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幸福歸途

廣誠帶靜嫻到了上海,找棧房住下,再帶她去見丙武。丙武笑著說:“好啊廣誠老弟,帶回這麽漂亮的堂客!果真人間美女出蘇杭,把上海灘的女人都比化了。”廣誠憨憨地笑,打岔問起丙文。丙武說:“兩天就到,你要想回漢口,可以就坐‘江永’了。你先帶弟媳婦到愛文義路坐剛開通的的有軌電車吧,丁丁當當的!不過上海人愛新鮮,坐的人太多了,擠得很,要小心扒手。對了,你帶弟妹到大馬路和霞飛路轉轉,找好裁縫縫幾件好衣服。現在年輕女人時新的高領鑲邊緞花襖,隻有弟媳婦這樣的人才配穿呢!”

廣誠帶著靜嫻在上海遊玩,兩人沉浸在幸福之中。靜嫻不讓廣誠扯布縫高領衣服,說太太給了一件樣子差不多的,太太隻穿過兩次,以後賺了錢,再縫不遲,何況也不是穿這衣服的季節。廣誠便依了。不過無論他想買什麽,靜嫻都不讓。她說:“你慌什麽?省下錢、多帶點貨回漢口去多好。跟了你,我以後什麽沒有啊?”廣誠見她對自己那麽有信心,也感到從未有過的自信。

他帶她去了天官坊“通成酒家”,要了好幾樣可口小吃。靜嫻吃得很香,說:“聽你說這酒店老板的事,以後我們本錢夠了,也在漢口開一家,就像‘通成酒家’這樣的,省得你在外麵跑船。江湖那麽凶險,說起來都叫人提心吊膽。”廣誠說:“是啊!其實這我也早留心過飯館和茶館。開飯館雖說比開茶館累,客人卻來來去去都快,比茶館進出的人多得多了。我來當老板,你就成了老板娘。”說著又笑了起來。靜嫻不好意思,卻也被他逗笑了。

廣誠怎麽也看不夠她,特別喜歡看她笑的樣子。他常想,在以往的日子裏,靜嫻一定是不會有過這麽開心的笑的。

丙文隨“江永”輪到來後,也忍不住稱讚靜嫻。問她“上海好不好”。靜嫻睜著大眼回答:“好,就是人太多了。”丙文又問:“外灘漂不漂亮?”靜嫻說:“外灘好漂亮,就是靠蘇州河那邊公園他還沒帶我去過。”丙文搖了下頭說:“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洋人的外灘公園,洋人可欺負我們中國人了,門口寫著‘華人與狗不準入內’。”廣誠氣憤地說:“這些洋鬼子,敢這麽罵我們!”丙文歎了口氣說:“說起來,還是政府太腐敗了,我在牢裏,一個朋友告訴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了像我一樣的冤屈,有些就不明不白把命丟了呢!他們說,大清氣數已盡,要翻身,就要先推翻這個朝廷。”丙武連忙說:“哥你說點別的吧,小心隔牆有耳呢!”

廣誠為靜嫻買了一張女客艙的票,自己還是去茶房們艙裏睡。除了請茶房們喝了點小酒,回漢路上都陪著靜嫻欣賞兩岸的風光、觀賞金波千層的寬闊長江,感受迎麵吹來春天的潮濕江風。這浩**的母親河激**人心的景色,廣誠已經熟悉了,此時他不再孤單,感覺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充實、更有力量。

謝三金給廣誠建議,船在鎮江停的時間長,可以上去走走。廣誠便把靜嫻帶上岸,雇了車去看金山寺,看完又飛快到甘露寺看了一回。當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船上時,感到滿船人都在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這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對。

廣誠帶著她站在船尾,問:“好不好看?”靜嫻說:“都跑得累死了,那塔都沒有上去成,上麵是什麽?”廣誠說:“我也是第一次去,聽說上去可以看到全城。”靜嫻說:“我好怕趕掉了船。”廣誠說:“不會的,就是掉了,丙文也會幫我們守好東西的。”靜嫻低下頭說:“我的包袱,沒有別的男人碰過的。”廣誠愛憐地摸了下她的手,轉過話題說道:“其實法海是個好人,根本沒有去擾過白娘子。”靜嫻詫異地問:“那‘水漫金山’都是假的了?”廣誠說:“不是假的,那叫神話。”靜嫻又問:“那甘露寺是什麽神話呢?”廣誠說:“甘露寺不是神話,是劉備結親的地方,還有出戲就叫《甘露寺》呢!我們就是從孫權騎馬追劉備的那個坡開始跑起來的,記不記得。”靜嫻噘起了嘴說:“他們騎馬,我們用兩條腿跑,難怪那麽累。”

廣誠記得靜嫻說過不想再回蘇州,便一路上有機會便帶她上岸遊玩,其餘大部時間就陪她看江,把他知道的沿江的一些故事講給她聽。靜嫻這輩子哪曾享受過這般的疼愛,感受到無比的甜蜜。

雄踞大江的小孤山出現在前麵,廣誠指著險秀陡峭的奇峰說:“這是女媧娘娘補天時,掉了一塊石頭在揚子江裏變的。”靜嫻說:“天上掉這麽大的石頭?你又有故事嗎?”廣誠道:“我也是聽丙文講給我聽的。這個石頭已經有了靈性,可大可小。有一天,它變成了一個小小卵石。江上有個年輕的漁民叫彭郎,父母雙亡,他劃一條小船打魚為生。這天,彭郎一網把那石頭打了上去,看見石頭五彩斑爛的十分好看,就洗幹淨了包好回到家,送給了他的心上人小姑。”靜嫻仔細聽著,“嗯!”廣誠說:“小姑是個美如天仙的姑娘,自幼失去生母,後母對她十分苛刻,後來生父又死了……”靜嫻連連搖著手說:“不聽了,我不想聽!”說著竟要湧出淚來。廣誠知道觸動了她的傷心往事,慌忙說:“不講了,我不講了。”

輪船一路乘風破浪,第四天,在駛過很長一段的寂寞的江灘後,一個巍峨的城市出現在天邊。廣誠指著那邊,激動地對靜嫻說:“靜嫻,你看,那就是漢口。我們的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