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柳哨

“媽媽，我要柳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剛剛上了一年級的小寶一回到家就纏著媽媽要柳哨。

春柳一想過幾天才是清明節，於是就哄著小寶說：“小寶乖，過幾天咱們家才是插柳的時候。現在柳樹少了，等你爸爸回來讓他到河邊折來柳枝給你做，他做的柳哨又響又好聽，你爸爸還會吹歌呢！吹的可好聽了！”

大寶在離家近百裏的煤礦工作好幾年了，每個星期天才能回家一趟。前幾年還經常給小寶買玩具，隻要他一回來，父子倆就形影不離。可自從去年小寶上了學，所有的玩具都被他收拾起來鎖進了一個木箱裏。他說，小寶長大了，要好好上學將來還要考大學呢！小寶很聽話，雖然粉嘟嘟的小嘴噘得老高，但最終還是做了個懂事的好孩子。聽了媽媽的話，小寶高興地說：“等爸爸回來得讓他給我多做幾個，我好送給俺班裏的其他小朋友。”

“行！每個小朋友一個，但不許上課的時候吹，一定要遵守學校的紀律喲！”春柳摸著兒子的小平頭囑咐說。她一想到大寶吹的柳哨聲，心裏就喜滋滋的。畢竟已經好幾年沒能聽到那曾經讓她魂牽夢繞的哨聲了。

春柳是聽著大寶的柳哨聲長大的。柳哨一響，春天來啦，大寶也來了。

每年清明柳吐鵝黃的時節，村裏家家門旁插柳。每到這時，大寶就會把從河邊樹上折來的細柳枝截成一小段，然後再把樹皮擼下來做成柳哨。放在嘴上一吹，細的，悅耳悠揚；粗的，渾厚嘹亮。那聲音，就勾著春柳的魂，牽著她的心。

“春柳，嫁給我吧。俺連做夢都想娶你當媳婦呢。”村後的河水“嘩嘩”地響，二十歲的大寶說話也響叮當。

“你的臉皮咋這麽厚，俺才不想跟你受氣呢！”春柳心裏暗喜，嘴上卻說不願意。

大寶心知肚明，追女孩要大膽，娶了媳婦得皮臉。大寶最喜歡的就是春柳的丹鳳眼，那一瞥，能電死人呢。

於是，大寶就說：“要不答應，俺可就要跳河了！”

春柳笑了：“你跳吧，連隻小狗都淹不死，別說是你這隻大狗了。嚇唬誰呢！”大寶也笑了：“哈哈，俺才不跳呢，俺跳了就沒有人給你吹柳哨啦。即使跳也得讓你陪著，要不到了那裏沒了媳婦多孤單呀！”

春柳“呸”了一聲說：“你個臭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盡管春柳不說大寶的好，但春柳最終還是做了大寶的媳婦。河堤上的柳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已為人母的春柳卻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聽到丈夫的柳哨聲。就這樣七八年過去了，兒子小寶都已經上小學了。然而，星期天大寶卻沒能回來。頭天晚上他打來電話說，礦上正在停產檢修，機電上的活很多離不開，這個星期就沒法回家了。

春柳沒覺啥，她說：“工作要緊，不回就不回唄。”

可兒子小寶卻不答應了。爸爸不回來，他許諾其他小朋友明天要給的柳哨就會落空，等到下個星期天清明節已過，柳哨就不稀罕了。這幾天小朋友們肯定會笑話他不守信用，他可不想做個不守諾言的壞孩子。

小寶這天噘了一上午的嘴。盡管春柳答應到清明節那天給別人要點柳枝她給做，但小寶就是高興不起來。於是，到了下午，小寶就一個人偷偷地去了河邊找柳枝。沒想到卻失足掉進了一棵柳樹旁別人偷挖河沙後留下的深水灣裏送了命。

“去年夏天這裏已經淹死了兩個洗澡的小學生了，偷挖河沙的人缺德呢！”村裏人聞聽後忿忿地說。

埋葬小寶的頭天，聞訊回到家的大寶流著淚做了一夜的柳哨，第二天裝了滿滿一書包放在了兒子的小墳頭上。他坐在那裏把柳哨吹壞了一個又一個，淒厲的哨聲回**在田野上，讓人心碎。

第二天一早，大寶便自己花錢雇了幾輛自卸車，從五裏外的一家煤礦拉來了煤矸石，填平了那個吞噬了三個幼小生命的深水灣。

春柳更是想兒子想瘋了。那兩天在小寶的墳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是哭著念叨說，寶貝要柳哨，我不會爬樹。爸爸會，可他那天工作忙啊！

大寶看著春柳瘋瘋癲癲的樣子，心裏在流血。清明節那天，他就在小寶的小墳前栽下了一棵小柳樹，他要讓兒子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柳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