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再創業廣誠屢敗

曾廣誠已徹底斷掉了再找龔省身做生意的最後指望。

從1940年夏天開始,法幣不再穩定,四川物價開始逐月上漲。他不得不更加緊張地麵對現實,作長期打算,設法讓一家人生活能維持下去。

“我說過吧?吃一元錢少一元錢!”他不隻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靜嫻聽,現在他的身邊隻剩下她和秋平。

他於是虛心地向房東學做榨菜、學製酒。四川人釀酒是高溫製曲、老窖發酵、混蒸續渣,讓他大開眼界。出酒時,酒香飄溢半裏之外,真是好酒不怕巷子深!他甚至還與當地人合做肥皂。但可能是因為是離開了家鄉的土壤,他一件都沒能成功,連本錢都沒賺回來。幸而出於從商多年的經驗,他不斷地通過顏家門路將手中的法幣及時兌換成了銀圓,使得鈔票貶值的損失降低了不少。

麵對一連串的挫折,讓他不時對昭萍的作為由憤怒升級到痛恨。不過,時日一久,他卻慢慢想起了母親盧氏說過的話。她說人的一生財富是注定的,如果太多,終是要失去的。於是他開始猜想,這是天意,讓我曾廣誠為國家捐了一大筆錢,昭萍拿去報國了,一個銅板都沒有糟蹋。這一想,居然使他的心態大為平和。這時他才又想起了那位鄭國的牛販子弦高,想到弦高是自己挺身而出舍財救國,我曾廣誠怎麽這麽勉強呢?能比上他一個小指頭麽?不過,七千元錢哪,也的確太叫人心疼了。

昭瑛結婚了,她的婚姻對他早沒懸念。靜嫻覺得昭瑛自己的選擇讓自己滿意就行。可廣誠內心是抵觸的,他並不為毓章的才華而滿足,僅以認命的態度接受,並完全覆滅了自己對女兒婚事的所有癡心妄想。

當年暑假後,“國立藝專”再次在戰亂中搬遷,遷到了重慶西邊的壁山新校舍。在史無前例的長途流浪中涉過千山萬水的昭琳出現在了木洞。這是父女三人戰亂離家後第一次重聚。靜嫻與昭琳抱頭痛哭不止。靜嫻哭道:“女兒啊,你吃的苦比我們家每個人都多啊!”

昭琳極力寬慰著母親,此時的她已經成長為國難中湧出的一代堅定勇敢、心存大愛的青年中的一員。她盡量淡化著自己幾年經曆的聞者無不色變的驚險,岔開話題說自己去重慶南開中學見到了二姐和姐夫,二姐已經懷孕,閑在家裏,二姐夫在學校才華橫溢,無人不知。廣誠看到昭琳談起二姐時洋溢著的親情,想到自己對昭瑛婚姻的冷淡,不由心裏也泛起一絲愧疚。

昭琳返校去後,也許是心中對昭萍昭誠的那份擔憂,靜嫻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廣誠也因一次次努力都勞而無功而加倍消沉。

他反省自己的成功,原來一直是靠很多朋友幫助的呀!王興漢、趙丙文沒有入川,可曾昭泰……看來自己一個人的能力真的很有限,還是該去找找他們才對。他悔不該一到重慶就自己跑去香港,是不是已經把朋友們疏遠了、怠慢了呢?

這個大年前後豫章昭瑛都回了木洞看望他們,可新年團聚的氣氛一點都不濃。廣誠和靜嫻竟多日都同時感到心驚肉跳。彼此都發現對方常語無倫次,但誰也不願說破,不是因未歸的昭舫昭琳,他們實在放心不下的是,在“那邊”的兩個兒女現在到底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