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掌控新軍精銳之師
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弱勢的人,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最簡捷的途徑是得到能幫助自己人的幫助,而獲得幫助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讓幫助你的人喜歡你。在這一點上,曹錕得天獨厚。
人人都知道人不可貌像,不可以貌取人,可世上的人偏偏又沒幾個不以貌取人。曹錕身材魁梧、膀闊腰圓,卻又麵善貌實、慈眉順眼,讓人一看就會想到倆字:“憨厚。”
誰都知道,但凡沾上這倆字的人,天下人至少有一半會喜歡他。再加上,曹錕性情寬洪,能容人、能順人、能吃虧於人。
曹錕愛交朋友,遇上了就相邀喝幾杯,每次都爭做買單人,哪怕是別人求他做事也這樣。有時喝醉了溜下桌子酣然睡去,醒來錢袋裏的一點小錢全沒了,明知是店前的頑童掏了去,卻隻指著他們一笑了之。做人能這樣,喜歡他的人自然又多了幾成。
曹錕出生在天津大沽,父親曹本生隻是船行的一個排工,收入有限,家庭人口又多,但仍然咬著牙讓曹錕上了四年私塾。曹錕16歲時,認得不少字了,父親感到自己老了許多,就讓曹錕跟他學造木船。曹錕雖然貌似憨厚,骨子裏卻還是透著精明,朦朧中知道自己需要什麽。造船太累,象父親這麽起早貪黑地忙呼一輩子,家裏的日子還是過不好,於是他搖頭表示不願意。
“不去造船,就在家種地吧。”母親用商量的口氣說。
曹錕連想都沒想,還是固執地搖搖頭。因為他知道,種地跟造船差不多,又苦又累,掙得還更少。父親見曹錕就知道搖頭,惱了問:“你想做什麽,就在家裏吃喝?”
“我去賣布。”
原來曹錕有個朋友每天推著一輛小車在街頭轉悠賣布,不怎麽累掙的卻還可以。曹錕知道了賣布這營生是怎麽回事,他認為這比做木工或當農民都要強許多。
無論是父親讓他去做木工,還是母親讓他來種地,這都是他們隻會幹所以也隻可能想到的事情。與他們相比,表麵憨厚的曹錕,眼界似乎高了一點,也更懂得利害,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曹錕的朋友賣布是推著小車在街上叫賣,曹錕家買不起小車,便將布扛在肩上到處叫賣。生意雖不是很好,每天總還是能賣出幾尺幾丈,收入並不比父親差。可他剛賣了幾月布,母親遭受一個地痞欺侮。曹錕還有他的兩個哥哥,父子幾個一起上陣,結果還是被地痞打趴了。至此以後,每逢下雨不能上街叫賣,曹錕再不去喝酒,而是到一個拳師家跟著他練拳腳。幾年下來,還真學了些武藝,加上本來力氣就大,對付兩三個人都沒問題。
賣了四年布,曹錕家生活過得比以前好了許多,曹錕卻有了想法。他感到這麽賣下去沒什麽盼頭,今後最後最多也就是租個攤子,開家布店。他自認這不是他需要的,開始不安於“本職”工作了。就在這時候,淮軍來招兵。看到幕兵處一身戎裝的軍官,曹錕的眼睛突然就亮起來。
“這才是我要的生活啊!”
曹錕在心裏叫喊著,跟父親一商量,就去了淮軍募兵處。
鄭謙是募兵處的管帶(帶隊的相當營長),剛過知命之年了,打了一輩子仗,對什麽人適合當兵,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當曹錕走進他的視野時,心裏就先自樂了。“總算是又遇到一個好兵!”他在心裏嘀咕著,走上前來,問曹錕:“能比劃幾下嗎?”
“長官你的眼真毒,也就隻會幾下。”曹錕張大嘴笑著對鄭謙說。
“跟他試試,敢嗎?”鄭謙指著一個剛錄用的年青人。
這小夥子比曹錕個頭還大,一臉橫肉,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曹錕的目光剛接上他有些兒犀利的眼睛,忙把頭扭了過來,憨笑著回答說:“本來不敢,如果是你讓我去跟他打,我敢!”
“為什麽?”
“當兵的要服從命令,這我知道。”
鄭謙笑了,笑得很開心。有曹錕這麽句話,他就是輸給了那年青人,又有什麽關係呢?結果曹錕竟然三下五除二地就將那青年人打趴了。這當然更好啊!
就這麽,曹錕跟著鄭謙幹上了淮軍,這是1882年的事情。轉眼過去三年,曹錕雖然還是個大頭兵,在與鄭謙的關係上卻近了一層,他成了鄭謙的義子。
也該曹錕運氣,這鄭謙30出頭結婚,20年過去了卻還是沒個兒子,觀察了曹錕三年,這才決心來做他的義父。曹錕在營中剛給鄭謙磕過響頭,那邊李鴻章辦起了“北洋武備學堂”。
這可是一所專為培養新式軍事人才的陸軍軍官學校,進去的人,出來幾年後不當將軍,至少也是個校官。李鴻章是淮軍的創始人,是淮軍的老祖宗,他創辦的學校,生源當然首先在淮軍中挑。
軍官的搖藍啊,絕對是淮軍士兵們鯉魚跳龍門的天賜良機。可李鴻章有個要求,這就是一定要嚴格地擇優錄取。
按曹錕的基本條件來說,在淮軍中當然還隻能算是一般。象他那樣讀了幾年私塾,體格健壯,又能一個撂倒幾個的士兵,在淮軍中還真有不少,最起碼也遠遠超過招生的額數。
盡管如此,曹錕還是毫無懸念地進了“北洋武備學堂”,這與鄭謙對他的特別喜歡當然是分不開的。特別喜歡自然要更加賣力地幫助,一個管帶官職雖說不大,但推薦一個士兵進軍事學校,還是有能力辦到的。
曹錕這隻鯉魚,就這麽在義父的幫助下跳進了人生的第一個龍門。可入了學校之後,與同學一比,曹錕那四年私塾學問自然比不贏別人,差不多是處在最末,實在是有些險乎。
可人就是不怕臨險,往往能因險出勇,結果化險為夷,曹錕便是這樣。剛進學校時,每逢軍事理論課他便十分頭痛。什麽彈著點、拋物線這些個詞語,讓他聽得如在雲裏霧中。看著別人都能理解,曹錕便咬緊牙關,悶著頭拚命學。五年後畢業,他竟能與段祺瑞、馮國璋、王士珍、段芝貴這些學校驕子一道被列入李鴻章呈報朝廷的成績優秀者名單中。
勤能補拙,由此可見一斑。
北洋武備學堂首屆優秀生曹錕畢業後,被分配到宋慶組領的毅軍中。宋慶早年落魄,30歲從軍,10年後晉升總兵,第三年組領毅軍,官職頻升,此時剛加封太子少保。
曹錕到了毅軍,被委為哨兵(帶百餘人),不久,跟隨宋慶轉戰遼東、遼南等等戰役。宋慶的部下,雖然都異常勇敢,但還是屢敗不利,戰敗失地之後,清廷決定議和,宋慶被革職留任。其間,曹錕跟著宋慶雖然遭受千般辛苦,萬般危險,終沒有一絲兒升遷。
中日甲午戰爭後,清廷看到中國舊軍的種種不足,有意改練新軍。袁世凱費盡心機,得以承擔此重任,前往天津小站,招兵買馬編練新軍。
曹錕此時剛從朝鮮歸來,得知這個消息,於1895年夏天,他帶上北洋武備學堂的畢業證書和成績單,連同毅軍哨官的委任狀,前去小站投靠。
接待他的,是時為小站練兵處提調徐世昌。看了他的成績單,徐世昌不由得又回頭來看他的憨相,似乎是不信這麽個長相的人能有這麽好的成績。此時,與曹錕當年武備學堂成績一樣的段祺瑞、馮國璋等,已在小站做了中層領導。再看曹錕的委任狀,還隻是個哨官。徐世昌更特別仔細地打量著曹錕,終於想到了這幾年在走背運的宋慶。
“外粗內秀,隻是運氣很不好!”徐世昌堅信曹錕還是哨官是因為宋慶所致。他給曹錕下了結論後,便高興地把曹錕推薦給袁世凱。
閱人無數的袁世凱,對人的相貌有一定的研究,看到曹錕的長相,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虎形而有福相’的人,不僅自己能化險為夷,還會給他的上司帶來好運。”袁世凱對拜兄徐世昌說,決定栽培曹錕。
曹錕又一次因相貌讓人喜歡,剛進小站,任命為幫帶;沒幾天又被袁世凱送第二期軍官班短期學習,回來後便升任新兵管帶;再過沒兩年,升任北洋陸軍第一混成協統領(相當旅長)。這以後,一直留在袁世凱身邊,作為軍人,除去在曹州鎮守使任上鎮壓過義和團外,再沒有領兵上陣,又沒有以身犯險,卻是比一般人都提拔得快。
到1907年,袁世凱的新軍練成,所謂兵重壓主,清廷出於對漢人手握精兵的擔心,采用明升暗降的方法,削去袁世凱的兵權,調他進京任外務部尚書、軍機大臣。在此同時,備受清廷信任的徐世昌出任東北三省第一任總督。
為替袁世凱保存部分實力,也為自己東北三省行事方便,徐世昌在去東三省任職時,以抵製日俄騷擾邊疆為由,帶北洋新軍第三鎮隨行前去東北。
北洋新軍共六鎮,鎮鎮都可說是精銳,但從各鎮的軍官、士兵素質及裝備待遇來說,第三鎮應屬第一,是精銳中的精銳。在第三鎮調往東三省前夕,袁世凱反反複複地考慮領軍人物,因為這既是他小站練兵的精華,也是他今後立足的一個籌碼。
思前想後,袁世凱最後決定把第三鎮托付給曹錕。因為曹錕當時的官職比統製差一級,袁世凱又費盡心機地將曹錕以補用副將升一級後任命為第三統製(相當師長),把自己最精銳的部隊交由他帶領前往東北。
當徐世昌問及袁世凱此事何以非曹錕莫屬時,袁世凱推心置腹地說:“此人憨厚持重,重情順從,不似段祺瑞脾氣太大,也不像馮國璋城府太深,是個值得托囑大事的人。更何況,他這個人對待士兵有一種很深的情感,天生就是個帶兵的將軍。”
袁世凱的話,雖然是道出了他喜歡的一些原因,但藏在袁世凱心底的還有一條,就是象曹錕這樣的更容易駕馭,而袁世凱提到曹錕對士兵的感情,還真是看得非常準確。
曹錕一夜間由混成協統領升任第三鎮統製,帶領北洋軍最驕人的精銳,一路隨行保衛徐世昌到了長春。當時正是寒冬季節,南方冰天雪地,北方更是冷得讓人心裏發顫。三鎮多為關內士兵,突然間還適應不了這般惡劣的氣候,一個個被凍得臉色發青耳朵生瘡。
曹錕見了,急忙命令軍需處,加班加點,為官兵們每人縫製一個毛皮耳套。當時正好有貝勒郡王銜親王載洵巡視到東北,了解了此事,對曹錕大加褒獎。其實,諸如此類的事情,在曹錕看來都隻是份內的事情。
“對待士兵有一種很深的情感”,這是曹錕讓人喜歡的又一個原因。就因為有這麽些讓人喜歡的東西,竟使得本來各方麵都平平常常的曹錕,手裏競然掌控了北洋新軍、也可以說是當時中國最精銳的一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