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不想當官的人又做官了2
84、
自從魯昭公外居於齊、衛之後,魯國的百姓照樣過活,似乎是忘了國君。無論是季氏當權,還是昭公當政,於一般百姓來說,確實沒多大關係。因為他們這些當權的統治者,都是將天下萬物占為己有,征收了百姓的稅賦卻又從不誠心給百姓辦事。對於孔子,卻感到心中非常不安。
昭公出走後,本來就在執政的三桓鑒於當時還沒有陪臣奪位的先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來篡奪王位,便在王室宗族裏挑出昭公的弟弟姬宋來做君上,是為魯定公。三桓雖然給了定公大王的名份,卻讓他一點權力都沒有,隻不過是充當三桓裝點門麵的傀儡。魯國的一切維持現狀的政權,都牢牢地把握在季氏為首的三桓手中。魯國有無君主,他們照舊執政。隻是,因為軍隊在與魯昭公的戰爭中漸漸地由陽虎控製,“三桓”家族的內部,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孔子在一邊冷眼地旁觀著,一邊研究他的學問,教他的書,時間轉眼過去了好幾年。
新來的許多學生,一個個雖然都非常年輕,卻都肯動腦子而又敢與孔子爭辯,這日孔子說到父母過逝需服喪守孝三年,宰我便提出質疑問道:“服喪三年,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孔子看了看宰我說:“孩子生下來以後,要經過三年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所以父母去世了,也應該為父母守三年喪,這是必不可少的啊!”
“可是,如果君子服喪三年,三年不講究禮儀,禮儀必然敗壞;三年不演奏音樂,音樂就會荒廢。”
“那麽,你認為替父母服喪多長時間為宜?”孔子問道。
“舊穀吃完了、新穀登場,鑽燧取火的木頭輪過了一遍,我認為有一年的時間,就應該可以了。”
孔子聽了,再問道:“才一年的時間,你就吃開了大米飯、穿起了錦緞衣,你的心能安嗎?”
宰我想了想,回答說:“我的心能安。”
為父母守喪三年的習慣,在華夏族早已有之。孔子不過是將這道德製度化,以為他的君君臣臣的治國之道服務罷了。宰我一時不能理解,與他一直爭著。孔子心中不快,說:“你心安,你就那樣去做吧!君子守喪不滿三年,吃美味不覺得香甜、聽音樂不覺得快樂、住在家裏不覺得舒服,所以才以三年為限。如今,你一年既覺得心安,你就那樣去做吧!”
宰我,以宰為氏,諱予,字予我,魯國人,能言善辯,是“孔門十哲”之一。他之所以與孔子爭,隻因見當時三年喪禮不被采用,認為存其虛名,不如順從世俗而改成一年喪禮,並非宰予自己想要縮短守喪時間。見孔子不能理解自己,宰我隻好央央地走出講堂。
孔子望著宰我的背影,心想:守喪期間,因為喪父母之痛太深,所以君子不忍心吃稻穀米飯,穿錦繡衣服,即使聽到音樂,不僅不會感到快樂,想到亡人不能同賞,還會更增悲痛之情,這本生就是人之常情。假如父母去世,子女卻無動於衷,心安理得地去享樂,我們還能說他有仁愛之心嗎?把父母去世都不當一回事的人,還能有淳樸之心嗎?執政者自己不守三年之喪,是對父母失去仁愛之心;執政者在國內廢除三年之喪,是不尊重人情。因此,三年之喪,不是為了守喪而守喪,而是要讓執政者有仁愛之心,尊重人情啊!想到這裏,孔子歎口氣,說:
“宰予真是不仁啊!小孩生下來,到三歲時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服喪三年,這是天下通行的喪禮。難道宰我對他的父母連三年的愛都沒有嗎?”?
子貢在下麵聽了,有些想法想說。子路見了,忙給他一個眼色。子貢便沒有再開口。
第二天上課時,孔子四處看了一下突然問道:“宰我,宰我到哪裏去了?”
“他還在睡覺,可能是身體不太舒服。”子貢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說。
“真是腐朽的木頭,無法雕刻;糞土壘的牆壁,無法粉刷啊!”孔子感歎地說:“對於宰予這個人,責備還有什麽用呢?昨天我去看了他,還跟他說,白天是不可以睡覺的,他給我作了保證,可是現在……”孔子自嘲地一笑,接著說:“起初我對於人,是聽了他說的話便相信了他的行為;現在我對於人,聽了他講的話還要觀察他的行為。就是因為這個宰予,才使得我改變了觀察人的方法啊!”
孔子正在感歎,有門人來報,陽虎派人求見。孔子聽了,不由皺緊了眉頭。堂下的子貢見了,悄悄地詢問子路:“你昨天為什麽不讓我講出自己的看法?”
“你沒見夫子是為什麽煩惱嗎?”子路說:“如果不是陽虎,夫子就不會那樣過頭地指責宰我。”
“對、對、對!”子貢連聲說:“我們的夫子,也是人啊!”
“難道他不是人?”
“我雖說才聽他幾月的課,但是總感到老師講授的禮、樂、詩、書的知識,依靠耳聞是能夠學到的;老師講授的人性和天道的理論,依靠耳聞是不能夠學到的。我認為他實在是太神了。”
“是啊,老師所講的禮樂詩書等具體知識是有形的,隻靠耳聞就可以學到了,但關於人性與天道的理論,深奧神秘,不是通過耳聞就可以學到的,必須從事內心的體驗,才有可能把握得住。我雖然跟了老師這麽多年,還是把握不住。”子路與子貢正說著,隻聽孔子喚道:
“由,你來,替我去問問陽虎派來的人,他們是想幹什麽?”
子路答應一聲,走出講堂。
85、
魯昭公三十二年,度過8年顛沛流離生活的魯昭公,孤零零地病死在乾侯。魯人按照季平子的意願擁立昭公的弟弟公子宋為國君,是為魯定公。魯定公做了五年三桓裝點門麵的傀儡後,季平子也死去,他的兒子季孫斯繼位,稱做季桓子。叔孫成子也同年而亡,其子叔孫州仇繼位,史稱叔孫武叔。再過一年,季桓子突發奇想,與孟懿子一道率軍攻打鄭國,結果不但沒有打下鄭國,反大大地得罪了衛國和晉國。
齊國見魯國四麵樹敵,第二年便乘虛來攻。陽虎明知會中埋伏,還要趨車讓季桓子去送死,結果遭到季氏的其他兩位家臣公斂處父和苫夷的大罵和警告這才收手。公斂處父大罵陽虎說:“陽虎你不圖謀免禍,必死!”苫夷警告陽虎說:“陽虎你陷季、孟二人於禍敗,不待軍法處置,吾必殺汝!”經此二人一罵一警告,陽虎這才明白三桓還是有鐵杆支持者的。由此,陽虎開始考慮如何才能贏得人心,思之再三,他又一次想起了在士人中威望很高的孔子。
自從到陽虎家回拜歸來的途中見到陽虎後,陽虎便常派人來請孔子前去麵晤,孔子左推右辭,弄得自已也非常狼狽。子貢在一旁見了,感到孔子太過軟弱,便說:“我不願別人強加於我的事,我也不願強加在別人身上。”
孔子說:“賜呀,一個人隻有不願強加在別人身上的權力,別人強加於你的事,這就不是你所能有的權力了。”
子貢聽了,想了想,知道了孔的無奈,不由得也為孔子歎了口氣,然後又問孔子,說:“假若有一個人,他能給老百姓很多好處,又能周濟大眾,怎麽樣?可以算是仁人了嗎?”
孔子回答說:“能做到這個樣子,豈止是仁人,簡直是聖人了!就連堯、舜尚且難以做到呢。至於仁人,就是要想自己站得住,也要幫助大家一同站得住;要想自己過得好,也要幫助大家一同過得好。凡事能就近以自己作比,而推己及人,就可以說就是實行仁的方法了。”?
“那麽,怎樣治理國家呢?”子貢又問。
“糧食充足,軍備充足,老百姓信任統治者。”孔子說。
“老師說了三項。”子貢想了想又問:“如果,不得不去掉一項,那麽在三項中先去掉哪一項呢?”
“去掉軍備。”
“如果不得不再去掉一項,那麽這兩項中去掉哪一項呢?”
“去掉糧食。自古以來人總是要死的,如果老百姓對統治者不信任,那麽國家就不能存在了。”孔子說。
“這就是說,治理一個國家,應當具備三個起碼條件:食、兵、信。這三者當中,信是最重要的。”子貢說。
“對,正是這樣!”孔子微微地笑著、望著子貢,問道:“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隻有兵和食,而百姓對統治者不信任,這樣的國家也不能存在下去。”?
“對,你說得很對!”孔子高興地說。
“雍,你怎麽不說說呢?你也提幾個問題。”子貢突然對身旁的冉雍說。
冉雍不作聲,隻望著子貢抱歉地一笑。冉求見了,說:“冉雍這個人,有仁德但不能言善辯。”
“何必要能言善辯呢?”孔子望著冉求,說:“靠伶牙利齒和人辯論,常常招致別人的討厭,這樣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做到仁,但何必要能言善辯呢?”?
冉求點了點頭,問道:“老師的意思是不是說,一個人,隻要有仁德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能言善辯,伶牙利齒?”
“應該是這樣。”孔子回答說:“一般來說,善辯的人不一定有仁德,而有仁德者也不一定有辯才。隻是做人還是要以德服人,不以嘴服人。”
學員們聽了,大家都點點頭。孔子突然問侍立在身邊的顏淵與子路,說:“你們倆人,何不各自說說自己的誌向呢?”
“這是個好注意,我就先說了。”子路說:“我願意拿出自己的車馬、衣服、皮袍,同我的朋友共同使用,用壞了也不抱怨。”
“我願意不誇耀自己的長處,不表白自己的功勞。”顏淵說。
子路聽了,對孔子說:“老師,我們也希望聽聽您的誌向,可以說說嗎?”
孔子聽了,高興地說:“當然可以。告訴你們,我的誌向是:讓年老的安心,讓朋友們信任,讓年輕的子弟們得到關懷。”?
“在這我們來說恐怕很難做到。”顏淵說。
“努力呢?我是不是有可能?”子路真誠地問。
孔子笑而不答,轉向顏淵說:“用我呢,我就去幹;不用我,我就隱藏起來,隻有我和你才能做到這樣吧!”
“為什麽隻有你與顏回呢?”子路不滿地問道。
“我整天給顏回講學,他從來不提反對意見和疑問,像個蠢人。等他退下之後,我考察他私下的言論,發現他對我所講授的內容有所發揮,可見顏回其實並不蠢。”孔子說:“顏回這個人,他的心可以在長時間內不離開仁德,其餘的學生則隻能在短時間內做到仁而已。”
子路聽了,不願再討論這個問題,轉而問孔子說:“老師,如果讓您統帥三軍,那麽您最喜歡和誰在一起共事呢?”
“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徒步涉水過河,死了都不會後悔的人,我是不會和他在一起共事的。”孔子看著子路笑了笑,這才接著說:“我要找的,一定要是遇事小心謹慎,善於謀劃而能完成任務的人。”?
“為什麽?”子路堅持地問道。
“因為勇不是蠻幹,而是‘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的人,這種人智勇兼有,才算得真正意義上的‘勇’。至於那種雖然視死如歸,卻有勇無謀的人,是不能成就大事的。”
子路聽了,連連點頭。師生們正熱烈地討論著,有公山不狃派了個叫居子的人來求見。隻見居長五短身材,卻是非常結實彪悍,見了孔子之後,施了個大禮,說:“我家主人公山不狃請你去做官。”
孔子與他的學生們聽了,一時都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