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牧場上的葬禮3
送走斯坦因,王道士異常欣喜。高興之餘,他在大殿裏向天歌講了他的許多往事。特別是發現藏經洞的過程,他加鹽調醋,誇張渲染,講了一遍又一遍。
王道士堅持化緣。
天歌在寺裏管理、監工,讓雇工們塑神像。
雇工們白天勞累,晚上黑狗嚎叫不止,吵得無法人睡。天歌知道狗的**期到了,便解開繩子,讓其‘尋歡作樂”去。
誰知,大黑狗一離開,當年的索道長帶著另一位俄國探險家奧爾坦布魯克摸進藏經洞,盜走了一部分古經卷。
索道長在敦煌近郊有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但無心事農,嫉妒王道士的“權力”。他偶然碰見來敦煌的奧爾坦布魯克打問古物,便全部答應。當奧給他十兩銀子後,他就借來一隻母狗,想利用“天時”及“色情”誘開凶猛的大黑狗,誰知,黑狗沒有守洞!
盜竊成功後,奧爾坦布魯克又賞給他五兩銀子,要求他“嚴守秘密”。
王道士化緣回來,發現大黑狗不見了,情知不好,快步跑進洞裏:藏經洞的門已被打開,裏麵狼籍一片!顯然有人來偷過!
查多日,無消息。王道士便集眾人到神像前焚香宣誓,不泄露此事。
黑狗回來時,拴住,再不讓解開。
奧爾坦布魯克帶古物回國後,消息在一幫朋友中間傳開。俄國藝術史專家奧登堡獲知這一消息,大感意外。他受研究東亞和
中亞的“俄國委員會”派道,曾於1986年率隊前來中國新疆、甘肅一帶考古、探險掠走大量珍費文物。他曾幾次經過教婚城,但從未聽到任何關於藏經洞的消息,隻從一些紈縛子弟手裏購買些古畫、古瓷之類東西。他聽到這個晴空霹傷後,率隊直撲敦煌千佛洞。
1915年初,在寒風凜冽中,他到達了曆盡滄桑的莫高窟。他為這座沙漠中的藝術寶窟所震驚,也海恨以前隻把它當作一般的佛地而未親赴考察,現在,這裏已經有多少探險家洗劫過了!
但他堅信,隻要經過艱苦的“挖掘”,還會有所收獲的!因為他從前來歡迎他的王道士眼中看出了希望。
奧登堡很了解中國,這個老鄰居。他知道“欲速則不達”的古話。他沒有一開始就打問古物的事,盡管心裏很焦渴。他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去做其它事:安營紮寨,然後帶領隊員為莫高窟全部石窟編寫敘錄測繪平麵圖,拍攝照片,臨摹壁畫,采掘石窟沙石樣品,把注意力集中到王道士最不感興趣的東西上。
王道士被這個俄國人搞得莫名其妙,伯希和當年同他一-樣也是抄抄寫寫,可他對古物還是有濃厚的興趣,這個人怎麽閉口不提古物的事呢?難道他不知道藏經洞的事?他決定不再等下去,要想祛激起他的興趣,以便施舍銀子!
他打發天歌買些好菜,宴請奧登堡。在宴席上,王道士給自己創造了很好的講故事的機會,他把發現藏經洞的過程巧妙地穿插其中。
奧登堡做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說:
“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知道你發現了稀世珍寶。不過,這些東西不是讓人家都拿完了嗎?剩下的也運到了京城!”
王道士神秘地笑,說:“我轉移了很多最好的經卷呢。”
“在哪裏?”
“就在這附近。”
“能不能看一下?”
“完全可以。”
王道士迫不及待地帶他到私藏地。奧登堡驚訝地翻揀了三百多件絹畫、紙畫和幾千件文書後,再也抑製不住狂喜的心情,他立即談交易的問題,而且很快成功。
在王道士熱情的介紹下,他又參觀了藏經洞,並從中又揀出一些文書。
王道士又得到了銀子。
這天,他正在大殿裏心曠神怡地喝茶,索道長進來了。
“王道長!恭喜發財!”
“你?你從哪裏鑽出來的?”
“當然是地上!發了財,也不照顧一一下兄弟。”
“我發什麽財了?”
“這麽多洋財神給你送錢,你還能不富?”“胡說!”
“我不分你的家產!隻求給些碎銀子,換些大煙抽。”
“呸!無恥!當年你偷了寺裏的財物,我還沒報官呢,你現在自己敢找來!"
“報官?還不知道誰告誰呢!你把古物賣給外國人,這是死罪!現在可是人贓俱在!”
“你這個無賴!”
“不要生氣,王道長!隻給我一點銀子,再不會有事的!”
王道士瞪著他,給了一些碎銀子,說:“賤種,再不要來!不然我放大黑狗咬死你!”
索道長樂滋滋地走了。
半月後,他又來。那時王道士外出做道場。他發現夷登保夥人還在抄寫什麽,便湊過去搭話。
“別的外國人來都收經卷子,你們整天在大太陽底下抄文字?不嫌熱嗎?”
奧登堡隨口說:“你有卷子嗎?”
“我沒有,但敦煌人手裏有不少呢。”
是嗎?”奧登堡停下手裏的活兒,“你能幫我收一些嗎?”“當然可以!不過,要銀子呢!”
奧登堡想一下,派一名隊員隨他去。半個月後,隊員拉來幾千件經卷!
他又一次驚詫了,還想收購,隊員說官府似乎有警覺。
奧登堡的測量工作已經完成,為防萬一,便收拾行裝,匆匆動身了。
索道長又收購幾十本經卷來到千佛洞時,買主已經不見了,氣得他大罵。王道士正從太清宮出來,見他手裏有經卷,問:
“你從哪裏偷的?”
“放屁!花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把房子也賣了一間,想倒手發個小財,誰知洋毛子走了!現在要這些東西千啥?”
“廟裏的東西,還給我。”
“你得給我銀子。”
“多少兩?”
“200兩。”
“我不要。你拿走吧。”
“180兩。”
“你要成心賣,就50兩。多一文也不要。”
索道長煙癮發作,急需銀子,再顧不了許多,就賣給了王道士。王道士藏好,等待著新的主顧。
有人來請王道士去禳災。王道士懶得動,打發天歌去了。呆一陣子,悶了,他才出去走一圈。
過兩年,也沒等來洋人。王道士想再不會有洋人來了,便打算將剩下的經卷子送給張鑒銘,誰知,索道長又出現了。他還是來要錢。
“沒有!一文也不給!”
索道長跪地哀求。王道士隻是不理。
“好啊!"索道長發怒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犯了王法,沒人告你,我告去!我有個親戚在官府裏當官呢!”
說完,氣衝衝地走了。
王道士生一會氣,又後悔了:潑皮得罪不起,萬一他真的告了府官,來找麻煩咋辦?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餘。周豐從縣城裏來對他說:“省上又要清查藏經洞,教育廳都來人!黨金正在調兵呢!”
王道士嚇得癱在地上,半天,才緩過神來。他緊緊地拉著周豐的手說:“我把所有的家產都交給你,你要對神發誓:不亂花神的一文錢,要全部用在修橋建廟上!”
周豐見他氣色大變,將不久於人世,心裏淒楚,說:“我答應。”
“還有,如果他們打我逼供,就是打死我,你也不能招供,聽見了沒有?”
“嗯。”
周豐含著淚水答應了。
王道士還盡力回憶著,想說盡所有的事。周豐悲不自勝,說:“師父,你同黨金是朋友,我們備一份厚禮,先找他說個情,也許就沒事了。”
王道士慘然一一笑,說:“我太了解黨金這號官員了。用著你時,喊你幹爹都行,用不著了,翻臉不認人。再說,我都快70歲的人了,實在折騰不起,聽之任之吧!隻要將來你能夠振興起來,這是最重要的!你帶上銀子,出去躲難吧!我怕你會供出來。”
周豐說:“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說出來的!”王道士便將所有的《功德簿》、帳本交給了他。周豐也驚詫寺裏有這麽一大筆財產!
他和師父、天歌一起等待著官員的到來。提心吊膽近半年。
終於,黨金帶著兵丁和省上官員來到了千佛洞。
索道長也在其中。他穿著製服,剪了辮子,似乎成了新軍的一個什麽頭目。這麽老了還當兵!真是奇事怪事!
“王道長!”黨金對瑟瑟發抖的道士說,“你用不著害怕!隻要你把私藏的所有經卷拿出來,我們不再追究你的責任!”
王道士見這些兵丁個個拿著槍,心裏害怕;再說,他覺得經卷留著也沒用了,便帶兵丁從兩處暗洞及藏經洞裏取出了九十四捆藏文文書。
省上官員追問:“就這麽多?還有沒?”王道士說:“沒有了。”
索道長突然跑過來說:“他騙人!他還藏著呢!想留著賣給洋毛子!”
王道士說:“你知道我藏在哪裏?你說出來,我帶你去搜!”“我知道你在下寺北麵的破洞子中挖了幾個耳洞經卷全轉移
到了裏麵!”
王道士望著他一臉的賴相,心裏僧恨到極點,便說:‘我帶你去看。
於是,帶眾人到一個洞子跟前。黨金往洞裏看,冷風撲麵,深不可測,陰森森,如同地獄的通口令人毛骨驚然。
“這是什麽洞子?”
“吸風洞。這裏麵從沒進去過人,也根本藏不住經卷子,不信,讓他進去看。”
他指了指索道長。
索道長往後退兩步,說:“你是主持,你進去”
黨金想一下,說:"道長,讓你的黑狗先進去探一下,可好?來人!把大黑狗拉來”王道士親自過去解開繩子,帶大照狗過來,說:“大人,讓黑狗帶索道長進去察看吧!我進去看了,你們也信不過。”
黨金說:“你就進去吧,索隊長!讓黑狗給你探路!”
索道長隻好硬著頭皮答應。
王道士撫摸了一下黑狗,說:“進去吧!我也保不住你了!”他指了一個洞口,大黑狗吠叫著跑了進去。索道長跟著走一會,看不見前麵的黑狗,隻覺得冷風颼颼,似有千萬個惡鬼藏在暗處。忽然,黑狗慘叫一聲,沒了聲息。
索道長嚇出一身冷汗,再不敢進去,忙抽身退出來,說:“沒有,啥都沒有。”
王道士心裏暗恨:冤死了大黑狗,咋把這個老狗沒掉進深淵裏?
當天下午,黨金和官員帶著古物回了縣城。
王道士沒想到會有這樣好的結果,高興得從周豐手裏又要來了帳本和《功德簿》,並招人修建古漢橋。
幾年後,古漢橋終於修成了。在剪彩的那日,人們正沉沒在喜悅中,一陣槍聲驚醒了眾人。他們看見天空中掉下幾隻野鴿子。
戈壁灘大路上來了一隊白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