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戲賣柴婦2

河南叫桃子岔,因桃樹多桃熟了家家門前擺一桃攤而得名。街不長,百十來米,斜斜的,下雨後的山水順著街衝下來把個街麵衝得坑坑窪窪的,**在街麵上的盆大的頑石使街麵高低不平。因為桃子岔人大都以農活和手工業為主,所以南邊沒有北邊繁榮。而這條街又是湖南人、鶴峰人也包括苦溪河人到沙道溝集鎮趕場的必經之地。鎮上酉水河南北的碼頭一樣高,隻是南邊河岸陡峭,所以南碼頭的石梯又高又陡。石梯走完,有一戶謝姓鐵匠鋪,三間東倒西歪屋裏日夜發出叮當脆響的打鐵聲,兩個千錘百煉人滿身滿臉熏得黝黑。而這鐵匠女人做得一手好豆腐,又白又嫩又鮮又香,四鄉聞名,南北爭購。他家也是晚上磨白天賣,天天月月年年周而複始。別人的豆腐是挑擔穿街穿鄉四處喲嗬著賣,她的豆腐是別人上門有時還供不應求。叉叉幾乎是天天到這裏來買豆腐用作粑粑餡,而這鐵匠女人也是天天都把豆腐給叉叉家這老顧主留著。

碼頭間南岸水深北岸水淺,南邊岸陡北邊是一河灘連著一片河壩,這河壩是散步、洗曬、乘涼的極好出去,趕場的時候這裏還是豬市和肉市,極其繁榮。河上架了一座木橋與兩岸相連,木橋有十幾度,每一度是一扇木排,這排如同被填滿木板的長樓梯,二尺五左右寬,兩人對過須側身抱著轉,還要講究點技巧,要不稍不小心就會被擠掉下河中。但人的那種天生的自我保護意識的作用是很少有人掉下去過,然而確有人掉下去過,很少,大都是聽說。排與排接頭處由一“兀”字型木頭橋柱支撐,稱作一度。排與水麵有兩米來高,用藤索將兩橋排與橋柱不緊不鬆地攬係著,這樣整個排柱便形成了個整體。人走在橋排上一顫一顫的,走快了直搖晃。在南邊的石壁上鑿了一孔,用一長索將整橋係於壁上石孔中。若遇洪水到來,河水上漲,橋排橋柱自然上浮被水衝走,由於南岸有石壁上的長索係住,北麵的橋排隻是擱在河灘上用幾塊大石頭堆置著,不攬不係,洪水到來後排柱便自然順水一字兒靠到了南岸。時常水衝橋時南北都有人在高聲叫喊:“水衝橋了,橋衝了——,”迅即兩岸便湧出成百上千人濟濟觀看。穿蓑衣的,戴鬥笠的,撐洋傘的,還有什麽雨具都沒戴而握著一把長勾在岸邊打浪渣的,形形色色,人頭攢動,好一道人流風景線在看這水衝橋的奇觀。還有老街吊腳樓廊上的小姐太太們,伏在欄杆上,手上拿著條或紅或白或藍的絲巾手帕,特別快慰地欣賞這磅礴之勢,時常還發出一兩聲驚人的尖叫。隻有哪幾位橋工每到洪水衝橋時他們都在碼頭上忙碌著跑去跑來,招呼著橋排打直時的態勢,生怕那一度的繩索突然斷掉讓洪水衝走了橋排。有時他們還站在橋排上,任排漂浮,表演他們那勃發的雄性征服自然的超人魔力。有道是“野渡無人舟自橫”,這裏是“橋遇洪水排自直”。待河水消退後,橋工們又重新把橋架起。年年夏天都是如此,被水衝了又架,架了又被衝,衝了又再架,往往複複,一年總得三五次架橋,與水與自然較著勁兒,以方便人們在鎮上酉水河間的出行。

叉叉窺見那賣柴的婦人拿了幾個油粑粑後,也不吱聲,便迅速換了一條搖褲徑直到河對岸鐵匠女人的豆腐房去擔豆腐去了。那時的搖褲比現在的短褲稍長稍大,特別是褲腰粗,係時對摺,動作俗稱“一、二、三,”再用一繩索係上。這搖褲算不上美,但做活兒鬆動,屙尿便當,把短褲腳向上一卷,小鳥就可以露出來撒尿。缺點是係不好,沒注意便很容易掉下來。在鄉下,經常是一群婆婆客把一個愛搗蛋的男人捉住了前拉後拽的把他搖褲扒了以羞辱他,使他的列卻。叉叉有意隻用了根稻草鬆鬆垮垮的將這易掉的搖褲攬在肚兒上,也偏他個列卻鬼想得出來,就這樣他便赤膊光腳的從後門急匆匆地跑到謝鐵匠鋪,隻要了兩坨豆腐,一隻手端著一坨,便蹲在碼頭的石梯上等著田幺妹過橋,叉叉算好了在這橋中間水最深處與她相遇。這田幺妹回苦溪河要個把時辰,已是太陽快要落土時分,這婦人背著背簍勾著頭急匆匆地往家裏趕。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各自從南北上橋,走到橋的水深處,這田幺妹剛挨上叉叉正準備測身檫過時,叉叉肚兒鼓氣一撐,那係褲子的稻草“咯嘣”斷了,搖褲窸窸窣窣地梭到了腳跟,叉叉赤條條地麵對著她,還故作羞恥狀嗲聲嗲氣地祈求道:

“大姐,大姐,你看我雙手端著豆腐不空,你快幫幫忙給小弟把褲子提提,莫讓別人見了,好醜啊!”也虧他個列卻鬼想得出來說得出來也做作得出來。

這田幺妹聽叉叉叫大姐才正眼認出他就是粑粑店的那位公子哥兒,也算是老雇主家的熟人了,她是看著叉叉長大的。這時的叉叉十四五歲,生命之根初長成,這女人視而不見,隻是覺得叉叉端著豆腐的雙手不空,一幅又可憐兮兮的樣子。她便二話沒說,缺心眼兒的躬下身去雙手幫他把褲子提起來。這田幺妹腰一勾,背後背簍的雜物一股腦兒全翻了出來,背簍裏的油粑粑踢踢踏踏的尤其滾得快,一串串一個個,灑落在橋麵上,彈跳進河水中。這田幺妹不太在意自己背篼裏的東西撒落,依然麻利地給叉叉把搖褲揪起紮好,她覺得叉叉一是半大不小的人了,光著腚像個什麽話呢?待她把這一切都做完後再去收拾那些橋板上的東西時,水麵上的粑粑已漂下灘了。

“大姐,大姐,你粑粑先隻買串串,怎麽還有那麽多個個呢?”叉叉又故作驚奇狀譏誚地說。

這鄉下女人恍然大悟,才明白是遭這哥兒的列卻了。偷粑粑的事露了餡兒,她又氣又羞又不便多說,隻是悶在心裏咒罵道:

“你個遭天火焼的列卻鬼,安這樣的心事來算計我,二回不得好死。”

口中嘀咕,卻怎麽也沒有罵出聲來,就這樣勾著頭,麻利地收起了橋排麵上能拾得起來的東西,背起背簍同叉叉轉了個個兒,大步流星地氣匆匆地往回走了。

這張叉叉也是列卻得過了頭,怎麽樣也不應該去捉弄一個雖說她手腳有點不幹淨而實際是一個老實巴腳的賣柴婆的弱者。看官別急,他列卻作弄所謂強者的戲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