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冼星海到歌詠團
戴六兒一口氣跑到大智路公益會,見已經到了十幾號人。她在前排找了位子個才剛坐下,就看到王傑臣來招呼大家安靜,說昭舫剛才回來通知,冼星海先生今天在基督教青年會和大家見麵,請大家現在過去。隻聽到大家都叫起好來,紛紛起身下樓。
基督教青年會在夷瑪路和中山路的交叉道口,處在法租界和原俄租界的分界線上,建築氣派華麗。平日裏,這些市民哪裏敢在這門口多待一會。這下不僅要進去唱歌,還要在這裏見到大音樂家冼星海,讓這些年輕人興奮不已。
六兒出於熱心和勤勞的習性,主動幫小豆芽收拾了桌凳,才尾隨大家走出公益會。看見章禎青騎了輛女式腳踏車,從法租界那邊過來。
禎青見這麽多人在往外走,便下了車想問怎麽回事。恰好昭舫和一堆人站在外麵街沿上說著話。六兒把周圍一切都看得明白,很不情願那麽多女孩子都圍在昭舫身邊,故意大聲喊道:“舫哥。”
昭舫抬頭,見是戴家六兒,便大聲說:“六妹,快過青年會去,我去接冼星海先生和大家見麵。這邊地方小了。”昭舫說著走了。六兒卻用眼角的餘光,把禎青和邊上的幾個女孩的驚愕表情盡收眼底。她得意地把禎青的手一拉,說:“禎青,我們走。”
心計極多的六兒,看到章禎青順從地跟著自己,暗暗滿意自己已經徹底擊潰了身邊的這群潛在的小對手,消滅了她們可能存在的癡心妄想。就這兩句稱呼:“舫哥”,“六妹”,由你們去猜去想吧!
青年會禮拜堂坐了一兩百人。當昭舫走到台上向大家宣布冼星海先生到來時,台下的掌聲熱烈地響成一片。
冼星海和大家見了麵,他簡單講了下上海和一路的見聞後,就熱情地鼓勵起武漢的救亡歌詠運動來。他的性情好像很容易激動,說著說著就很動感情了:
“這是中華民族五千年來最嚴峻的年代。我們正在進行著血染山河的抗敵戰爭。救亡歌詠運動是抗戰的文化陣線的一部分,是全民抗戰力量的一道鐵的支流。我們的歌聲,就是為了喚起一切不願作奴隸的人們的鬥爭熱情,喚起人們對帝國主義作無情的清算!”
他的講話讓在場的人熱血沸騰。在大家的期盼的眼光中,他開始教唱了。
他先指揮隊員們溫習了以前學過的《拉犁歌》和《青年進行曲》,然後為大家教唱《抗敵歌》。唱著唱著,他忽然要大家“站起來唱,要用內心的熱情去唱歌!”
他的魅力讓所有的人感動、尊敬。歌聲也變得格外高亢。
在大家正唱得意猶未盡時,幾乎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台後麵,廣播電台的老楊好像在和昭舫爭論著什麽。不一會,似乎爭論已經結束,老楊走到星海跟前耳語了兩句。星海有些抱歉地垂下雙手,對大家說:“十分抱歉,電台事先約好了我要去播音,今天算是和大家初次認識,今後我會經常和大家一起唱歌的。”他的“再見”兩字還沒說出,就再次被掌聲淹沒了。
星海走後,昭舫便接著教完了剛才的歌。薛培蓧宣布,省黨部的周遠滌先生要給大家講幾句話。於是所有準備起身的人,又都坐下來聆聽了他“精誠團結在領袖周圍共禦外侮”的教誨。
禎青扯了扯六兒,把手上的一本嶄新的再版《大家唱》第一集遞過來,略有些羞怯地問道:“你能不能幫我請曾老師簽個名字?”
六兒這些時在她麵前裝足了派頭,但她知道自己和昭舫僅就是認識而已,便故作深沉地說:“你真是個小孩,這又有什麽意義呢?我都還從來沒要他簽過字呢!”說得禎青很不好意思,連忙把手縮了回去。
散場後,六兒和禎青隨眾走出青年會,在門口的台階上,六兒忽然覺得自己像被電擊了一下。她看到一個美麗得耀眼的女青年,穿著時髦而考究的呢風衣,正和昭舫站在路邊一部小汽車旁,十分熱烈地有說有笑,兩人再“般配”不過,看上去,昭舫還相當高興。
跟著,周遠滌先生來到了車前,女青年好像在邀請昭舫上車,但昭舫搖著手謝絕了。
她稍稍鬆了口氣,突然傷心地悟到,這個世界原來很大,自己完全不需要有那麽多心計,她戴桂香真的很平常,不過是被自己鄙為“癡心妄想”的女孩們中普通的一個罷了。
一個偉大的女英雄原來曾經也是平凡瑣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