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悠然為官的日子問政郯子
46、
踏著冬日的嚴寒,孔子前往季氏的封地邑費。跟他一起的,還有季氏的家吏司馬牛。套車由一匹老牛拉著,趕車的老人半睜著一隻眼。牛鞭懶懶地掛在車輻上,老人上車後碰也不願碰它。牛悠哉地邁著步子,車緩緩地向前行駛。
“牛,你們替季氏辦事,都是這樣慢慢得來嗎?”孔子問司馬牛。
“他不在麵前的時候,大家就是這樣的。”司馬牛老實地回答。
孔子“哦”了一聲,幹脆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司馬牛問道:“聽你口音,恐怕不是魯國人吧?”
“對,我原本是宋國人。我的哥哥,原本是宋國的大夫,在一次叛亂中被殺死了。在宋國,我舉目無親,這才來到魯國。”說到這裏,司馬牛傷心起來,說:“別人都有兄弟,我卻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孔子聽了,搖搖頭,說:“兄長死了,是件讓人傷心的事。不過,君子在世,到處都有兄弟,不會沒有的。”
“怎樣的人,才能算是一個君子呢?”司馬牛問。
“不憂愁,不恐懼。”
“這就可以做君子了嗎?”
“一個人要做到不憂愁、不恐怕,必須在自省時沒有愧疚感。這樣的人,應該稱得上是君子。隻是要做到這一點,平時裏對待工作就一定要嚴肅認真,不出差錯;對待他人就一定要坦誠、仁德、不欺不惡。這結果,必然受到眾人的尊敬友愛,到處也就都有兄弟朋友了。”
“夫子說得真好,請問什麽是仁呢?”司馬牛高興起來,真誠地又問道。
“具備仁的人,他的言行都很謹慎。”孔子說:“一個人能夠很好地約束自己,使自己的言行都合符規矩,就是仁。比如平常出門,要像去見賓客一樣莊重;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不要強加給別人;在同事中間,不樹立對頭,不讓有怨恨自己的人……”
孔子侃侃而談著,司馬牛恭恭敬敬地聽著,司馬牛最後表示:“我這個人雖然不聰明,但一定要努力按夫子的這番話去做。”
孔子聽了,點點頭說:“一個敢於承認自己不聰明的人,最起碼就不是蠢了。一個人要實踐仁德,全靠自己的一言一行,別人是幫不了上忙的。你現在想努力去做,這個想法很對。”
倆人一路談著,緩慢的牛車不知不覺就到了費地。封地的幾個大夫由陽虎領著,出來迎接孔子。屋裏早擺好酒席,設專宴款待孔子。席間,陽虎對孔子說:“如今費地與我魯國的屬國顓臾相鄰,顓臾近年來發展得很快,不到十年,人口增漲了三分之一,而我們費地,人口不但沒有增漲,反而減少了一些。宰相吩咐我,請夫子來費地看看,幫助我們解決一下費地的人口增長問題。如果這件事真能辦出些成績來,便是為宰相立了大功。”
孔子聽了,沉默了好一會,這才站起來緩緩地說道:“我替宰相做事,並不是為立什麽大功,隻不過是想把事情辦好。費地雖是季氏封地,也是魯國的土地,我作為魯國的臣民,當然有責任把這件事情做好。我認為地廣人稀不是一個地方最可怕的事情,但一個地方要繁榮,還是應該增加住戶才好。”說到這兒,孔子停了一停,隻聽得陽虎在發牢騷說:“這不都是些費話嗎?有沒有能管用的好辦法?”
孔子聽了,微微一笑,說:“在我看來,要增加住戶,並不是件很難的事情。”
“不難,也就是可以做得到。”陽虎咄咄逼人地問道。
“當然。”孔子微笑著回答:“隻不過,說不難也難。”
“這是什麽話,一會兒說不難一會兒又說難。是不是在耍我們啊!”陽虎瞪著眼說。
孔子懶得理他,依然緩緩地說道:“我們隻要做好五件事情,住戶自然就可以增加起來。”
“那五件事情?”大家都忙著問。
孔子不吭聲,陽虎急不可待地說:“隻要能增加人口,別說五件,就是十件,我們也一定能做到。”
“既然是這樣,我就來告訴你們:一要少收稅,二要輕徭役,三要少動刑戮,四要規定適當的婚嫁年齡,五要提倡節儉。這五件事都能夠一一做到、做好了,邑地的人口就一定會穩步增加,鄰國的百姓就一定會聞風而來。我敢說,不出十年,邑地的人口就可以超過顓臾了。”
“果然能有這樣的結果,我們一定按你說的辦。”陽虎大聲地說。
“我再重複一遍,隻要把我說的五件事都辦好了,不出十年,費地人口一定會超過顓臾!”孔子聲音雖然不大,卻有一種威嚴的氣勢。
“那麽,這事就這麽辦吧。”陽虎說。
“我說的五件事,看起來容易,真正要全部落實,還有許多細節要規定好,得有專門的人員來落實實施。不然,會由小事壞了大事,導致好的結果不能兌現。”
“都有些什麽樣的細節?”陽虎問道。
“譬如婚嫁年齡,早了,夫婦身體還發育不足,生不出健全嬰兒;太晚,又會生得太少,影響人口的增加。還有就是徭役的規定,一個男丁,一年多少時間為宜。時間規定的己經合理了,還有具體什麽時候服役才最合適,若放在農忙時,時間雖不多,卻會誤了農時……”孔子一口氣說了許多,聽得人都一個個睜大眼睛,陽虎最後不得不說:
“既然夫子對這些事懂得很多,由我回去向宰相稟明,夫子就專門負責邑地人口增長的事宜。”
孔子聽了,嚴肅地點了點頭,說:“這樣最好,這樣才能夠辦成事情。”
47、
春天來了,坐綠擁翠地來啦!空氣新鮮得讓人心裏感到就是舒適兩個字。孔子望著窗外的綠水青山,很想去遊走遊走。工作是悠閑的,雖然他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得很認真,也很仔細,可還是非常的悠閑,隻是又不好就這麽去遊山玩水。他怕影響不好,讓別人瞧不起做官的。
人生雖短,可也漫長,我何不乘了這空閑,多學習學習,以備今後大用呢?孔子這麽想著,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放回到竹簡上。他還剛剛迷進書裏去,司馬牛進屋來了。“夫子!”他恭恭敬敬地喚道。
孔子抬起頭來,看著他。
“宰相來了,請你過去。”
“宰相?”
“對,宰相到費地來了。讓我來請你過去。”
孔子卷起竹簡,放好,跟了司馬牛來到陽虎辦公的地方。季氏端坐在那裏,陽虎恭敬地站在他身旁。一個冬天過去了,季氏一張過早蒼老的臉,也如春天一樣多了許多生氣。見孔子進來,他對孔子點了點頭,說:“聽說你做得很不錯,臨近的國家已有人往我的費地來啦。”
“這都是托宰相的洪福。”孔子謙虛地回答。
季氏笑了,說:“以前,隻有費地的人往外跑,現在倒過來了,好,你坐下。我要賞賜你,有什麽要求隻管提。”
孔子聽了,說:“感謝宰相,丘已經拿了你的俸祿,做的都是份內的事情,不應該再求賞賜。”
“應該,應該,做得好,就該賞賜,這樣吧,你到時候想到有什麽要求,再說也不遲。”季氏高興地說。
孔子在季氏右側坐下來,季氏抬頭對陽虎看了看,說:“你可以去了,我有話要跟夫子談談。”
陽虎應聲正要離開,孔子欠身一揖說:“可否讓陽虎留片刻,丘有話說。”
季氏點點頭,孔子對陽虎說:“聽說大夫開春要用工建宰府,不知可有其事。”
陽虎很不高興地望著孔子,說:“確有其事,難道建宰府有什麽不妥嗎?這可是宰相親自過問的事情啊!”
孔子聽了,微微一笑,說:“要建宰府,無所謂妥與不妥,隻是在開春時要使勞役,就有些不妥了。”
“大膽!”陽虎提高了聲音逼視孔子,說:“難道宰相的意思也不妥麽?”
“作為一個人,隻有信用才能讓他立於世上;作為一個地方政府,也隻有信用才能讓他能立於民眾的心中。我們剛定下了農忙時不使用勞役,現在出爾反爾,你是要讓宰相失去民心麽?”
“你……”陽虎欠身上前,指著孔子。
孔子微微地笑著,一動也不動。季氏看看孔子,又看看陽虎,他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突然大聲喝道:“陽虎,這事你怎麽不給我說明呢?”
“修建宰府,事關重大,而且是去年初就定了的,臣以為……”
“好了,好了,夫子說的對,作為政府,對百姓是要講信用的。這事,就等農忙過了再做。”
陽虎惱怒地一瞥孔子,回答說:“是,遵宰相令。”
“好了,你去吧!”季氏對陽虎一擺手,待他走後,季氏問孔子說:“你認為,陽虎如何?”
孔子聽了,肅然地說:“陽虎追隨宰相多年,宰相閱人無數,一定比我更清楚他是什麽人。”
“俗話說,旁觀者清。你剛來不久,或許看得更清楚呢?”
孔子搖了搖頭,說:“丘來替宰相當差,隻專心做事,並不去留意人。如宰相真要讓我留意人,不用多久,我一定有辦法弄清他是什麽人。”
“怎麽去做呢?”季氏很有興趣地問道。
“考察他言行的動機,觀察他為達到目的所采取的方法;了解他的心情,安於什麽,不安於什麽。這樣一來,這個人就無法隱蔽,是什麽樣的人就讓人看得很明白了。”
季氏聽了點點頭,沉思了一會突然問道:“要使你管轄地方上的老百姓恭敬,盡心盡力和相互勸勉,應該怎麽做呢?”
孔子聽了,脫口而出:“你嚴肅認真地對待你管轄地方上百姓的事情,他們就會嚴肅認真地服從你的政令;你孝順父母,慈愛幼小,他們就會對你盡忠了;你提拔任用品德高尚的人,教育能力差的人,他們就會互相勉勵了。”
“說得好,說得好啊!”季氏高興地說:“夫子,你好好幹,我季氏是不會虧待你的。”
正在這時候,有侍從來報:郯子來朝魯,昭公要設盛宴款待,請季氏前去。
郯子的先祖是少昊後裔中的炎族的首領,就封於炎地,稱炎國。郯國雖是區區小國,在國君郯子的治理下,卻頗有名氣。郯子講道德、施仁義、恩威有加,使百姓心悅誠服,贏得了人心;不僅如此,他還建立了一些很好的典章製度,使郯地文化發達,民風淳厚,名聲遠播。孔子對於郯子的治國之道早有耳聞,心向往之,這時聽郯子到,不由立席而起,對季氏深深一揖,說:“丘有一事相求。”
“說罷。”季氏笑起來,說:“我剛才已經說了,我要賞賜你,你想起了什麽要求,盡管說出來。”
“丘請求宰相允許我去赴宴,丘想請教郯君一些治國的道理。”
“這個,好罷,我答應你。”季氏稍一思考,點頭回答。
孔子喜形於色,對季氏再深深一揖,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