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到處有財路

上海的趙丙武收到了廣誠托昭舫帶來的信。

他在上海奮鬥多年,在商界原已廣有門路,但因商場詭異無常,一不小心吃了次大虧,一下賠進了好幾年的積蓄。丙武為人忠厚,將損失全算在了自己一個人頭上,不要說廣誠,連他哥哥丙文都不知內情。

廣誠的信除了感謝他對昭萍的照顧,主要與他談水路行情,意思想恢複水路生意,還特地告訴了他謝三金常到上海辦事的地址和電話。

自從“一·二八”抗戰後,上海很多物資經常短缺,商品運出也不通暢,若能倒運、利潤必定不小。隻是當年的老關係的早已各自東西。這條水道丟了十幾年,丙武自己也覺得生疏了。

他正為眼睜睜賺不了錢遺憾,不想廣誠就來提供路徑。這讓他大為興奮,便迅速聯係到了正好在滬的謝三金。兩人多年不見,爭著做東請客,席間談起了正事。謝三金說,他現在在為謝家當差,做大了不行,會被謝家誤解,但不大不小的倒運還是有辦法的。為了不犯“端謝家碗、辦自家事”的忌諱,最好掛廣誠的名義,他會幫忙幫得不留痕跡。丙武大喜,當下兩人就交換了好多行情和意向。

謝三金知道廣誠不喜歡背債,但又急於做大生意還貸,很想幫他一把。回到武漢便對廣誠出主意說,將貨物夾帶在謝家的駁船上比當年跑單幫要方便得多。有他的麵子,費用也不會高。廣誠見三金這麽誠懇幫他,立刻來了精神,感動得不得了,提議三人合資幾千元“試水”。三金連忙擺手道,不能胃口大了,還是隻能先小打小鬧,不光是讓謝家說他營私,還有逃稅的事,數額大了要犯法的,將來若要做大,還是得辦個公司。

第一筆生意是茶葉和棉花,廣誠覺得這是好兆頭,當年跑單幫的第一次試水就是從茶葉開始的,最終有了今天的成功。反正現在本錢已經大大超過了當年,小鬧也好,先賺點再說。

幾個月又一晃過去,這種夾帶販運的生意做了三次,與謝三金合作,進行肯定是順利的。這天與謝三金在原俄租界的“邦可”兩人聚了聚,喝著冷飲,簡單算了下賬,這樣下去,最多年底,“老慶華”的借款就可連本帶利提前還完了。

“我喜歡這裏的冰果汁,‘通成’沒賣?”謝三金舞著玻璃杯,向品酒一樣說著。

廣誠笑著搖了搖頭,冰果汁確實喝得蠻舒服。他看著如同電影裏看到的童話公主一般打扮的白俄女“茶房”--他習慣用這個詞,心想洋人真會賺錢:這麽一杯冰果汁,要買我“通成”十幾碗伏汁酒了,還未必有我一碗伏汁酒成本高,糖都舍不得多放點!難怪這個大堂比我的小不了多少,人還坐不到我的兩成。坐這麽半天,就幾個洋人和穿洋裝的在慢吞吞的品,除了來過幾個一看就有點家境的男女學生外,真沒有幾個人光顧!

他忽然問自己,為什麽喝得舒服呢?不就是冰得舒服嗎?他心有靈感地說:“當年就是謝老弟引我逛上海,帶我吃好東西……”

“嘿!”謝三金得意地笑著,故意用上海話說道:“儂該不是當年就看上‘通成酒家’的招牌吧?儂賣的也跟他差不多。吾講的對不對?”

廣誠朝他點頭低聲笑了,西餐店裏文靜的氣氛,讓他也自然地舉動斯文起來。

三金接著說:“漢口的餐館買不起冰箱,買了也不會用、用不起,其實法租界霞飛街的‘和利冰廠’做冰‘結棍’呢,我跟他們打交道多呢!”

謝三金真是鬼!廣誠抑製不住興奮了,忽然把頭湊向對麵的三金,低聲說:“兄弟,你又幫我出了個金點子。走,帶我去訂個購冰合同!”

有三金的麵子,與法租界的“和利冰廠”順利簽訂了夏季冰塊定購合同。1934年夏天剛到,廣誠便在“通成”推出了刨冰綠豆湯和冰鎮酸梅湯,立即得到被酷熱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漢口人的叫好,真個是生意“爆滿”。冷飲成本低,銷量大、製作工藝簡單,而最讓廣誠開心的是利潤比買小吃高好幾倍。

和利的冰塊是用蒸餾水做的,每塊重100磅。與廣誠談好的價格是每塊冰1元5(別家可要花兩元多,還得每天買牌子、排隊領冰),保證供應,但不送貨,自己領取拖回。不過這點麻煩比起利潤來,實在算不了什麽。廣誠雇了個專用板車,做了一些有防雨布的棉箱籠。

冰塊在這土法保溫箱籠中還是儲存不久,每拖來一批冰供應的時間有限,於是板車就得不停地運冰。大堂裏常見有人耐心等候著新冰塊到來時吃“刨冰”,廣誠見冷飲這麽受歡迎,心想待將來賺多了,一定投資買個製冰機。

淘氣建議說:“田爺,既然冷飲賣得這麽好,為什麽不賣冰伏汁酒、冰稀飯呢?”

田貴義搖著扇子笑道:“這就是廣誠高明的地方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想,伏汁酒稀飯就算冰了,別人都吃慣了的價,你還能賣出什麽好價錢麽?做生意,還是講的個‘利’啊!”淘氣恍然大悟。

廣誠仿佛沒聽見他們的話,說:“田爺,我想每天定時為大智旅館的客人供應兩次冰鎮酸梅湯。”

田貴義連連點頭,他知道廣誠要唱響“大智旅館”的名氣,這花小本揚名氣的事,並不是每家旅館都有心或有力做的。大智旅館的生意一直在上升,正在實現他說的“啞巴兒子”的目標。

旅社已全麵迎客,靠北大智路5到9號三樓住的多是長客。但凡包間或長住客,旅館都是最歡迎的。像三樓最頂角就是一個戴眼鏡的包間租下,一人付三個人的房錢,不曉得一天都在寫些什麽,除了吃飯,從不要茶房打擾。重慶來的劉武、侯明權也住那邊樓上。而公新裏過道以南這一邊,門牌是中山路的,多半住的是短時間的房客,來去最多不過三五天,多數一晚就走。

夏天本是淡季,但是“價廉、幹淨、老板送冷飲”的名聲傳開後,淡季不淡,來住店的仿佛越來越多了。也偶有外國人,印度人、菲律賓人甚至西方人都有,多為來漢試水的小商家和掮客,還有流亡的韓國人,甚至有日本人前來小住。現在不光廣誠,連戴承喜都相信,還清債款會大大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