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求順觀3

求順智者告誡人們:在所有我們所做和所經過的事情當中,我們的意識素質總是占著一個經久不變的地位;一切其他的影響都是依賴環境和機遇,而環境絕對是會變的,機遇也常常是過眼雲煙,稍縱即逝,變動不居;唯獨不變,並在我們生命的每一時刻都不停地影響著我們的是觀念。人自身的福祉,如高貴的天性、精明的頭腦、樂觀的氣質、豁達的胸襟、爽朗的精神、健康完善的體魄等可以說是幸福的第一要素,但僅具有這第一要素,並不等於就有了幸福。

“如果你常常笑,你就是幸福的;如果你常常哭,你就是不幸福的。”這近於老生常談的字眼裏卻在告訴我們:當愉快的心情敲你的心門時,你就該大大開放你的心門,讓愉快與你同在。幸福是你渴望的,你就該順這渴望,對幸福大敞心扉,而不要去躊躇著不願自己太快樂,惟恐什麽樂極生悲。

求順智認為:幸福屬於人的精神,源於人的精神,這精神的快樂與否固然於物資利害得失有關;從感悟這個角度來說,卻又有自己的獨立性。同樣是殘廢了雙腿的人,一個可能樂觀開朗,另一個可能悲觀失望。柏拉圖把人分成兩類,一類是性格隨和的人,一類是脾氣別扭的人。他認為對於快樂和痛苦的印象,不同的人有不同程度的容忍性。對於同樣的一件事情,可以令某人痛苦絕望,另一個人則是一笑了之。這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隻要認真觀察一下周圍就不難發現:同樣是性格隨和的人,在一件同樣的事情發生後也會有絕然不同的反應。這便是人的希望值的問題。就好比兩個人,一個人在十次事業中成功了九次,還是不快樂,隻懊惱那敗的一次;另一個人十次中隻成功了一次,卻在這次的成功裏得到安慰和快樂。我有一次敗了!我終於贏了一次。希望值的不同,痛苦與歡樂也就不同。

求順智相信大凡世上的事情總是在其弊中也有其利的,痛苦的人所遭遇和必須克服的困厄苦難多半是想象的,而歡樂的人所遭受的困苦則是實在的。

因此,凡事往壞處想的人不容易受失望的打擊;反之,凡事隻見光明的人卻常常不能如願。具有高度順智的人就是對人生事相有著深透的悟性。一方麵,相信人生就是幸福,因此隨時對歡樂敞開大門,熱情地迎接幸福;一方麵明白幸福就在自己的心裏,與事業的成敗並不是必要條件的關係;再方麵是清楚人所能有作為和成就的最高極限,絕不會超過自己。順智者這樣認為,便能發現自己原是一切快樂的源泉,於是就愈能使自己幸福。

幸福就是順,一切順其自然,這便是求順智者所總結出的一個道理。因為幸福從本質上來講都是不確定和不穩定的,是隨機緣而定、隨境遇而來的。譬如愛情、才智、健康及喝酒乃至社交,當你年老衰邁,許多東西就會失去。這時候,你有順其自然的理念,幸福仍會伴你到終。因為青春、美貌、財富、宴會、舞廳等都可能離你而去,唯獨你自己是不會離開你的,你的順其自然便能在你人生的各個階段、各種境遇中,成為你唯一純正和持久的幸福的源泉。

有一位智者,早先曾經富有過,富有得可以任意揮攉錢財,後來他不慎失去了財富,終是窮得一無所有。當他窮到再拿不出一文錢來購買一個饅頭時,他在饑餓中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體會到生命的重要,於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活下去而作了一番努力。他的努力自然是成功的,他終於能購買足夠維持生命的饅頭,當他在咀嚼吞咽饅頭時,他感到生命在體內複蘇,他感動萬分地享受著,並為之流下幸福的眼淚。從此,他開始珍惜生命,珍惜生命的每一點滴享受。後來他終於做出了驕人的成績,當人們為他歡呼,請他到鎂光燈下去出風頭時,他毅然地拒絕了,說:我要享受生命。

求順智者認為不少人將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於身外之物上,或是名譽財產,或是妻室兒女,或是三朋四友。這些人一旦失去了他們,或是這些身外之物令他失望,他的幸福也就跟著毀滅了。因為,他們的重心是隨著每個欲念和幻想改變其位置的。如果他是資本家,幸福的目標便是多賺錢,有棟漂亮的房子,有個年青美貌的女人,有輛豪華的小車;如果他是從政的,他的目標便是爬上某一級別,享有更多的權利,主持更多的會議,使更多的人聽命於自己,在更多的人中出頭露麵。

總之,他們的快樂根源是在這些身外之物中,而很少顧及到自己的身心。就好比一個失去健康的人,不知重新培養自身已失去的生命力,而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藥水、藥片上冀求重獲健康。唯有順智者,才能夠明了隨時不忘從自己的身心出發,堅信幸福源出自己的身心。

6、

俄羅斯天才作家契訶夫創造了奧蓮卡寶貝兒的形像,便是個典型的將一切快樂都建立在一些身外之物中的人。

寶貝兒嫁給劇院經理庫金後,過得很好,很幸福。

她那緋紅的臉蛋兒,可愛而天真的、像在發光的笑容,時而在票房的小窗子裏,時而在飲食部裏,時而在後台,閃來閃去。她已經常常對她的朋友說,世界上頂美妙、頂重要、頂不能缺少的東西就是戲院,隻有在戲院裏才可以享受到真正的快樂,才會變得有教養,有人道主義精神……凡是庫金講到戲院和演員的話,她統統學說一遍。她也跟他一樣看不起觀眾,因為他們愚昧,對藝術冷淡;她在彩排的時候出頭管事,糾正演員的動作,監視樂師的行動,遇到本城報紙上發表不滿意的劇評,她就流淚,然後跑到報館編輯那兒去疏通。

後來庫金死了,奧蓮卡又嫁給木材商普斯托瓦洛夫。

奧蓮卡和普斯托瓦洛夫婚後過得很好。通常,他坐在廠裏直到吃午飯的時候,飯後就出去接洽生意;於是奧蓮卡就替他坐在辦公室裏,算帳、賣貨,直到黃昏時候才走……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做過很久很久的木材買賣,覺得生活中頂要緊、頂重大的東西就是木材;什麽‘梁木’啦、‘元木’啦、‘薄板’啦、‘箱子板’啦、‘板條’啦、‘厚板’啦等等,在她聽來,那些字音總含著點親切動人的意味……丈夫怎樣想,她也就怎樣想。要是他覺得房間裏熱,或者現在生意變得清淡,她也就那麽想。她丈夫不喜歡任何娛樂,遇到假期總是呆在家裏。她就也照那樣做。

可是,後來木材商又死了,她跟一個獸醫同居。

她重述獸醫的想法,現在她一切事情的看法跟他一樣了。顯然,要她不愛什麽人,她就連一年也活不下去。再後來獸醫又走了,她固然也吃也喝,不過那好像是出於不得已似的。頂頂糟的是,她什麽見解都沒有了。她看見她周圍的東西,也明白周圍發生些什麽事情,可是成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由契訶夫的寶貝兒,我想到我們的一些離開自己工作崗位的朋友,特別是那些在行政機關搞了一輩子的人。這些人,長期養成從工作中獲取幸福的習慣,卻很少從自己的身心出發感到過什麽快樂。也就是工作搞得好、順當,或是受獎,或是升職,他就心情舒暢;否則就鬱鬱不快,很少能有自己其他方麵的興致和情趣。結果一旦退休歸家,便會有契訶夫筆下那寶貝兒的境遇,對“周圍的東西,”沒法“成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更難感到有什麽快樂,常常衰老得很快。

在求順智者眼裏,人類過來的曆史給我們畫出的傑作粗分就這麽兩幅:一幅是強調身外之物的追求者。這些人為了追求那些他們自認為是有價值的幸福,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曆盡千辛萬苦。少數的成功者,當他們再度落身到原來的處境時,生活便立即為無法忍耐的厭倦所環繞,各種活動都沉滯下來,唯有提到過去才產生一點活力。另一幅是強調自我身心提高的追求者。這些人為了追求自我身心的完美,常常會失去許多身外之物,然而終是具有了高度心靈能力,思想愈益豐富,生命愈是充實而有意義,一旦得以自主,便立即獻身於有價值、有趣味、適合於自己本性發展的事業。順智者認為自身就隱含了最高貴的快樂源泉,就是從後一幅畫中找到的。因為順智,不管在何時何地何種境遇,幸福都陪著他們。

求順智者認為:人始終處於與社會的衝突之中,強調個體的自由發展是人的本能,強調社會的穩定發展是社會的內在要求。正因為如此,社會總是要求個人壓抑來適應它。事實上,人作為個體從降落到這個世上的第一天起,便已受到壓抑自己自發感覺的教育。大人哄他使他不高聲啼哭;束緊他,使他不隨意動彈;把**塞進他嘴裏,強迫他進食。為了統一個人與社會矛盾關係,我們需要教育。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的全部教育都是為了消除個體的自發性,增強個體的社會理性,用社會需要的感覺、思想和希望來替代原有的心理行動。

求順智者相信:在任何社會中,個人原有的心理行為都是不受鼓勵的。於是,感情衝動便成了一個十足的貶義詞。當然,從另一個角度說,任何創造性的思考,都是與某方麵的感情衝動密不可分的。可是,在處理個人與社會的關係的問題上,能不摻雜個人情感地思想與生活,仍然是一種追求的理想。由於個體的自發行為不可能完全扼殺,於是個體與社會矛盾的統一便一直作為一種教育理想。但一個很有些年月,且一直在展現的事實告訴我們,誰能抑製好自己的本能來適應社會,誰就會過得更好。這抑製又可以美其名曰:理性。

理性的最佳境界是適應,即滿足社會、滿足大多數人的願望。這種適應也是分層次的,順智者認為自己屬心智靈應的一層,他們在處理感情與理智糾葛時是沒有壓力感的。“就這樣好,就這樣好。”他們在心裏想的和嘴裏說出聲來都是這句話。而另一些人,甚至是比例很大的人,在處理類似糾葛時則有一種明顯地受壓感。於是有不平聲,有憤怒聲,有多愁善感的情緒,有痛苦的感受;於是便從電影、電視與流行音樂中來滿足這種情感的饑渴:不平者大可以從某下級痛斥上級的境頭中得到滿足,憤怒者大可以從某俠士揮刀一路砍盡仇人的情節中得到滿足,多愁善感的則可以在一首軟綿綿的曲子裏尋到知音;於是,生存的人類中就此多了一群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