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通情、鎮情和盲情3
王習之忽然不說話了。
他摸摸自己的臉，臉已不像剛才那樣發燙。
他看看一同，一同的神情也不再和藹可親。
他再看看穀卿健，覺得有必要問一句：“你是幹什麽的？”
穀卿健出示了警察證件。
穀卿健對恢複清醒的王習之說：“其實你也知道寶帖的所有權早已轉移，所以你要用錄像機製造一個饋贈的證據。但你的錄像機接著也錄下了你自己的口述，口述中包括你用不正當手法謀取寶帖的動機和過程。”
王習之立即退到錄像機旁，他把機器關掉，對穀卿健說：“你別過來，你知道我練過功的！”
穀卿健毫不畏懼地向王習之逼近：“如果我練的功輸給了你練的功，我會感到難為情的。”
王習之拖著錄像機步步後退。
在他的一組作品旁邊，他不再後退，這組作品是根雕“新十八般兵器”。
傳統的十八般兵器是：刀、槍、劍、戟（jǐ），斧、鉞（yuè）、鉤、叉，镋（tǎng）、棍、槊（shuò）、棒，鞭、鐧（jiǎn）、錘、抓，拐子、流星。而王習之則將日常用具兵器化：平底鍋，鍋鏟，拖把，掃帚，酒瓶，罐頭，癢癢撓，燈管，螺絲刀，錘子，電話聽筒，遙控器，晾衣架，吹風機，帶插頭的電源線，鑰匙圈，熨鬥，摩托車頭盔。經過根藝的變形和誇張，使這些不起眼的東西脫胎換骨，妙趣橫生。
王習之順手抄起平底鍋。之所以將平底鍋列於新十八般兵器之首，是因為動畫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使平底鍋的另類用途家喻戶曉。連小學男生都知道，將來他們的頭難免要被老婆的平底鍋敲得當當響。
留給穀卿健的選擇時間很有限，他選了鑰匙圈。這鑰匙圈比實物放大了許多倍，上麵掛了幾枚鑰匙和一把可以折疊進各種工具的瑞士軍刀。
王習之大吼一聲：“泰山壓頂！”立即揮動平底鍋當頭打來。
穀卿健應一聲：“砥柱擎天！”“砥柱”是“抵住”的諧音，穀卿健忙舉鑰匙圈抵住鍋底。一邊抵住，他一邊悄悄打開瑞士軍刀中的鑽孔錐。
穀卿健並不急於使用錐子。他感到王習之手上在不斷加力。
等王習之的加力達到最高值，穀卿健猛地撤圈，便持鑽孔錐迎了上去。這是快速轉換的一招，荊軻刺秦王時用過的，叫“圖窮匕見”。
王習之大驚！
雖然鍋底和錐子俱非金屬，都是木質，但雙方的力量合在一起，足以將鍋底捅穿的。
為了保護自己的藝術品，王習之急棄平底鍋，重新選擇了兵器。
這次他一手持燈管，一手持摩托車頭盔。能進能退，攻防皆宜。
穀卿健這次選了遙控器。
但他不會操作，便問王習之：“怎樣玩？”
王習之說：“上鍵快進，下鍵快退，中鍵停止。”
王習之說完大吼一聲：“兩翼齊飛！”便舞起燈管和頭盔向穀卿健撲去。
穀卿健趕緊一按遙控器的下鍵。
王習之隻好按照自己設計的遊戲規則迅速退了回去，還不忘倒過來大吼：“飛齊翼兩！”
這時一同吩咐點滴：“快取回寶帖。”
王習之再次大吼：“休想！”
在首鼠兩端、顧此失彼的情況下，王習之毅然將錄像機摔碎，縱身攔截點滴，護住文件櫃。
點滴看看王習之，“嘻”地笑了一聲。
然後點滴輕扭頸項，他的一串佛珠便以脖子為軸心慢慢轉動起來。
佛珠越轉越快，使對麵的王習之有點目不暇接了。
這一招點滴是在看戲時學的。在《下山》這出戲裏，興高采烈的小和尚本無耍起了佛珠。比戲裏更進一步的是，本無隻會將佛珠用手拋到空中然後用脖子去接，而點滴的拋和接都是由脖子完成。
現在高速旋轉的佛珠已被甩到空中，它落下時卻沒掉在原處，而是套在了王習之的脖子上。
不等王習之反應，點滴一把抓住佛珠，要將王習之從櫃前拖離。
但他沒能拖動王習之。
他再用一把力，“嘩啦”一聲扯斷了珠串，珠子滾得滿地。
王習之哈哈大笑。
羅賓漢提醒王習之：“如果你打開抽屜看一看，就不會笑得這樣開心了。”
王習之愣了愣，然後說：“你想騙我打開抽屜，然後你們把寶帖搶走？我不必打開抽屜，隻需敲敲它，從回聲便能得知裏麵有沒有東西裝著。”
王習之便將抽屜敲了兩下：“咚咚。”
一同師徒和穀卿健都沒有本事從這聲音中判斷寶帖是否還在抽屜裏。
但王習之的臉色立即發白了。
他問羅賓漢：“是你幹的？”
羅賓漢點點頭。
王習之覺得不可思議：“怎樣幹的？”
羅賓漢說：“很簡單——我打開鎖，從抽屜裏取出寶帖。”
王習之問：“我怎麽沒看見？”
一同說：“我也沒看見。”
“因為我在你們的茶裏混搭了紅椿陰沉木的粉末，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視覺忽略。”羅賓漢說，“於是我取出寶帖出了屋子，又進屋子，全被你們忽略了。”
“可是我不應該忽略，我什麽茶也沒喝啊！”穀卿健說。
羅賓漢說：“那時你的注意力集中在王習之身上。”
“這麽說，蘭亭真跡最終落在你這國際大盜手裏。”
“不在我手裏。我隻是想，在寶物的周圍會有精彩的故事發生，我對故事有興趣。”
羅賓漢將輪椅駛近一同，在一同耳邊悄語了兩句。
一同說了“謝謝”，急忙跑出去。
點滴跟在後麵。
穀卿健和王習之緊隨不舍。
一同回到王氏宗祠。
他對著王羲之像熟視有頃，並默默說了什麽。
最後他把手伸進書聖的袖口……
這裏麵曾有很多螃蟹爬進爬出。
2009年12月14日
完稿於櫻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