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師的牛皮鞋

牛老師當過兵，部隊複員後通過家鄉政府安排，挑起教書育人的行當，成為一名光榮兼榮光的中學教師。牛老師有一雙特亮的牛皮鞋，在部隊時因經常出操出練出任務總舍不得穿，生怕磨壞了。如今當上人民教師，牛皮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牛老師穿上這雙牛皮鞋感覺特牛，以致在上任的第一學期就忍不住先後踢了三個同樣牛的學生。

第一個學生與其說是個學生，不如說是個打入學生內部的癟三，這不，那天一位政治老師臨時有急事，學校安排牛老師代為上之，牛老師遂把在部隊裏學的那套有點濫的馬列主義毛鄧思想大吹一通，接著又講起三個代表八榮八恥之類，講得學生如同《大話西遊》裏被唐僧無頭蒼蠅般囉嗦得快瘋掉的孫悟空——這也怪不得牛老師，政治的東西本來就是除了理論還是理論除了強灌還是強灌的嘛。然而就在牛老師強灌的過程中，那癟三在教室後頭貓著腰低著頭抽起煙來，牛老師畢竟是部隊出身，其眼疾腳快，摔下粉筆立馬輕飛到癟三跟前，不待癟三反應便抬起鞋底如踢毽子般照其嘴“吧唧”就是一下，那煙支竟直溜溜打入對方嘴裏，燙得對方站起來“呸呸”聲不絕於耳——眾學生哪見過這等腳上功夫？遂有的嚇傻了，有的笑呆了。牛老師這一鞋奇了，此後大家沒見那癟三再抽過煙。

牛老師踢的第二個學生，是在教學樓天台上遇見的。這天牛老師捧著已被自己睡覺中的口水沾濕十來次的棉被到天台曬，到了上邊見門虛掩著，門的另一邊似有依依呀呀之聲，心想不會是哪個學生跑這背誦課文來了吧？遂先往門縫瞧上一瞧——這一瞧竟瞧出個暴力色情片——原來一男一女兩學生正背對他坐著，男生說聲“來嘛”即一把手摟過女生，聚精會神欲行強吻；女生則伸出雙手將男生伸過來的頭顱擋住，連連討饒說“不要”……牛老師氣憤了，心想俺老牛27歲了，27年來俺這張嘴的功能僅是吃飯而已，你小子倒好，方十來歲鳥毛還沒長齊就想比老子多出一個功能，簡直目無尊長，看老子修理你！於是牛老師將手中被子擱置一邊，如李小龍般“啪”一聲破門而入，又似動畫片中奧特曼超人自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那男生肩頭就是一腳、又一腳、再補一腳，直把那男的踹離女的躺在地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為止，牛老師大喝道：“呔！好大的膽，上課時間跑這搞資本主義不良接觸來了？走，政教處！”

就這樣，牛老師抓學生抓出名堂了，全校無人不識牛老師，也無人不知牛老師有一雙很牛的牛皮鞋。壞學生都怕上牛老師的課，生怕他那鞋冷不防挨到自己屁股上；下課時見著牛老師也都遠遠躲著，在其身後竊竊私語曰：“挨一腳，衰三年。”這話不久傳到牛老師耳中，牛老師覺得有必要照顧一下學校、教師群體的形象，於是乎有所收斂，不再輕易出鞋。

直至臨近期末考的一天中午……

教師大都在休息，而學生也才來了幾個，牛老師喝了杯茶，想去外頭看望一個朋友，便到學校教師車棚開車。剛到車棚門口，一身穿花皮襖頭留鳥巢發式的男生疾步走出，與牛老師擦肩而過，牛老師睨了一眼未作多想，可是走近自己的摩托車才知道，前胎後胎都被紮出洞，氣全跑了，連車頭燈都被砸個稀巴爛。好家夥，牛老師衝門而出，朝剛才的學生大喊“站住”，那學生猛一抽搐回望了一下，甩開腿就死命跑去，牛老師自然是窮追不舍——於是，一場另類的師生跑步比賽在正午校園的操場上隆重上演——可想而知，如今奶聲奶氣的學生是跑不過當兵出身的牛老師的，牛老師花不到一分鍾便趕上了，也不知是故態複發，還是嫉惡如仇的心理使然，牛老師臨場發揮出久違的少林絕學“雙飛腿”，準確無誤地命中目標，那家夥一個蹌踉，摔得五體投地滿嘴啃泥。

事情發展至此，想必大夥都想進一步知道：那學生進醫院了吧？醫藥費須牛老師負擔吧？牛老師的摩托車又由誰負責維修？牛老師本人有沒受傷？他的牛皮鞋沒壞吧？後來他有沒遭到來自學生家長的報複性攻擊？牛老師的上級怎麽看這件事？行政處罰牛老師了麽？學生有沒向牛老師道歉或牛老師有沒向學生賠禮？對於此事，他周圍的同事怎麽看？他周圍的學生又怎麽看？他日後……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第二學期他向教育局遞交了《辭職申請書》，之後參加公務員考試去了，聽說報的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