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懸龕裏的帖子2

有僧人見此客舉止怪異,連忙告知方丈。

智永沉吟道:“能在镔鐵上鐫詩,劍非常劍,人非常人。”

永禪師下了樓,來會背劍人。

隻見此人披著長長的頭發,留著長長的指甲。

智永便問:“先生所背之劍是先生自鑄的吧?”

背劍人把眉一揚:“何以見得?”

智永道:“據說鑄劍師會在鐵水裏投進各種物質,包括自己的頭發和指甲,還有耵聹(dīng níng)什麽的。”

“耵聹”是每個人挖耳朵時都會挖出來的,耳朵裏的分泌物。

背劍人微笑:“在下劍之痕,已有十年未鑄新劍了。”

也就是說,他的頭發和指甲已有十年未遭砍伐了。

智永問劍之痕:“先生是不是下了決心又要斬斷爪發?”

劍之痕便把他的武當所見告訴智永,他不能讓以毀壞立名的人為所欲為。

說幹就幹,劍之痕的頭立刻跟智永一樣“六根清淨”了,他的長指甲也融入鐵水,成了新版鐵門限的一部分。

鑄劍師不一定非得鑄劍,或者說鑄劍師可以用各種形狀鑄他的劍。

宇文成都又來了。這次他誌在必得。

他一躍而起,跳得很高。其實不用這麽高的,但“淩空飛題”就是這種姿勢,師父就是這樣教的。宇文成都躍至最高點時,看見智永正坐在樓上寫字。智永抬起臉,對宇文成都點點頭。

宇文成都愣了愣,接著開始降落。他用師父教給的鐵腳功夫加上自己出眾的體重,雷霆萬鈞地踹向他的死對頭——

嗵!!!

由於宇文成都在武當山訓練有素,這次他的腳骨安然無恙。

但令宇文成都驚訝的是,被他用“淩空飛題”迎頭痛擊的鐵門限……同樣安然無恙。不僅沒被踢破,一點擦痕都沒有。

宇文成都正在發愣,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

師父鐵腳仙放心不下,尾隨至此,正好看到了徒弟的表現。

宇文成都問:“師父您是來幫我的嗎?”

鐵腳仙說:“幫你,也幫我自己。”

他用他的鐵腳在徒弟的腳背上踩了兩下。

宇文成都說:“好舒服,像按摩一樣。”有的按摩師就是用腳踩的。

鐵腳仙搖搖頭,絕塵而去。

他是將宇文成都的足部經絡作了調整,從此宇文成都隻能走,不能踢,也就不會丟師父的臉了。

鶴舞敘述完畢,去辨才塔換班去了。

祁隊長說:“如果被宇文成都踢破鐵門限,下麵的暗室可就暴露了。”

魚長躍說:“可我在暗室裏沒發現什麽,蘭亭真跡會不會保存在辨才塔?”

姚教授說:“我總覺得辨才塔的晝夜輪值太招搖了,好像故意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兒,便於隱蔽真正的藏寶處。”

但魚長躍想:即使是這樣,今晚我還是要去辨才塔看看。

晚飯後,魚長躍穿過夜幕向塔影走去。

他知道,在塔的二層,“削發為僧”的酈懷琛正手持齊眉棍嚴陣以待。

但魚長躍在塔的底層就被攔住了。

一層守塔僧已不是宜勤,換了個陌生和尚。

魚長躍說:“我知道在這兒記者證不管用,但我下午已經取得一層的通行權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宜勤。”

陌生和尚說:“通行權當時有效,過時作廢。你必須從貧僧手裏重新取得通行權。即使是在明天宜勤值班時,你也不得不再跟他較量一次。”

“好吧。”魚長躍隻得按規矩辦,“請問法號?”

“貧僧宜慧。”

“行,宜慧,咱們開始吧。”

宜慧蹲了下來,將棍子放在地上。他拿著棍子的一端,棍子的另一端指向魚長躍。

魚長躍有點緊張地琢磨:這算哪一招?

宜慧右手持棍在地上連敲三下,緊接著將棍扔到左手,再敲三下。然後這棍子又在宜慧的雙手之間穿梭般遊動。然後又是右敲三下,左敲三下……

宜慧停止弄棍,說:“這是我自創的‘跳跳棍’,是從民間的竹竿舞發展而來。竹竿舞是兩人共持兩竿,跳跳棍是一人獨持一棍,但都是邀人舞蹈,舞者以靈活躲閃取勝。”

魚長躍見過竹竿舞,但從未下場試過。不過他覺得這種舞蹈比較簡單,以自己的反應不難對付吧。

他踏進舞圈,一跳再跳,輕鬆地避開掃來掃去的棍子。但當他第三次跳起,棍子卻沒打來,他有點慌亂了。

他踏錯了節奏。

這次他落下時,他的腳踝將會遇到棍擊。

但他又不能停在空中不落下。

他隻好縮起雙腿,讓腿部晚一點和棍子相遇,這一招叫“尺短寸長”。

這一招奏效了,晚到的腳踩在準時的棍子上,魚長躍借這蜻蜓點水般的一觸之力,騰身跳出舞圈。

宜慧的棍子還在掃來掃去,一敲再敲……

魚長躍窺測著,暗記著。

華光學校有韻律課,講授歌詠和舞蹈、律動和節奏。魚長躍在這方麵靈氣不夠,卻還有些興趣。

諳(ān)熟了跳跳棍的節奏後,魚長躍再次入場。

這次他跳得得心應腳,左右逢源。

跳了一會兒,他跟宜慧商量:“能不能再快點兒?”

宜慧立刻手上加緊,急如驟雨,忙得光頭上射出汗珠。

最後宜慧把棍扔了,對魚長躍說聲:“樓上請!”

魚長躍再上二層。

夜晚的辨才塔用燭火照明。這種幽幽暗暗的氣氛,很適合發生突如其來的神秘事件。

二層上不見人影,隻有幽幽暗暗的氣氛。

樓梯扶手上斜倚著一根齊眉棍。

魚長躍隨手拿過棍子比劃了幾下。這時忽聽風聲,大木魚中突然跳出一人,對著棍子猛踢一腳。魚長躍猝不及防,木棍脫手,棍子撞在樓梯扶手上彈回來,正被那人抓住。

酈懷琛不僅讓宜忍跟師兄弟換來個夜班,還借了人家的僧服僧履。他對魚長躍說:“我難得出家一回,學長給我拍張照吧。”

魚長躍剛剛舉起相機,酈懷琛卻又擺手:“且慢。”

他指了指下麵。

底層傳來棍子敲擊聲。

宜慧又玩跳跳棍了。

棍聲中夾雜著輕盈自如的蹦跳聲。

不一會兒,棍聲停止,蹦跳聲又輕盈自如地上了樓梯。

魏強出現。

酈懷琛走到樓梯口,用棍子指著魏強:“別再前進一步了。”

魏強說:“我還沒到二層呢,這裏不歸你管。”

他繼續往上跳。

跳到離二層還有一級時,魏強站住了。

見魏強斜挎著一個有點鼓起的皮袋,魚長躍問:“你帶什麽來了?”

魏強把手慢慢伸進袋裏。

酈懷琛想:是什麽暗器吧。

魏強的手伸出來時卻極快,同時擲出一物。

此物是灰白色的皺巴巴的一團,酈懷琛用棍子去擋,它立刻就粘在棍子上了。

而且這團東西很快就不再皺巴巴了,它像氣球般開始脹大,表麵越來越光滑。

“這是魚泡泡嗎?”酈懷琛嘟噥道。

魏強又擲來一團,酈懷琛閃身讓過,這東西粘在大木魚上。

魚長躍說:“這是魚鰾(biào),俗稱‘魚泡泡’,它幫助魚上浮下沉。”

酈懷琛說:“我想起來了,在華光學校上兵器課時老師講的魚鏢就是這東西。”

“但隻有響鰾魚的魚泡泡可以做成魚鏢,”魚長躍回憶老師的講述,“它被取出魚腹時是癟的,扔出去粘到哪兒就立刻膨脹……”

正說著,魏強又已擲出了兩枚魚鏢,粘在了不同的地方。看他那樣子,似乎並不在意能否擊中對方。

這時粘在酈懷琛棍頭的那枚魚鏢已膨脹到極限——

啪!

它爆炸的聲音強於炮仗。

魚長躍說:“怪不得這魚叫‘響鰾魚’。”

這魚鏢的威力還不僅限於響聲。一種氣味開始彌漫。

酈懷琛嗅著這氣味:“有點香,但香得怪怪的,可以稱為‘異香’吧。”

可是這異香在空氣中迅速轉變。

魚長躍說:“現在應該叫‘異臭’了。”

酈懷琛同意地點點頭。

他們看見魏強戴上了口罩。

異臭愈益濃鬱。

啪!

第二枚魚鏢爆炸了。

異臭的濃度加倍。

三層守塔僧鶴舞跑下來,他氣急敗壞地說:“佛門清淨之地,何來惡聲惡臭?”

正說著,剩下的兩枚魚鏢接連爆炸。

除了遠遠避開的魏強,其他三人都粘上了魚鰾的碎片。

他們要從身上去掉這些碎片。

“怎麽剝不掉?”酈懷琛的臉上也粘上了碎片,要是剝不掉,這張臉將成為一張臭臉。

魏強說:“你們慢慢剝吧,要有點耐心。魚鰾很有粘性,所以會把它熬成鰾膠,用來當粘合劑。”

“慢慢剝——?”酈懷琛忽有所悟,“魏強,你們是不是又在玩調虎離山?”

不等魏強回答,酈懷琛轉身衝上三層。

果然,以魚鏢的爆炸聲為號,後下手趙央已用他的專業技術從塔的外牆攀上三層。

三層的屋頂中央掛著一座懸龕(kān)。龕中點亮長明燈火,但裏麵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本帖子。

酈懷琛登上三層時,正見趙央拿著鶴舞留下的那根齊眉棍,從懸龕裏把那帖子弄出來。

“住手!”酈懷琛大喝一聲。

趙央已拿到帖子,他對酈懷琛說:“見者有份。把這寶貝賣了,你可以分到三分之一。”

這時鶴舞和魚長躍也趕到三層。魏強也跟在後麵。

趙央便對酈懷琛更正道:“現在你分不到三分之一了,因為按規矩要由五個人來分了。”

說完他隨手翻了翻帖子。他神情突變。

他把帖子扔給酈懷琛,說:“你們四個人分吧,我放棄股權。”

三層觀景欄杆上留著繩索,趙央仍舊抓著繩索全身而退。

魚長躍問酈懷琛:“怎麽回事?”

發愣的酈懷琛回過神來,翻開帖子……

他也吃了驚。

然後他將這本折疊的帖子拉開成一長條,向大家展示。

大家看見,這是一本空白冊頁,隻字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