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羊座卷：女祭司3

焉耆大祭司：名康豔典，康舉箸與眸玉晚年所生之獨女，十三歲起既為西突厥大祭司，曆經處羅、射匱、統葉護三任可汗，以主持捕獲野馬阿嗜尼慶典儀式聞名西域。康豔典從西突厥在龜茲北麵三彌山建立汗庭開始，為確保頌詞內容準確，她每次都按照書寫在絲綢上的粟特文、漢文和突厥文三種文本朗讀。連續多年，從未出錯。統葉護繼位，她又重犯了母親年輕時候錯誤：以同樣語氣和表情將獻給達頭繼位時的頌詞和盤托出，一字不差。統葉護說：我可以寬恕你的過錯，但是，西突厥必須遠離您發生錯誤的三彌山，將汗庭遷到石國北麵的千泉。而你，也要以吐屯及大祭司身份到焉耆，向小月氏後代之龍家人征收野馬和葡萄酒。於是，康豔典帶領隨從與部屬，沿著開都河到博斯騰湖畔之焉耆。由於大月氏、小月氏在被匈奴人攻破前都居住在祁連山北昭武城，到敦煌才分開，所以，康豔典明告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國的追隨者，要視龍家人為同宗同族，同甘共苦，並將這些內容刻在石頭上。龍家人信仰佛教，康豔典也接受佛教教義，但不強求龍家人信仰摩尼教和祆教。焉耆首領龍突騎支深受感動，傳授捕獲良種野馬阿嗜尼之秘訣及釀造上好葡萄酒方法。龍突騎支還教康豔典從眾多威風凜凜的野馬群中辨識產自龍鳳胎的“龍駒”，帶他到博斯騰湖看“海馬”像蛟龍那樣潛泳、騰躍。他們每月都舉行賽馬會，所有參賽野馬表演完後就被粟特商人販賣到大食、吐蕃、回紇、吐穀渾、黨項羌、突厥、契丹和隋朝，作為通訊工具，大多馳騁疆場。焉耆依靠輸出戰馬發財，國力日漸強盛。那時，統葉護被伯父所殺，西突厥內部爭權奪利，變亂迭起，後幽都王·肆葉護被擁立可汗，令康豔典將吐屯駐地搬遷到蒲昌海西岸之鄯善古城，與隋朝爭奪納稅人。其時，鄯善古城破損不堪，已經廢棄多年，隻有少部分追隨者願意前往。康豔典不辭辛苦，率人修複古城。正欲搬遷，肆葉護死，賀魯自立為沙缽羅可汗，統西突厥十姓。龍突騎得到隋朝力挺，拒絕向西突厥交賦稅。賀魯升任康豔典為鄯善城主，令其迅速到位。康豔典達古城西門時，一支漢族武裝船隊也同時到達古城東門，以至於打算將這裏作為臨時寄身處的葡萄種植大戶鍛奴後裔不知該迎接誰。

隋朝大祭司：名坎巨提，係鄯善古國舊地吐屯鍛奴孫女，曾獻其地於吐穀渾。隋朝強大起來，攻滅吐穀渾，將坎巨提及其族裔遷往敦煌、酒泉、張掖、涼州、長安、洛陽等地與粟特人雜居，並以其為大祭司，深居宮廷。隋朝另遷內地旺族張氏、閻氏三百戶來鄯善墾荒。他們從瓜州城外之新玉門關乘船出發，沿疏勒河進入蒲昌海，最終抵達修葺一新的鄯善古城時，比康豔典早到“三匹野馬打噴嚏的時間”。康豔典首先將象征吐屯權力的狼旗插在破落官衙門前，屯田隊也將隋朝旗幟插在旁邊。由於隋朝嚴格規定墾荒者不得從事商業貿易，所以，三百戶與康豔典族屬在蒲昌海邊喝幾場酒，達成協議：三百戶負責開渠、種地、釀酒、飼養；粟特人負責買賣商品、驅邪、叫魂、治鬼病、表演魔術、販賣人口等等。他們和諧相處。十八年後，隋朝大亂，坎巨提逃離宮廷，輾轉回到鄯善古城，自稱為其地地王，驅逐三百戶，未成。驅逐康豔典，也不成。坎巨提異常生氣，勾引西突厥搶劫糧食、財物、牲畜與人口。三百戶不堪其苦，簽訂《五件契約》，將鄯善方圓480裏範圍內土地及所築新城、蒲桃城及薩毗城賣給康豔典，內遷敦煌。康豔典派使者朝貢唐朝，並將鄯善古城更名為典合城。坎巨提在城門靜坐，打出書寫“還我土地，還我城主”之橫幅，抗議。康豔典則每天將《五件契約》念給坎巨提及往來商隊。

蒲昌海大祭司：名曹令真，其先祖曾在東魏國充任大祭司。至其父，以經營絲綢、珠寶、珍玩、牲畜、奴隸而成巨富，在於闐、樓蘭、高昌、敦煌、涼州、長安、洛陽等地設有大型商鋪，購置田產若幹。曹令真六歲，隨父經過龍城，聽得有人用粟特、唐語及突厥三種語言朗讀契約文書，情景如同神聖莊嚴之宗教儀式，非常歡喜，便將文書譯成梵語、吐火羅語、佉盧語、摩尼語、吐蕃語等多種流行語言及偏遠部落中極少數人使用的土語，如癡如醉，朗誦。因曹令真此前從未接受過任何語言訓練，她屬於無師自通，其父萬分驚訝。康豔典與坎巨提用五色絲在蒲昌海邊占卜，預言結果驚人相似：曹令真若在蒲昌海邊將契約文書用這些語言各朗誦十億遍，其後代將產生一位由雄獅轉世、名震萬裏的大英雄，功績堪比唐朝皇帝。但是，如果離開龍城，則會給駝隊及家族帶來厄運。曹令真選擇朗誦。其父親離開後，她在蒲昌海城邦聯席會議（主持者：大城主康豔典；參加者：小城主凱蒂耶、摩夷利、樓色都，長老夷畢耶、達摩迦摩、祖祗色多及舍那伽，法師犀那達利，司書莫索多，反對城主者兼短繩人坎巨提）提出兩個建議：其一，將目前尚存爭議之方圓四百八十裏土地命名為蒲昌海國，曹令真任大祭司；其二，年過八十歲之康豔典、坎巨提各自設法懷孕，生男，則按照粟特習俗，四處經商；生女，則留在龍城。孩子先降生者，作蒲昌海王，後降生者，作大祭司。小城主凱蒂耶、摩夷利、樓色都也都如此仿效，為新城、蒲桃城、薩毗城生產新城主。她們爽快答應。康豔典到莫高窟布施許願，凱蒂耶到涼州，摩夷利到甘州，樓色都到長安，坎巨提走得最遠，隻身前往突厥人信仰的紮犖山祈禱。曹令真日複一日，以各種新穎別致的形式朗誦契約文書，並且恰如其分地貫穿在胡旋舞、柘枝舞、獅子舞、大船舞、法舞、祈雨舞、魔術、兒歌、說唱、潑寒胡戲、佛戲、酒令等娛樂活動及織布、擀氈、耕耘、摘葡萄、釀酒等勞作活動中。三年後，曹令真朗誦滿三億遍，凱蒂耶最先帶著女兒（她其在外地生子一人，送與粟特商團）回來，繼承母親名字與新城城主；五年後，曹令真朗誦滿三億遍，摩夷利攜帶女兒（她其在外地曾生子兩人，未名，送與粟特商團）返回薩毗城，繼承母親名字與城主地位；六年後，曹令真朗誦三億遍，樓色都攜帶女兒（其在外地曾生子安道買、安波注、安延偃，送與粟特商團）返回蒲桃城，承襲母親名字與城主。九年後，曹令真朗誦十億遍，康豔典和坎巨提挺著大肚子回到龍城，她們同時生下女兒康英典、坎菊提。然後，像此前很多最偉大的祭司那樣，從蒲昌海出發，逆流而上，沿著疏勒河、孔雀河、塔裏木河、車爾臣河或米蘭河返回到昆侖山巔。

曹令真已經朗誦滿十億遍。其時，正當十月，遍地金黃，已升任敦煌地方官之張慕明重遊龍城故地，與曹令真一見鍾情，在蒲昌海邊舉行有上千人參加、持續八個月的隆重婚禮，直到曹令真肚腹隆起很高。他們一同返回敦煌，曹令真生下了康豔典、坎巨提所預言“由雄獅轉世、名震萬裏”之大英雄張議潮祖父張中亞，這是後話。

康英典、坎菊提以其母存在方式在龍城渡過八十年。之後，她們外出遊曆，經過多年，仍未懷孕，隻好攜帶吐蕃王子和額返回龍成。她們之所以這樣做，與時局變化有關。此前，龍城、新城、蒲桃城及薩毗城時而向吐蕃派遣滴收稅官繳稅，時而向唐朝委任的收稅官繳稅，變幻不定，但康豔典與坎巨提在土著居民中的精神地位從未動搖。就是說，各城居民與鎮將、收稅官是物質與數字滴交換關係，而與康豔典、坎巨提、長老、僧人、法師、司書等人是心靈與精神滴交融關係。可是，現在，龍城牢牢控製在唐朝人手中。尤其是唐玄宗設立磧西節度使後，下轄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龍城、新城、蒲桃城及薩毗城也理所當然被劃入軍事管理範圍。鎮將成為實際城主，軍營分割在摩尼教堂、佛教寺廟及祆教徒聚居區。於是，僧人、法師、小祭司紛紛隨商團走向四方。當然，新滴各類人群也如同漫卷白雲，不斷湧入。康英典與坎菊提堅守傳統。康英典要求人們稱她“龍城王”，以便與軍管城主區別。坎菊提也順因潮流，將懸掛在城門上橫幅修改為“還額滴土地，還額滴龍城王”，她在主持各大祭祀活動同時，雷打不動，每天都要向往來人們宣讀《五件契約》。坎菊提也仿照母親的姿態靜坐抗議，直到額和吐蕃王子被帶到龍城。

根據她們滴協議，額和吐蕃王子長到十三歲時娶妻，先出生滴女子即為龍城王，後出生滴女子則為大祭司。在這之前，吐蕃王子以康英典兒子“倏”之身份存在，額以坎菊提兒子“忽”之身份存在。

可是，自從置身駝轎後，額就再也沒見過坎菊提和她滴橫幅。盡管她不是額滴生身母親，盡管她不是額滴奶娘，但是，額很想念她。額渴望知道她是否像生身母親一樣在默默關注這可憐滴囚徒？……十一歲時，額被詔令離開龍城，到長安，更名為磨延泣。這個過程中，也沒見到坎菊提。所以，額現在對“三身”請求多了一項：除雕刻生身之母還要找到養身之母。

現在，皇帝要額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