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

那是一個頑皮、甚至可惡的孩子。

他外號“瘦猴”,貪玩多動;課堂上常交頭接耳,無心聽講;課後上竄下跳、東奔西跑,常有意無意欺負弱小同學,由此我常接到投訴他的“狀子”;他的作業不做則已,做則必抄,且抄得麵目全非、一塌糊塗;他不講衛生,亂扔垃圾……總之,作為班主任的我,可信手拈來他的種種“罪行”。

深井裏的青蛙,它終究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吧?我想。於是我嚐試著去發現他的優點,並時刻準備鼓勵。

一次講《黃繼光》,我問了個常規問題:“黃繼光的故事給了我們什麽樣的啟發?”他出人意料地舉了手,我當然讓他表現一番。哪知他的答案更出人意料:“打仗時記得穿上防彈衣,安全第一。”台下皆笑,台上的我卻哭笑不得。

另一次,他連續曠了三次午修,我怒火中燒,走出校門巡視,果然有收獲——那家夥著紅背心,黑短褲,在不遠處的一棵橄欖樹上攀爬。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我,興許急中生“智”,他順著枝條來個速滑,想溜之大吉。未待我反應過來,眼前橄欖枝“叭啦”一聲,“瘦猴”連同枝條直摔而下。我想,完了……豈知他四腳朝天後奇跡般地站起,又奇跡般地一瘸一拐飛奔開去——真應了我在課堂上常講的“跌倒了不要緊,爬起來,繼續前進”。

麵對這樣的學生,叫我說什麽呢?我隻能說朽木不可雕也,或許他所陷的“井”太深了吧,以至人們無法從他身上看到一絲光明,更談不上“打撈”工作了。此後的半個學期,作為班主任的我,對他是怒目相向、惡語相加,我為自己找了“嫉惡如仇”、“惡有惡報”等諸多藉口來解釋我這種極端的做法。

學期結束了,那是一個沉悶的暑假,吃過晚飯的我漫步在鄉間小道上。夕陽下了山,但餘輝猶在,田裏已不見農民的身影,是啊,這鬼天氣,靜坐著都冒汗呢,大家早該收工了……我正琢磨著如何度假,眼前飛過一輛大“鳳凰”自行車,上邊載著半人高的青草——換成別人可能就這麽過去了,但那身紅背心黑短褲給我的印象卻是難以磨滅的:是他,“瘦猴”!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居然載動了半人高的草?!

我喚住他,他停下,回頭望了望,“老……師。”

“這麽晚了,你幹啥去?”

“送草……喂魚去。”

“你家開魚塘的?”

“嗯!”

“哦,好,幹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好啊!你吃過飯沒有?”

“還……沒,老師我要走了,我爸還在等著呢。”

“哦,好啊,騎車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