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來的探險家3
斯坦因拿著長卷,戀戀不舍。
周豐見他這麽喜歡古物，感到奇怪:以前師父到處送這些古物，到處碰鼻子這個外國人怎麽找來看呢?他怎麽那樣看重中國的神物?
斯坦因無限惋惜地看著他將長卷收起，仿佛目送魚美人退場小天鵝謝了幕。他伸手掏出一個馬蹄銀，正欲賞給周道士，蔣孝琬擋住他，隻給了道士一些碎銀子，說:
“我們還要去別致的地方。王道長回來，勞您轉告我們的誠意和尊敬，我們還會來的。我想，我們之間有很多的共同話題的。”
周豐沒想到他們看一下長卷也要賞錢,並且言談舉止都和藹可親，很感動,說:“我一定轉告!一定轉告!”
在回敦煌的路上,斯坦因沉默半響,問蔣孝琬:“你覺得我們今天的賞賜是不是太輕了?”
蔣孝琬淺笑下,說:“不!先生賞賜的太多，會使他們懷疑我們別有用心，就多了幾層警戒網這對我們不利。”
斯坦因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你真聰明!”
回到營地，得知按辦王家彥已派來過信使，很歡迎他們。
斯坦因穿，上黑上衣，戴上硬殼太陽帽，蹬上新穎別致的皮靴。這是當時歐洲最華麗、最時髦的打扮，隻有重大活動他才穿上。在中國，也隻有拜見新疆的潘大人時才這樣穿著。現在，他將要去見這座縣城的按辦，按辦的態度對他這次重大的探險活動起著重要的作用。雖然重禮在這之前已送上，但他還是另備一份厚禮,其中包括一匹價值昂貴的錦緞。照中國的話來說，他是“花了血本”。
王家彥新任敦煌知縣。前幾任縣官因抗糧一事未解決，走馬燈似地被調換。王家彥來者不善，他與參將林太清商議，將在今年夏天強征采買糧，現在正做著積極的準備。在這個節骨眼上，有洋人來訪，王家彥心有不悅。但他很清楚，如果對洋人照顧不周,這頂官帽會被憤怒的上司摘走,再說，斯坦因已送了一份相當貴重的禮品，有國貨，也有“洋貨”。
陪同斯坦因的自然還是蔣孝琬。大部分談話要靠他翻譯。
斯坦因與王家彥的談話很輕鬆。他們談玄類。隻有這個話題對兩人來說都無拘無束。王家彥在談論玄奘時顯示了他的學識很淵博。大概政府看出他是一位西域曆史知識的專家才在危難時期派他來這裏的吧。
王家彥同許多中國官員一樣,都受過嚴格的訓練，舉止得體，風度典雅，像一個紳士。斯坦因對他感覺很好。
禮節性的拜訪結束後,斯坦因與蔣孝琬騎馬回營地。
斯坦因那時髦的皮靴不能阻擋敦煌的寒冷。他的腳凍得失去了知覺，一回到營地，他就把腳放到溫暖笨重的毛皮靴子裏，也沒使凍僵的雙腳恢複常態。
正在這時,王家彥回訪了。
斯坦因暗吃一驚,來不及多想，也沒功夫換上時髦的皮靴，就馳出去相迎。王家彥被他的這一身打扮逗笑了。斯坦因也笑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圍著火爐，還是談考古與曆史。王家彥極力讚揚斯坦因豐富的經曆和知識。斯坦因便從馱箱裏取出尼雅和羅布淖爾挖掘的古代團索樂的漢文文書樣本、早期發現物的複製品以及其他能引起他對古文物鑒斯世賞興趣的東西。王家彥對此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斯坦因不清楚這份興趣的真實程度。如果他真像蔣孝琬一樣迷戀古文化，那麽，藏經洞裏的古物應該已很好地保存在縣衙裏了。所以，王家彥的匆匆回訪不會是來同他探討古文化的，必有其他事，這事說不定很重要。
蔣師爺也在思慮著。
斯坦因認真地觀察王按辦的神態，揣摸他的語意。因為他知道，中國官員的許多重大決定和要事都是在輕鬆的談笑中發布的。
盡管斯坦因一直心裏緊張，但王家彥始終設提及千佛洞和藏經洞的事，也沒對他在敦煌地區的考古作出任何限定的表示。他根本沒提這事，仿佛斯坦因來教煌隻不過是觀光而已。
他那訓練有序的笑容後麵到底隱藏著什麽呢!斯坦因能從挖掘的垃圾中,能從一片瓦礫、一塊彩陶或半截竹節考察出古人活動的許多情況，但對這位按辦此時的心理狀態卻無從把握。
蔣孝琬同他談起了曾發生在這裏的幾次戰事。王家彥說劉國福透到羅布淖爾以後就再沒有了消息。
斯坦因笑一下，說:“幸好我們沒碰上麵。”王家彥還是笑著。
斯坦因真想上去撕開他的笑臉,看看後麵到底藏有什麽。
王家彥起身告辭時才說要邀請斯坦因一行參加一個重大的宴會。宴會是他和另一位姓林的軍事指揮官聯合舉辦的。斯坦因如釋重負，欣然應允。
在參加宴會之前，他拜訪了林大人。
林太清畢竟是位武將，他有凱撒的豪放和詩人的熱情，寒喧幾句，就開始用爽朗的聲音向他們講述他的經曆。在同阿古柏的戰爭中，他是一位下士。20年後，仍是皇後衛隊中的下級軍官。在義和團緊張時期，他才得到提升....
斯坦因喜歡上了他的性格。難怪中國有“文人”和“武人”之區別，原來這兩種人差別很大!
林太清很高興“有朋自遠方來”,得知他們要停留一段時間後，更高興。他派了一個衛隊來斯坦因的營地，保護他們的安全。
期坦因認為這是多此一舉。林太清說:‘這幾年刁民鬧事，魚龍混雜，歹人不少,必須提防。”
真應了“無巧不成書”那句話。衛隊執勤的第二個晚上就抵禦了一次懶散人員的進攻。這些人不知從哪裏探聽到斯坦因一行是來自外國的富商，打算搶些錢換鴉片抽。在混亂中，有一個身體虛弱的煙民被打死。
斯坦因發現其中還有女人。
將舉琬說“有些是女煙鬼，有些是給丈夫搶東西換煙的。”這次突發事件雖然不大，但發生在這個特殊的地區，使斯坦因的心情不比以前遇到強賊打劫更好。
這種不愉快的心情在按辦和軍事指揮官聯合舉行的盛大宴會一掃而光。
中國宴會的飲食很豐富。主人明知道客人的胃有限，但還是不斷地上菜,勸吃勸喝。同少數民族的風習一樣，認為吃的越多，表示對主人越有誠意。斯坦因想不通胃與情意怎麽會發生聯係。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歌舞。這裏的歌舞應該算是宮廷舞，沒有地方特色。憑觀賞歌舞，你無法判斷身處的城市。斯坦因忽然想起了一人。
“按辦大人，聽說敦煌有一位著名的舞後叫西戎，她現在在哪裏?"斯坦因敬一杯酒,說。王家彥曾聽說過西戎的名字，但她是一個歌妓呀!他如實相告。
斯坦因說:“我有一位朋友他對西戎很有感情。他臨死時留下遺言,要把他的骨灰撒到通往敦煌的路上。可惜,那時候我不知道政府能否通過我的探險計劃,不然，我會替他辦這件事。請問，西戎現在在哪裏?我能不能見一下那位讓我的朋友魂牽夢縈的姑娘?”
王家彥說:“我初來敦煌,不大清楚,但可差人去找。”
有人說:“五色樓已經換了主人。西戎病得厲害,可能死了。”王家彥忌諱歡宴上談及不吉利話,便舉杯向林太清:“林大人，你給斯坦因先生奉送什麽節目呢?”
林太清拍拍手，出來兩位力士,在大廳裏表演格鬥、摔跤。
斯坦因一邊觀看，一邊心裏想著如何向按辦請求援助。勘查古代長城遺址,必須先了解一些曆史資料，但在他試探性的談話中發現,王按辦對此似乎一無所知，更不能提供書麵資料。蔣孝琬曾到河邊叢林的牧人、獵人中聘向導，但當地人守口如瓶,漠然拒絕。
格鬥表演使王按辦喜笑顏開。
斯坦因陪笑一陣，說:“王大人!我要利用冬天的時間在這裏專察古長城，能不能提供一些援助?"
王家彥說:“沒問題。你需要什麽?”
“最少12個挖掘工。”
王家彥一愣麵呈難色:“財物我可以鼎力相助，但這雇工確實難找;近幾年,這裏的人民鬧事，官民關係極為惡劣，更重要的是，當地人的習慣是‘人土為安'，不喜歡挖掘埋在地下的東西，認為這樣會對他們的生活帶來不利的影響。”
斯坦因心裏一沉:沒有雇工，怎麽考察?所帶的人是技術人員，根本沒有從事體力活的。
這時，一個差人進來,向王家彥說:“下寺的王道士要見您。”
王家彥正在煩惱，說:“還不是來混飯騙錢?不見!”
斯坦因明確聽見“王道士”三個字，心裏驚，還沒開口,就讓按辦給封死了話頭。蔣孝琬示意他不要急躁。
王家彥說:“不過，我可以從衙門裏給你找8個差役。”
斯坦因仿佛從井底抓住了救命繩,連聲說:“非常感謝!非常感謝!我會付給他們工錢的。”
但是，第二天看到來報到的差役時,斯坦因心又涼了:這是一群身體虛弱的人。他們因吸食鴉片顯得遲鈍，有氣無力，一臉呆相。但手中的一隻鳥比樹上的兩隻烏更可靠,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用這幫人。
探險隊向北出發了。
三天後,到達了疏勒河邊分布有沼澤的窪地，然後轉向東邊布有沙漬的沼澤,又走一天,才看見了古長城。
那是一個黃昏。斯坦因登上一座高台，向遠處眺望。烽火台在落日中發著光，顯示著它特有的魅力。沿著這一線，大部分城牆清呀可見。他像見到莫高窟一樣激動。
到跟前後，他又一次激動了:這些佇立千年的古城牆，僅由一層和紅柳枝堆積而成，它們竟然抵禦了兩千年沙漠大風的侵襲!
第二天，開始挖掘。
在隨後的五天時間裏，他發現了100多件漢文木簡，這些收貨是很有價值的。雖然木簡上內容都是反映這荒涼邊境的瑣碎生活。過但那最早“公元36年”的字樣，將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可靠文書!
接著返回敦煌城。休整一天,又往南湖而去。因為縣城裏的空氣很緊張,隨時似乎都有什麽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