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可歌可泣的故事
曲川開始講述他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要提到我的祖先了。但我要提到的祖先不止一位，怕大家分不清，所以還是跟剛才一樣貼上標簽吧。先說我的1號祖先，就是拿到詹公玉棋令箭的那位。當天夜裏，月黑風高，他從東門城頭爬下來，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見，幸虧有夜光玉棋給他當手電用。”
有記者質疑：“玉棋發光，豈不暴露了他？”
“對啊，他是暴露了，被倭寇圍住了。”
“那他怎麽辦？”
“他對倭寇伸出一隻手，說：“我是通關手！無關不通，遇關必通，所以你們擋不住我的，都給我讓開！”
“倭寇怎麽說？”
“倭寇說：‘我們看不清楚你是不是通關手。’1號祖先就用發光的玉棋給他們照亮。”
“倭寇總算看清楚了。”
“但有個倭寇小頭目站出來說：‘我也是通關手，我能擋住你！’1號祖先伸出兩隻通關手，說：‘我是雙斷！’小頭目說：‘我是三斷，還有一個通關頭。’1號祖先拿玉棋一照，果然看到小頭目有一道皺紋橫貫了整個腦袋，厲害呀！”
記者們擔心道：“他遇到三斷，還有戲嗎？”
曲川說：“1號祖先心想：‘我一人犧牲事小，任務沒完成事大。’想到這兒，他一咬牙——”
“拚盡全力，衝了出去！”
“這麽容易？你衝衝看。”
眾人不作聲了。
曲川說：“我這位祖先隻好把夜光玉棋送給這個小頭目，求他給條生路。小頭目看這棋子會發光，以後給孩子做個玩具倒不錯，就答應網開一麵。1號祖先就去搬來救兵，殺退圍城之敵。”
“這麽簡單？”大家有些失望。
祝卿堪說：“似乎並不可歌可泣。”
曲川不滿道：“你們耐心一點好不好？故事還沒結束呢。”
“還有啊？”
“我的1號祖先手中沒有玉棋，無法回城交令，他得想想辦法吧？”
“對呀對呀。”
“於是，”曲川向東一指，“他去了日本。”
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他要找遍日本四島，不找回玉棋無顏見國人。”
祝卿堪悄悄對尹總說：“‘找遍日本’，這麽多境外鏡頭，可真是大製作了。”
曲川繼續講述：“好多年過去了，1號祖先沒找到玉棋，又回到中國。”
大家再一次失望。
曲川說：“他回中國娶了個老婆，帶了老婆再去日本。他的打算是，自己這一輩子要是找不到玉棋，就讓兒子、孫子繼續找下去。”
祝卿堪點頭：“開始‘可歌’了。”
“1號祖先的兒子就是2號祖先了。他繼承父誌找玉棋。有一天來到一家壽司店，看見招牌上寫著‘紅卒壽司店’。2號祖先心裏一動，就問老板這招牌的來曆。老板見是中國人，支支吾吾不肯說。2號祖先就跟他泡上了，天天來吃他家的壽司。一來二去的，老板的女兒愛上了2號祖先，就幫著心上人盜出玉棋。2號祖先要回中國去了，壽司店老板的女兒不能去中國，兩人灑淚相別。”
“可泣！”尹總拍案叫絕。
於是那個女職員又給曲川送來第二個牛皮紙信封。
參加這個會的，有個人既非媒體又非嘉賓，他是酈懷琛。
眼看新聞發布會就要結束，酈懷琛站了起來。
他說：“2號玉棋鑒定過了，最好把1號玉棋也鑒定一下。”
姚教授不以為然地問：“有必要嗎？”
曲川立刻發對：“沒有必要！1號玉棋不是我帶來的，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酈懷琛冷冷地看曲川。
尹總也在冷冷地看。
很明顯，現在全場隻有一個人最緊張，他就是曲川。
尹總雖然還沒意識到1號玉棋的可疑之處，但曲川的反應失常使他同意了酈懷琛的建議。
姚教授再次操作亞熱光鑒定儀。
鑒定結果是：1號玉棋的絕對年份是1522年。
姚教授感到吃驚：“這怎麽可能？同樣的棋子測出了不同樣的年份，一個在唐朝，一個在明朝！是儀器出故障了嗎？”
請示尹總後，祝卿堪宣布新聞發布會“告一段落”。他說：“二卒線索征集若出現新的信息，我們會及時提供給媒體。”
這樣的得不到解釋的狀況會引起媒體的紛紛猜測，而大尹集團並不討厭這些猜測，它反會因此更受注意。
當曲川企圖趁亂溜走時，他被祝卿堪攔住。
祝卿堪說：“對不起，曲先生，合約上寫明的，如果我方發現存在欺詐可能時應凍結支付，直至排除這種可能。當然我們現在還不能肯定發生了欺詐。給我們三天時間吧，如果三天後還不能肯定，我們就恢複支付。”
曲川的臉色有點發白。他不想多說什麽，知道多說了也沒用。
“很遺憾。”他交還兩個信封，隻將信封裏的2號玉棋取出。“記住，三天！”
他走了。
尹總、姚教授、祝卿堪和酈懷琛留下商議。
尹總問姚教授：“除了儀器故障，還有什麽別的可能會使唐朝的東西變成明朝的？”
姚教授說：“我不知道怎樣把唐朝的變成明朝的，但我知道怎樣把明朝的變成唐朝的。”
其他三人很有興趣地傾聽。
姚教授解釋道：“X光照射器物與亞熱光測年份之間存在定量關係，每１秒鍾的X光照射會將器物的老化程度提高２００年左右。所以那些文物造假者常常坐飛機，因為安全檢查時可以讓他們的假文物照X光。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來，要把明朝的器物變成唐朝的，唐朝比明朝古老５００年，需要照射多長時間的X光？”
尹總笑道：“２秒半。”
酈懷琛恍然大悟地說：“聽教授這麽一說，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了！”
尹總不明白：“怎麽迎刃而解了？”
酈懷琛問祝卿堪：“那幾個打擊少女把這兩天跟蹤魏強的事跟你說了吧？”
祝卿堪點頭：“說了。”
“我本來對魏強偷棋子又送回棋子的動機不明白，他是純粹為了炫耀技術？現在我明白了，相信你也明白了。”
“那你就把你明白了的說出來吧。”
酈懷琛做個鬼臉：“我說還不如你說呢。你說了，你們老總說不定還會給你加工資、加獎金呢。”
尹總就催祝卿堪：“你說。”
祝卿堪便說：“現在看來，魏強跟曲川真是黃金搭檔。曲川管造假，魏強管運送。魏強先從博物館偷回一枚玉棋做樣板，曲川模仿著做成一枚假玉棋。他再帶著假玉棋坐了回飛機，心想明朝的貨照２秒鍾X光也就夠了，他沒想到這是明朝人玩的唐朝古董。魏強第二次去博物館時就把假玉棋丟到葫蘆裏，使葫蘆裏的棋子保持原來的數量，而曲川就把做樣板的真玉棋留下了。”
尹總說：“怪不得剛才第一次鑒定時，曲川那樣氣定神閑。但他太鎮靜了反而顯得不合常情。還有，卿堪，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故事裏有個關鍵細節出了錯？”
祝卿堪問：“是不是他說的‘東門’？”
尹總讚許地點頭。
祝卿堪說：“上次姚教授說過碑上的記載，二卒‘一出北門，一出西門’，他說了東門，和記載不符。”
“不過，”姚教授說，“那個葫蘆裏有三個紅卒，兩個真的，一個假的，我拿到真棋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如果我把真棋帶到會場，第二次鑒定時就不會出現奇怪的情況，曲川也就能蒙混過關了吧？”
祝卿堪說：“他和魏強表現出的反常、破綻已經引起了我們的警惕。即使第二次鑒定跟第一次鑒定結果一樣，我們也會采取別的措施，使他們出現更多的反常和破綻。”
“那麽，卿堪，”尹總問，“你估計他們接下來會有什麽對策？”
“今天夜裏他們會緊急行動。”祝卿堪說，“他們會偷出1號玉棋，讓它坐飛機，長歲數。這樣，再進行鑒定時，這枚假棋就可以與其他真棋年齡相仿了。”
姚教授問：“他們以為我們會接受？一夜之間明朝小姑娘變成了唐朝老太太？”
祝卿堪笑道：“您忘了您在會上說的——‘是儀器出故障了嗎？’他們相信我們會接受唐朝老太太，相信我們會把明朝小姑娘當成儀器故障的結果。”
“卿堪，今夜的人手沒問題吧？”尹總問，“打擊少女能上陣了？”
不等祝卿堪回答，酈懷琛說：“我可以去。”
尹總說：“這是大尹集團的事。”
酈懷琛說：“我不管是哪個集團的事，隻要我有興趣。”
祝卿堪幫酈懷琛說話：“他隻會幫助我們，不會妨礙我們。”
尹總的思緒飄開去：“卿堪啊，不管怎麽說，曲川的那個故事倒是真不錯，虧他想得出來。要是征集不到真實的二卒線索，或者征集到的真實線索還不如這個瞎編的故事精彩，那就還用曲川的‘可歌可泣’，還讓他掙走一大筆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