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昭舫綦江就業
1941年7月,昭舫以優異成績畢業於“西北工學院”,回到了木洞。他的學業終在不斷自勵、克服了悲痛、鬱悶和失落的努力中,畫上了成功的句號。
然而,他並不能就實現自己去造飛機、打日寇的願望。他還得等候教育部的就業通知。誰知直到夏天過完,“求賢如渴”的政府那邊竟仍沒一點音信。他漸漸忍不住焦急了,甚至猜想是自己在校拒絕加入三青團被政府“誤解”了,便寫了一堆充滿報國之誌的求職信寄出,不料又如泥牛入海。
昭舫無可奈何地“吃閑飯”,父親則不時暗示他可以參加到生意中去幫他,但那將是他極不願意的。他對販運是否真合乎天理心中打著問號,也不願滿懷壯誌讀完大學卻去經商。
兩個多月就無所事事地盼等過去了。他雄心勃勃的熱情在一點點地被磨盡,看來這世界有他沒他都一樣。想抗日報國卻找不到門路,這不能不讓他越來越喪氣。他開始想著再多少多少天,若工作仍無音信就去從軍。若找“八辦”無門、就參加國軍,盡管他知道這支軍隊曾在皖南向他弟弟開槍,但隻要能打日本就行。
然而他又免不了十分矛盾,父母目睹了大隧道慘案後情緒一直很低沉,顯得少有的疲憊,所以絕不能再去刺激他們。如果偷偷離去,像大姐和弟弟一樣,很可能會要了母親的命。
他努力掩飾內心的焦慮。然而敏感的父母已經有所覺察,他們表麵上也仍舊平靜,實際已整日裏心如火燎,已經“跑”了一個兒子,昭舫是“留下的根”,決不能再讓他離開了。
就在“雙方”都想“攤牌”時,章禎青找來木洞了。
她讀了兩年高中,和當年的李毓章的感覺一樣,認為中學已根本滿足不了她的知識增長速度。而她再也無法克服對昭舫日夜思念的折磨,便不顧一切地找來了。在她心裏,愛情如同神話般純潔和浪漫。隻要他也愛她,那麽此身她便再無遺憾了。
對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廣誠和靜嫻都不約而同地感到振奮,這個“變數”簡直是天意,是老天爺有眼啊!“章家大小姐”知書識禮,家境比他們“最好的時候”還富裕得多。昭舫已經二十六歲,該有個家了!有了媳婦,可以把他結結實實地拴在身邊。再說童家四小姐都“走”了兩年了,想昭舫也該“放得下了”。於是,兩人當即決定:接受禎青!
昭舫見她到來,也充滿了驚喜。他佩服地說:“看來你很善於憑地址找到很難找的地方,是個旅行的料子。你那麽崇拜司馬遷和張騫,將來你一定可以實現‘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理想的。”
禎青比較滿意他這次的表情,說:“這次可不是我自己找來的,你知道誰幫了我?”昭舫問:“誰?”禎青說:“你猜!”昭舫無奈,他哪有精力去猜這無頭謎,隻有順口說道:“是我二姐?毓章?”禎青說:“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他們,我碰到了孫—師—毅。”
昭舫聽到是原演劇二隊的大編劇施誼,有恍若隔世之感,便點了點頭。禎青說:“他還說,他想介紹我去‘中華劇藝社’當演員。你說我去不去?”
昭舫哪曾想過這些全無相幹的思路,便機械地問:“那……你去嗎?你不是還要讀書、去旅行嗎?”
禎青想:“呆鵝!我不是在問你嗎?”就故意道:“還沒想好,是不是可以演些時的戲,再去考大學?”
昭舫心氣高,不願去求助這些老友。他不是不知道孫師毅在大後方與陳布雷關係甚好,被陳舉薦為軍委會侍從室少將高級參議,這小姑娘有他介紹不簡單,誰知她到底有什麽神通。
禎青不問自答:“我爸爸有個朋友張叔叔,是留學過日本的醫生,原先在武漢醫院當過院長,可他的靜脈注射還是我爸爸這個江湖醫生手把手教的呢!我老家長沙每三個月就有管家為我寄錢來寄到他那裏,我就去那裏拿。他在重慶那個什麽醫院哪……想不起了,反正離碼頭不遠。我就在他那裏碰到去看病的孫師毅的。嗨,你說巧不巧?”她說話不吐盡不痛快。
禎青和昭舫一家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秋平非要和這個新認識的人坐在一起。他跟著外婆什麽都不缺,卻本能地渴望一個母親,一個自家的、外婆以外的女性。這個角色原本是二姨昭瑛承擔的,但是自從她去了重慶,忙於自己小家的生計,回來得很少了。
昭瑛去重慶結婚前,找到木洞鎮中心小學,不知使了什麽神通,也許是秋平爭氣吧,硬是讓他們收下了剛五歲的秋平。秋平絕頂聰明,又很喜歡學校的生活。現在,六歲的他是一個喜歡皺眉思考的小學生了。
禎青把秋平帶到江邊,陪他坐在被清澈的江水衝刷、潔淨得不可思議的巨石上,遠眺江中的沙洲。秋平用手指著遠處說,那邊有個軍官學校,有很多軍官,他們讀書後,就都去殺鬼子,那麽多軍官,鬼子一定是打不贏的。他要在這個新朋友麵前表現得自己知道得很多,能將自己滿肚的見識一吐為快。
禎青到來後幾天,昭舫終於收到了在政府軍政部兵工署任職的童柏森的來信,問他是否願意到資源委員會下屬的綦江趕水鎮,參加航道建設工程。他有機會幫忙推薦。
昭舫報國心切,立即回信表示願意。他已經“畢業即失業”四個月了。他敷衍著母親的試探,等不到柏森的回信,就帶了禎青去了重慶。然後獨自去找柏森。
章禎青渴望擺脫學校單調的生活,分開後便去了“中華劇藝社”。有孫師毅的推薦,經陳伯塵導演的麵試,即被錄取為見習生。重慶的電影院早被炸得不成樣子,現最受歡迎的就是話劇。10月中旬,不屈的文化界人士們在重慶的“霧季公演”揭開了大幕,這竟然被後來史書記載為“中國話劇的黃金時代”。中華劇藝社的演員有舒繡文、白楊、張瑞芳、秦怡、吳茵等。
經柏森的幫助,昭舫被錄用,隨即去了重慶南約一百多裏綦江縣趕水鎮,參加即將進行的工程施工設計。
趕水是綦江縣的一個小鎮,靠近貴州。綦江河源發於貴州桐梓,流到趕水場後,方可開始行走吃水不超過5噸的木船。以後經三溪鎮,匯合浦河、經江津匯入長江。綦江枯水季節經常斷流,不能滿足大後方需要的常年水運。況且貨運經過羊蹄、二垌等灘險時,人、貨都還需換船,勞命傷財。
綦江境內,鐵、煤藏量豐富,是大後方主要的鋼鐵企業“重慶大渡口鋼鐵廠”等的主要原料供給地,其中綦江三溪大田壩的“特種金屬電化冶煉廠”和趕水鎮的“第四十兵工廠”,在當時對國家舉足輕重,所以整治水道和興建船閘對抗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憑借紮實的工科底子,昭舫很快掌握了測量和土建施工的技術。土建成了他的第二專業。他熱情地投入工作,還和工人們一起幹活。現在,他一心隻希望綦江能盡快全航、貫通到貴州,使得大後方更有實力,這也許就是他此刻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