。

小李結婚後，雖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常去老李家，但逢年過節你來我往的關係還是始終沒斷。

前幾年老李當上了科長，小李被任命為副科長。一開始兩個人配合的很好，可沒過多久，他們卻在辦公室裏為了對一個人的扣罰，爭得麵紅耳赤。

“別說是廠長的小姨子，就是他老婆該罰也得罰！”是小李的聲音。

“我知道。不是告訴你了嗎？她這是初犯，認識態度也很好。不看僧麵還得看佛麵嘛，也算給廠長個麵子。”老李在耐心地試圖說服小李。

“不行！製度就是製度，不論對誰都應該一視同仁，這不是麵子不麵子的問題。”小李知道老李和廠長的關係不錯。

“咱倆誰說了算？”老李發火了。

“當然是你說了算。但我卻是分管勞動紀律的，我有權扣她！大不了得罪廠長。”小李自有他的主張和理由。

“你是不是想與我過不去？”老李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小李還是不買帳：“沒辦法，也隻好得罪你了。”

老李咂巴了幾下嘴，氣的一摔門走了。

為此，老李好幾天都對小李愛搭不理，兩個人一見麵都感到別別扭扭。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那種親近和融洽。

轉眼又到了一個中秋節前夕。小李夫妻大包小包地和往常一樣又去老李家串門。老李的妻子就做了幾個菜留下了小兩口。

酒過三巡。小李端起了第四杯酒說：“哥，這杯酒我借花獻佛先給你陪個不是！”

“你能有啥不是？別提！你是公事公辦，以後在這方麵我得跟你好好學學。”老李略帶諷刺的口氣擺著手。

“哥，你給我個機會嘛，我想今天與你好好地溝通一下，免得……”小李還想解釋。

“快喝酒，在家裏不談公事。”不等小李說完，老李就截住了他的話題。

小李感到很尷尬，隻得低著頭喝悶酒。

從老李家裏出來後，小李心煩地對妻子說：“今天的酒喝得真沒勁，咱不該留下的。”

“聽話音，你們工作上是不是有分歧？”小李的妻子問小李。

於是，小李就把那天的事兒說了。小李妻子聽後說：“怪不得今天他們說啥也不留咱的東西呢。我還以為嫌少，原來是你把他給得罪了呀。你也真是的，幹啥那麽認真！？”

“我幹的就是得罪人的工作，我沒錯，我要對工作負責！”小李又要來勁。

到了春節兩口子又去了老李家送禮，拿去的東西還是沒留。小李一生氣，幹脆就和老李斷了來往，並要求調到了車間一線當了一名副主任。在那天給小李的送行酒宴上，小李和大家沒請動老李。老李說他身體不舒服。從此，兩個人的關係就劃上了句號。

可沒想到又幾年後的今天，小李卻成了分管政工後勤的副廠長。如果讓老李為了兒子的工作分配反過來去求他，豈不是自己拿巴掌在打自己的臉嗎？

經過幾天的猶豫和思想鬥爭之後，老李終於決定：禮，不送。人，不求。他要真有情有義，就不計前嫌。否則，就算自己看錯了人。

考試成績下來了，老李的兒子筆試麵試考了個第一名，老李鬆了口氣。到了分配工作的那天中午，老李夫妻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回家吃飯的兒子。可一問，兒子卻被分到了最苦最累的車間當了一名學徒工。

老李聽了那個氣呀，破口大罵忘恩負義說話不算話的李廠長。妻子也直埋怨他是個榆木腦袋。

這時一旁的兒子才插上了一句話：“你們別錯怪了李叔叔，是我一再要求下車間鍛煉的，與他沒關係。”

老李夫妻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