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悲泣的冬風2
師爺是受斯坦因的委托來千佛洞的。
斯坦因帶著探險隊到安西不長時間,聽說敦煌農民暴動,砸了,衙門,趕走縣長,還要危及安肅道,他著實嚇了一跳,以為“購買”古物是靠不住的:古物的事已敗露,引起了極大的民憤,這裏的人善騎馬,很快會追上來的!那時,一切都完了!斯坦因寢食不安,一邊不斷地派人打探消息,一邊計劃著如何使這批文物逃脫可能到來的災難。後來,蔣師爺證實暴動是為了采買糧事,與古物沒有任何關係。斯坦因這才放下心來。他從一官員處得知萬佛峽有唐僧帶來的象牙佛,異上常驚喜,直撲過去。誰知主持馬榮貴全然不同於王圓籙。他堅決拒絕接受斯坦因的任何捐助,並矢口否認有民間傳說中的象牙佛。
斯坦因了解到馬道長為了這尊象牙佛吃盡了苦頭,有幾次幾乎被土匪砍了頭。他知道這種人是用金銀財寶征服不了的,便大講萬佛峽佛窟的藝術性。事實上,這也是他的感受。萬佛峽與千佛洞相距也不是很遠,但藝術風格完全兩樣,他又-一次看到了古人神話般的創造力。他試圖通過壁畫中的唐僧故事接近馬道長,從而獲得一些有價值的古物。蔣師爺也動用了他所有的智慧和經驗都是徒勞。馬道長就像一-座雄偉挺拔的山峰,巋然不動。
斯坦因第一次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包括不得不收回準備施舍的銀子。在一個鳴鍾誦經的黃昏,斯坦因無限惆悵地離開了萬佛吹,蔣師穀為自己不能幫助斯坦因完成使命而內疚,在考察完鎖陽城、六工城等古城後,斯坦因提出想再次去幹佛洞“挖掘”,蔣師爺自告奮勇,願去完成這件事。
斯坦因堅持要同去。師爺考慮再三,為確保安全,讓斯坦因和四峰駱駝及雇工穿越沙漠後在三危山下的懸泉等候,他先去看售寺院裏顯得很平靜。這不光是冬天的緣故。看來上次發生的事外界一無所知。師爺心裏踏實了,在一個溝溝裏等到天黑,悄儲地摸進了大殿。他首先遞上了上次的合影。
蔣師爺同王圓籙打交道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他要將這個因擔憂、焦慮而顯得憔悴的小人物心存的顧慮一點一點地擠完,迫使王圓籙答應他們以香客的身份來“朝聖”,留宿兩日,完成贈送古物和捐獻銀子的大事!
“就這一次了!以後再不要來!"王圓籙說。師爺明顯地看出他並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因為銀子對他的吸引力遠勝過其他,包括潛在的各種危險。他喜滋滋地回去準備。
第三天,經過巧裝改扮的師爺帶著一隊駱駝來到了下寺。令師爺感到不安的是,已經有許多藏民已經駐紮到了涼廊那裏,最有利的位置讓占領了!
這是一批真正的香客。他們虔誠地挨個洞窟拜佛,敬獻貢品,唱娛神的歌。很可能晚上還要點火堆,跳“鍋莊”舞。那麽,“重要的使命”就要受到影響。在太清宮裏喝茶時,師爺向王圓籙說了這種擔心。
“他們遠道而來,不可能馬上就走。最起碼要住半月的。上門的都是客,我們不會驅趕任何位香客的。”王圓第一本正經地說。他沒發現斯坦因,懷疑銀子會不會落實。
師爺說:“為了不給你造成不利影響,斯坦因博士留在了三危山。但銀子我帶來了。如果你能盡快地想法讓這幫香客離開,我會多付一塊馬蹄銀的。”
王圓籙有了上次的教訓,不肯輕易相信這個人。他歎息著,搖頭,一邊又觀察著師爺的表情變化。
師爺看出了他那獅子一-樣張開的大口,恨不能打他一個耳光!但他知道,這是個滾刀肉,奈何不得!便掏出兩塊馬蹄銀,說:這是預付的,還有兩塊馬蹄銀,等裝了箱子後再付。”
王圓籙說:‘那多麻煩呀!給,這是《功德簿》,你全寫上吧!”
師爺猶豫著。
“你的駱駝長著腿,我的石窟沒長翅膀,你還不相信我?”王圓籙說。現在這個愛拿架子的師爺完全握在他的手心裏了!他是耗子,我是貓!王圓籙心裏高興,但表麵上顯得很平靜。他看中了師爺的黑袍子,思謀著如何賺到手。
師爺記錄完,掏出了銀子:“道長,三天之內,我們必須要上路。“沒問題!你先在榆樹林裏紮帳篷,其他事由我來做!”王圓籙抑製不住喜悅,爽快地說。
方六和天歌一直與藏人在一起。這是王圓籙的特意安排。這幫藏人來自西藏,有一部分在上寺、中寺,其他人在這裏。
他們不會說漢話,方六天歌也不懂藏語,交流隻有用簡單的手勢和歌。藏人個個都是唱歌的好手,他們高揚的調子和蒼涼的韻味使天歌想起了西戎,接著想到了壽昌山莊,覺得這種歌很適合他的心境,不由自主地唱著哼著那時而低沉,時而飛揚,彎誇曲曲如河一樣流淌的歌。
後來,他們燒一堆火,繼續唱歌,跳舞。火堆的亮光照著藏經洞。
師爺遠遠地轉會,看他們沒完沒了地唱,心焦地催促王圓籙。王圓籙想盡法子拖延時間。這樣,師爺不得不乖乖地聽從他的支配。他從師爺詭秘的行動中察覺到:事實上他們也怕官府和民眾,這就好辦!一個繩子上拴著的螞蚱,互相牽製著,兩個人共何承擔危險,比一個人頂著輕鬆多了!
他見師爺不斷地拿出一件帶鏈子的東西看,不知是什麽新東西。便問。師爺說那叫懷表,是看時間的。
王圓籙要過來看一-陣,隨手裝進自己的口袋裏:“你走的時候再還。’
師爺氣得千瞪眼,“你快想辦法吧!”
王圓籙走到火堆處,用手比劃要他們去看一個奇跡:半夜時分,當月亮照進大佛爺旁邊的洞窟時,會有神仙出來,唱歌跳舞。藏人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後,很感興趣地隨他轉移了地方。他囑托方六和天歌,一定要照顧好他們。
方六隱隱覺出師父行動的詭秘,但猜不透他要幹什麽。他從來沒聽說過千佛洞有這奇跡;天歌卻深信不疑,因為他的母親生他時在一個石洞裏,經過兩天的痛苦還沒生下來,後來,聽見了奇妙的、動聽的歌聲,他才降生,所以取名叫“天歌”,以謝神靈。
王圓籙叫過師爺,說:“洞子打開了,你自己搬去吧!”
“我一個人搬?到天亮才搬多少?你幫我搬吧!”
王圓籙挺腰,說:“我又不是你的雇工!我是下寺的主持!快點,別磨蹭,藏人要過來,發現你偷經卷子,會用刀子割你的耳朵!他們可不怕官府!”
師爺狠狠地望他一眼,叫了他的雇工來搬運進帳篷裏裝箱。
過一陣,王圓籙跑過來,驚慌失措地說藏人要過來,咋辦?
師爺緊張地問:“他們過來幹啥?”
“他們聽見了這裏的響動。”
“你說咋辦?”
“行了吧,再不要搬!我跑來跑去的,都快要凍僵了,不像你,穿著暖和的袍。”
師爺正渾身出汗,脫了棉袍給他:“你先穿著吧!一箱子還沒裝滿呢!給,這裏還有10兩銀子,你千萬不能讓人來打優!
王圓籙作出為難的樣子說:“隻好這樣了!你要快點!
他迅速回太清宮,把銀子和棉袍鎖到櫃裏。然後躲到藏人群中。
天歌問:“師父!神像怎麽還不出來?”其他藏人也哇哇地問。
王圓籙說:“要唱歌!神聽見歌聲就來了!”
於是,人們對著黑洞洞的佛窟唱起了歌。王圓籙望著另一頭黑漆漆的榆樹林,想把那個狗頭軍師的魂嚇飛掉,把膽子嚇破,才好呢!
後半夜,人們的興致並未隨寒冷的加重而稍減。唱歌的樂趣使他們忘了這是等待神仙歌手的降臨。
王圓籙到帳篷裏。師穀和雇工正在捆包、偽裝。他站在旁邊欣賞著累得沒了架子的蔣師爺,心裏暗暗發笑。上次他們借經卷來所時根本就沒打算還!什麽捐獻,全是為了騙這些古物!不過,這些謝神靈古物能換來這麽多的銀子,也不算吃虧!在當地的香客中,哪有出手這麽大方的主兒?
這個狗頭軍師也太可惡了:所有的緊張局勢都是他造成的,跟上他洋毛子,就神氣起來了?要不跟洋毛子,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師爺感覺到了王道士的幸災樂禍。但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這個屋簷還很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