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牛座卷：非實驗開鑿24

“噢？他就是你曾經稟報的奇特人物阿嗜尼？”

玄宗驚喜地說，“快快呈上！”

夫蒙靈察走到開鑿工地旁邊——那裏是太極殿最中心，“倏”和“忽”仍然**開鑿。安祿山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已經成型，令人驚歎。盡管驚險刺激，但經過六天觀摩，大家都審美疲勞，將目光轉向敏捷布置《西域中亞平麵圖》的夫蒙靈察。阿嗜尼迅速捕捉到信息，他感覺到要重登舞台而成為主角，迫不及待，急著要跳竄出來。夫蒙靈察正要伸手從金魚袋中掏取阿嗜尼，忽然，他猶豫了：如果讓玄宗和群臣看見魚符的神聖駐金魚袋變成寵物繈褓，必定是死罪。他後悔前幾天由於被失落悲傷沮喪之情緒籠罩，忽略這粒細節。他手按金魚袋，汗如雨下，兩腿發軟。夫蒙靈察到底久經沙場，知道如何應對突發事件。他急中生智，先是拱手向玄宗和四周人群施禮，之後，忸怩作態，擺弄腰肢，舞起水袖，相當滑稽。眾人莫名其妙。大家想笑。玄宗沒笑，其他人不便於表態。夫蒙靈察變換姿態，圍繞《西域中亞平麵圖》舞蹈一周，同時，發出各種怪聲。

玄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好！好！戴麵具好啊，大家都徹底放鬆了！”

群臣及賓客確證可以用大笑陪襯，急忙追隨，笑得前仰後合。

夫蒙靈察趁機擺出一個高難度“POSE”，身體形成三道彎，兩手插腰，將袖口覆蓋住金魚袋，迅速彈幾下，發出進食暗號。阿嗜尼心領神會，他不及前嫌，敏捷地爬出金魚袋，進入闊大袖筒，鑽到手中。夫蒙靈察用力一捏，確證不是幻覺，猛地翻過手，然後伸展到半空。站在他掌心的阿嗜尼魔幻般地沐浴在大庭廣眾之下。眾臣盡管被麵具遮擋，但的好奇目光和竊竊私語還是頑強衝破封鎖，注視這個精巧別致的微型雕塑。安祿山稚嫩眼睛礙於尷尬角度，隻能利用餘光掃描。稚嫩鼻子呼吸。稚嫩耳朵傾聽。稚嫩嗓門讚歎。半成品上頜與下頜也不甘寂寞，盡情品嚐。

阿嗜尼用最時尚的禮節向眾嘉賓問候，準備發表懺悔演說。同樣強烈的願望還有宣泄性撒尿。夫蒙靈察卻降低身體高度，俯下腰，輕輕將阿嗜尼置放在《西域中亞平麵圖》中之安西都護府駐地龜茲大本營，輕聲說：小可愛，皇帝和很多重臣、元老都迫切期待你以講唱、舞蹈、魔幻、百戲等過多種方式重述西征蔥嶺國小勃律的精彩故事。阿嗜尼哀憐地望了一眼意外被推向舞台中心的前節度使大人。夫蒙靈察立即意識到已經七天沒有把尿，但現在眾目睽睽，根本不可能補救。關鍵時刻，寧可憋壞**，也不能掃眾大臣興致。於是，他用更加哀憐的目光回望阿嗜尼：小祖宗，求求你了，爺征戰多年，不能功敗垂成啊，爺的金魚袋能上個檔次，你的居住環境也會隨著得到很好改善……

老帥淚水打濕阿嗜尼衣襟。阿嗜尼心像花瓣，碎了。他刪節懺悔演說，直接進入主題：“喜鵲唱，月亮笑，蘇失利要娶吐蕃婆夷了！不要媒，不要轎，答應反唐親事就成了。風怒吼，馬嘶叫，夫蒙將軍氣壞了。擂戰鼓，鳴大炮，營門一開兵呼嘯。高仙芝，真乖巧，受命率軍出發了。阿克蘇，九隻虎，瞪著眼睛想攔路。靈察威，仙芝怒，三支令箭驚萬物。望喀什，越巴楚，蔥嶺震得呼嚕嚕。天山來，昆侖喊，還有興都庫什山。縱錯阪，冰雪劍，草木塵土皆不見。高入雲，不可攀，鳥飛半年才到邊，人馬通過何其艱！大將軍，不畏艱，因勢利導過天險。東蔥嶺，高六千，征西大軍讓路寬。青嶺峰，七千半，慕士塔格不平坦。弱者拉，強者趕，二十多天行軍難。到守捉，將士歡，此乃大唐蔥嶺關。喝熱湯，飲烈酒，兩天之後冰上走。瓦罕河，水急流，兵分三路縫紐扣。連雲堡，吐蕃守。易守難攻鷹犯愁。征西軍，如雷吼，從天而降地發抖！”

玄宗以掌擊拍伴奏。群臣響應。

阿嗜尼倍受鼓舞，製造出炮聲、鼓聲、風聲、雪景、河水流淌聲及萬馬行進之狀態。**告急。夫蒙靈察用不易覺察的細微動作暗示他：分散注意力，堅持一下就大功告成。阿嗜尼做個深呼吸，利用幻術，上蹦下竄，顯現出連雲堡在崇山峻嶺中的險要位置和士兵奮力攻殺情景：吐蕃軍憑借城堡，居高臨下，滾木擂石，密集落下。霎時間，太極殿內陰雲密布，血雨腥風，喊殺聲慘叫聲碰撞聲混雜交織，大臣們如身臨其境。

為避免刺激**，接下來的講述，阿嗜尼盡量使語速和節奏保持平靜舒緩：“……大將軍現場任命郎將李嗣業為陌刀將，率擅長攀緣的勇士從山勢險要處登上城堡，斬殺五千人，俘虜一千人，繳獲戰馬一千匹，絲綢一千捆，葡萄酒兩千甕，香料、玉器、珍寶、胡粉等貿易商品三千包，糧食四千筐，衣服六千套，兵器九千件，盔甲一萬具！之後，大將軍讓中使邊令誠率老弱士卒三千人留守連雲堡，自己親率征西大軍繼續前進。三天後，遙遙可見通往小勃律首府孽多城之達坦駒嶺山口。要到達山口，得通過東麵之雪瓦蘇爾冰川和西麵之達科特冰川——”說著，阿嗜尼變換手法，營造出密密麻麻人馬攀緣兩道冰川、登上達坦駒嶺山口匯合之情景，尤其將冰丘、冰塔、冰崖、裂縫、深淵、冰屍及人馬滑落溝壑之鏡頭放大拉長變慢，充分表達森嚴恐怖的現場感。

太極殿內，眾人斂聲屏息，一片靜寂。突然，東羅馬眩人哇哇大叫起來。大臣們生氣地望著他，等待玄宗表態後譴責。可是，玄宗全神貫注，望著阿嗜尼。安祿山從新生之喉嚨中擠出一連串暴戾吼聲：“何人如此無禮，敢擾亂遊戲現場？拉出去，活埋！”

這個聲音很陌生。維持秩序的禦林軍還沒有儲藏其指令，無法做出反應。更多觀眾以為這是事先編排讓安祿山參加的互動內容。所以，都默不作聲，繼續欣賞。這時，阿嗜尼聽懂了眩人的抗議——他譴責學術成果被剽竊。兩人圍繞此魔術創作權問題激烈爭吵。眩人列舉二十一條理由證明，他是世界上最傑出的魔術師，是為此，才被高仙芝將軍特批隨跟隨西征軍體驗生活，前後修改八年，才創作出反映這一宏大曆史題材之魔術劇，本來在要在“首屆駝轎杯詩歌大獎賽”頒獎儀式上獻給玄宗皇帝，沒想到，被阿嗜尼搶先表演了。

阿嗜尼生氣地說，“阿咪親自到過小勃律，有母親阿史德和蘇失利王、赤瑪勒公主作證！”

眩人說：“現場的高仙芝將軍可以為哥作證！”

阿嗜尼傲慢地說：“夫蒙靈察將軍才是那場戰鬥的總指揮，除此而外，誰都不能當證人！”

“……哥還有重要物證，”眩人掏出微雕本《寧布桑瓦》，“參加西征的富裕將士都以此為吉祥物、護身符，憑著您的身份，應該擁有，對嗎？”

阿嗜尼卡殼了。不過，機智靈活的他迅速將尷尬表情傳遞給**，**迅速反饋到白眉毛、白胡須、白皺紋、暗褐色大痣和老年斑上。於是，他從容地掏出小針頭，問：“這個撒尿的動作，您有嗎？”

眩人愣片刻，肯定地點頭。誰也不敢公然在太極殿裏當眾撒尿，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見阿嗜尼表情痛苦，而且迅速解讀這個表情的真實含義，故意追加一句：“表演中，朕讓道具——枯死之蘆草根噴水，以緩解將士攀登達坦駒嶺前的緊張心情！”

阿嗜尼以為眩人會持否定態度，沒料到……這個刁鑽的羅馬人！必須忍住。他想放回小針頭。蘆草根不能作為證據。哦不，小針頭不能當蘆草根。夫蒙將軍的手勢不斷呐喊：攥緊！攥緊！可是，這個動作也可以理解為：釋放！釋放！……將軍，大人，老哥哥，對不起了……都怪這千刀萬剮的眩人……

小針頭肆無忌憚地朝空中掃射。

眩人激動地說：“大家看，哥說對了吧！”

阿嗜尼懊惱地問：“接下來的內容是什麽，你知道嗎？”

“太知道了！士兵艱難行走，經過四十裏長的達坦駒冰嶺，大將軍又命令他們冒死下去，攻打阿弩越城，”眩人胸有成竹，得意地說：“這段情節，哥苦練過多次！”

阿嗜尼哈哈大笑：“阿咪和你完全不同，羅馬人！咯咯咯，達坦駒嶺高度超過四千六百八十八米，布滿千年老雪，覆蓋萬年堅冰，滑不可立，崎嶇難行，俯瞰穀地，深不可測，風暴來臨時，天地彌漫，混沌茫然，前不見道路，後不見行人，士兵即便到嶺下，若遭到吐蕃軍伏擊，後退不得，則死五葬身之地。將士萬分沮喪，以為必死無疑，皆嚎啕大哭——你知道後麵的情節嗎？”

眩人不假思索，說：“高仙芝將軍帶頭朗誦《寧布桑瓦》，壓過風暴帶來的驚恐。”

阿嗜尼搖著頭，拖長聲調：“不對，太不對了！正當此時，從達坦駒嶺下來了二十多位使者，他們手裏揮舞著《寧布桑瓦》，說奉蘇失利王之命，代表阿弩越城人來歡迎西征軍。大家見《寧布桑瓦》已經流傳到小勃律，信心大增，於是，一鼓作氣——”

“甘拜下風！哥不告你侵權了！哥自愧不如！哥不想追究你如何完整地剽竊魔術劇——除了撒尿情節是獨創——哥，哥，哥，”眩人哭喪著臉，哀求說：“你行行好吧，接下來的部分，請讓哥來表演，好不好？有三位參加過實戰的士兵給哥充當助手，哥都付過費了，不退。”

阿嗜尼打個漂亮的響指，慷慨答應。

眩人感激涕零，悄聲說：“皇帝的賞錢全部歸你！”然後，輕車熟路，首先先表演吐火、吞刀、走繩之類傳統技藝。

玄宗忽地站起來，連連擺手：“朕從睜開眼睛起就看這些玩意，朕看了多少年，眼睛都生厚厚老繭了，還是這些老套玩意，能不能來個新穎刺激的啊？”

眾大臣齊聲附和：“對，能不能來個新穎刺激的啊？”

眩人動作凝固，進退兩難。

阿嗜尼確信自己完全能夠左右太極殿焦點，便說：“羅馬人，這樣吧，朕來講述戰爭，需要你配合時再演——就是說，將您最優秀的技法嵌入朕的魔術劇中，好不好？”

眩人機械地點點頭。

“請大家注意，後麵，將有很多互動環節，每個人——包括這位被開鑿的試驗品——都有可能參與進來，”接受完所有掌聲後，阿嗜尼繼續講述：“西征軍還未到阿弩越城，小勃律王聽到刀劍聲和馬蹄聲，嚇破了膽，急忙派犒勞部隊，發誓要永久性歸順唐朝。而五個死心塌地投靠吐蕃的大臣則帶領家眷逃避進山穀。大將軍派一千人到達孽多城下，安撫蘇失利王說唐軍要借道攻打大勃律國，不傷及他們，也不會砍斷吐蕃與小勃律相通之藤橋。又到五道山穀宣布：雖然小勃律王追隨吐蕃叛唐是由於五大臣蠱惑，但唐朝聖主玄宗皇帝英明蓋世，寬厚仁慈，隻要反省思過，既往不咎，並且賞賜彩色絲綢無數。五大臣聽說有賞，趕著牲口從五道山穀奔湧出來——哦。羅馬超級眩人明星，現在，該你表演了！”

眩人左手揮一揮衣袖，五大臣從雲霧中徐徐降落，五個唐朝士兵捧著絲綢迎接，然後熟練地束縛，捆綁。眩人右手揮一揮衣袖，五個彪形大漢用大刀砍伐架在幽深河穀上之藤橋。眩人打個噴嚏，對麵山道上，吐蕃軍吹著牛號，席卷而來，喊殺聲驚天動地。

眩人左袖背景下，五大臣俯首帖耳，露出白皙脖頸，刀斧手舉起大刀。

眩人右袖背景下，五大漢齜牙咧嘴，奮力砍斫藤橋，吐蕃軍已到對麵。

五道亮光閃出陰冷弧線，連續哢嚓聲中，五顆血淋淋頭顱滾落地毯。斷裂巨響中，吐蕃先頭部隊、戰馬、旗手、號手與藤橋一起墜入水流湍急之深穀。被阻隔在對麵的吐蕃軍萬分焦急，大喊大叫，向對麵射來火箭……

赤瑪勒拉著蘇失利王走到玄宗禦座前，躬身行禮，請求說：“陛下！再高超的魔術師也無法代替生活原型。下麵內容，請允許小妹和蘇失利小阿哥情景再現吧。”

阿嗜尼正要武斷拒絕，玄宗卻驚喜地說：“真人秀，好！朕喜歡，恩準！”

赤瑪勒微笑著對蘇失利說：“親，生活情景再現從逃離孽多城王宮開始，到離開山洞投降時結束，好不好？”

蘇失利表情淒然，機械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