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下的三段對話

一

包工頭：喂……小子！

打工仔：是我，老板。

包工頭：快把我救出去啦，哎喲……我的腰……好痛！

打工仔：我動彈不了了……怎麽救你？

包工頭：那你大聲喊哇！

打工仔：還是省省力吧，再喊就沒氣了……是了，你怎麽不喊？

包工頭：我是老板！

打工仔：呸！死到臨頭還老板呢，都欠我們三個月工資了……你這黑心的！

包工頭：你——看我出去咋收拾你！

打工仔：哼！出去後你不還工資，看我們怎麽收拾你！

包工頭：反了，反了……我的“寶馬”，我的海濱別墅……唉，賺那麽多錢有啥用！這可惡的地震……我真蠢，好端端的，我上工地來幹啥呀！

打工仔：其實……你要感謝這場地震啊……這樣，人們就不知道這幢樓是“豆腐渣”了，不知道你偷工減料了。

包工頭：你——快喊啊！出去再加你一個月工資！

打工仔：……

包工頭：兩個月？！

打工仔：……

包工頭：半年！加你半年工資！

打工仔：省省吧，要喊你喊，你條命比我貴喲。

包工頭：（大聲朝外）喂——外邊有人嗎？救命哇……我可是正宗大老板啊……打工仔：（自言自語）爹，娘，鳳兒……對不起，出來打工8年了，還沒能給家裏蓋間平房……

二

領導：小玲——小玲？

秘書：在呢……局長。

領導：太好了，你沒事吧？

秘書：在這裏頭的人，你說能沒事？我大腿被鋼筋夾住了……濕沾沾的。

領導：濕沾沾？不會是來月經了吧？

秘書：討厭！無恥！這時候你還……開玩笑。我口幹舌燥，可能……可能快不行了。

領導：不是開玩笑，我這是發揚革命樂觀主義。

秘書：還革命，還樂觀……我看你就是國家的蛀蟲，是幹部隊伍裏的敗類！

領導：哎，小玲，你咋對領導這麽說話呢？噓……我，我哪次好處沒分你一份？上次從意大利“考查”回來，我沒給你帶金項鏈啊？

秘書：可據我所知，你回來後就跟組織部的小桃……好上了，你，你送她的可是大鑽戒！

領導：噓……這你也知道？

秘書：不說這些了，想我堂堂一個……國家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兩年前，攤上你這麽個渣滓領導……跟著受賄貪汙，公款吃喝，公車私用，公費旅遊……哼，連一包牙簽也要單位買賬！唉，自作孽不可活……今天死在這，我也認了。

領導：呸！閉上你這烏鴉嘴！要死你死，別拖累我這人民公仆，我出去後還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呢！

秘書：哼，恐怕是為人民幣服務吧，為你的……頂頭上司服務吧。你這對上拍馬、對下欺壓的混蛋！

領導：自捅婁子，豈有此理！你腦子被震糊塗啦？不理你了。（喊）外頭有人嗎？救命啊，救命……秘書：嗬，嗬嗬。

三

父：兒子……你還好嗎？

子：好著呢，老爸！你在上邊沒事吧？

父：沒事。

子：要不你下來，換我來頂！

父：傻子，你一個小學生，一袋米都扛不起。

子：爸——我看不見。

父：唉，真後悔帶你上這鬼電影院。

子：……

父：兒，兒子？

子：老爸！我在！

父：還，還記得過年時候吃的……大白兔奶糖麽？

子：記得，可好吃了！

父：等你長大了，記得，買給你娘，讓她……也嚐嚐。

子：嗯，一定！

父：在城東書店買的……《小王子》……看完了嗎？

子：看完了，長大後我也當個小王子，遨遊太空。

父：兒子？

子：爸！你在哪？我看不見。

父：爸爸累了……可能要睡一會，你……千萬別亂動！不許爬上來！因為爸爸的手腳……像柱子一樣，都撐著水泥塊呢，你千萬別碰爸的手腳，否則……要塌下來……記住了嗎？

子：爸？！

父：回答……記住了嗎？

子：記住！

父：還有，男子漢不許哭……一聽到外頭有聲響，你就大喊“救命”……一定要大喊！知道了嗎？

子：知道！

父：好……爸要睡了，解放軍叔叔會來救咱的，會來的……子：爸？

父：……

子：爸，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