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夏古城

2014年7月25日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團經過廣河縣,太倉促,未能安排踏勘大夏古城,易華兄很失落。8月19日、20日他到蘭州參加由上海市社會科學聯合會與甘肅絲綢之路與華夏文明協同發展創新中心聯合主辦的“曆史與展望:中西交通與華夏文明國際學術研討會暨絲綢之路經濟帶高層論壇”,會後即與臨夏地方誌辦公室主任馬誌勇、廣河縣文化局局長唐士乾等赴廣河、積石山考察。接著,在葉舒憲、易華等學者幫助下,廣河縣積極籌備8月1日開幕的“2015中國廣河齊家文化與華夏文明國際研討會”,並且投資興建齊家文化博物館,進展神速。各項工作同時開展。2015年4月26日—30日,廣河縣組織小型考察活動,為正在興建的齊家文化博物館布展把脈,同時就學術會議召開等問題進行商談,順便考察幾處齊家文化遺址和馬銜山。

4月26日早晨,我同西北師範大學文學漆子揚教授從蘭州出發,途經臨洮,先到縣城尋訪哥舒翰碑。哥舒翰父為突厥人,母為胡人,是突厥族哥舒部人,曾客居長安,後充當隴右節度使王忠嗣衙將,747年升任隴右節度使(治所在今青海樂都),多次打敗吐蕃,使洮河流域安定下來,754年,哥舒翰在臨洮西設神策軍。安祿山作亂,唐朝任他為兵馬副元帥,逼其出戰,兵敗被俘,後被安慶緒殺害。人們在臨洮建立哥舒翰紀功碑。如今碑石嚴重風化,字跡剝落,碑額僅存“丙戌哥舒”四字,正中刻隸書十二行,不能成文。清代臨洮籍詩人吳鎮集剩字為《唐雅》六章。張維在《隴右金石錄》考證:“此碑即錄於金石略,又有哥舒二字,係邊人為哥舒翰紀功所作。觀西鄙人歌:‘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之詩,蓋邊人之稱翰深矣。唐初置臨洮軍於狄道,其後始移鄯州節度衙內,故此碑立於狄道。”《西鄙人歌》(又名《歌舒歌》)最早由百姓傳唱,後來被詩詞格律功底較深的文人改編,又不署真名,可能顧忌哥舒翰被俘時的政治背景。

陽光和煦,車來車往,紀功碑鑲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及建築中間,古老滄桑與繁華市容和諧相處。現代人們無法體會到當年邊地百姓對哥舒翰感恩戴德之深情。

感歎一陣,我們到民間收藏家王誌安建的甘肅省馬家窯彩陶博物。馬家窯文化、寺窪文化、辛店文化都首先在臨洮發現。工作人員王勇帶領我們參觀。印象最深刻的是“卍”字符號圖案和巫女形象。目前已有學者進行深入研究,解讀這遠古先民創造的文化密碼。

中午到一家餐館吃地達菜包子,然後過洮河大橋,順流而下十多公裏,折向西,過虎關,穿流川河穀,翻過一道不知名的山就到廣河縣。接著王仁湘、葉舒憲、易華三位專家也到了。休息片刻,大家去看正在建設中的齊家文化博物館。工地上晝夜加班趕時間,一片繁忙。2014年年初,唐士乾、馬福榮、馬寶民、馬誌勇等臨夏、廣河地方文化工作者多次田野考察,采集到許多資料;7月,有我們組織的“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8月又有連續幾波: 24日,易華、吳銳參加完蘭州的學術會議後考察過大夏古城遺址;26日,中國大禹文化研究會秘書長、《中國大禹文化》主編常鬆木一行考察大夏古城及齊家文化遺址;28日,台灣大愛電視“華夏之源”欄目攝製組一行實地考察齊家文化、大夏文化。

我想拍黃昏廣通河穀照片。原臨夏州誌辦主任馬誌勇帶我們去距離縣城約四公裏的大夏古城遺址。古城遺址在阿力麻土鄉古城村,背靠毛魯山(古稱古龍山)、棺木山,麵臨廣通河。城址北邊,有條當地人稱為“馬壕”的壕溝將古城村分割為上古城、下古城之間,中有溪流從悄然流過,通往廣通河。城牆遺址與學校、田野、民居共處在棺木山下的台地上,異常恬靜,似乎對近來升溫的齊家文化熱毫無知覺。

臨夏境內有很多帶“大夏”的古縣名、地名、官職名、山水名,如夏陶、夏羊、夏人、大夏河、大夏古城、大夏縣、大夏郡、大夏長、大夏水、大夏山水、大夏節度衙等。據當地學者介紹,廣通河古稱大夏水、漓水,因明朝一位地方官員錯記,與今流經臨夏的大夏河顛倒,以訛傳訛流傳至今。不過,與夏相關的名稱如此之多,應該重視。而且,漢朝修建這座城池時取名為“大夏”,不是隨心所欲,隻因史載不詳才導致迷霧重重。

“夏古城”東起自寺溝橋,西到趙家橋,長600米;寬度從棺木山腳到廣通河前十步,也是600米。有學者推測這可能是夏朝第一個都城。夏之後又建商古城,東西長1200米,寬600米,起自巴家溝,終於趙家溝,比夏古城大一倍。大夏郡縣建置從西漢延至唐代,《元和郡縣誌》雲:“大夏水徑大夏縣南,去縣十步。”縣誌記載:“據步測,下古城南北約500米,方形,大於上古城。”馬誌勇等地方學者2014年元月29日考察時曾以車測和步測兩種辦法測得結果大致相同。

如今的廣通河距離古城遠遠不止“去縣十步”,站在高處遠眺,隻能看到大概河穀地形。

我們驅車穿過田園村舍,拐進紅豁峴,停車,沿山腰間甩出的一條山道到棺木山趙家遺址。該遺址曾有明顯白土層,近年修路,毀掉大部分。與很多史前文化遺址一樣,碎陶片散布在草叢荒灘中。馬誌勇說棺木山曾出土很多馬家窯、半山、齊家文物。因天色漸晚,我們無力爬山,俯瞰廣通河穀底及大夏城遺址。綠樹如堆如繡,清真寺散布其間,對麵山間塑料薄膜覆蓋的梯田層層環繞,醞釀出一派恬靜優美氣氛。西邊天際,一道青山橫亙而立,其上白雪皚皚,那就是氣勢雄渾的太子山。太子山位於臨夏與甘南之間,東西長約100公裏,南北寬約10公裏,主峰海拔4400多米,山腳下有地名叫“海眼”,東側有山峰名為“尕太子”;其它海拔超過4000米的山峰有巴楞山(4080米)、公太子山(4162米)、母太子山(4332米)等。據統計,有大小200多條河(溪)流發源於太子山保護區,溪流奔湧,地貌奇特,形成二郎廟、麻山峽、後東灣、紮子河、藥水峽、鬆鳴岩、鐵溝、大灣灘、三岔溝、槐樹關、關灘等多處風景區,生長著鐵樹、柏樹、白樺樹、鬆樹等樹木和果牛、沙棘、莓子、栗子、毛核桃等山果,另有80多種中藥材分布在半山腰和向陽地帶。太子山也養育了雪豹、林麝、蘇門羚、雪雞、褐馬雞、胡兀鷲、蒼鷹、藍馬雞、錦雞、小雪雞、青羊、野山羊、野牛、狐狸等珍禽異獸。

聯想到和政和政距今3000萬年的巨犀動物群、距今1300萬年前的鏟齒象動物群、距今1000萬年左右的三趾馬動物群和200萬年前的真馬動物群,我們可以對大夏川氣候及生態環境有更深理解。如果有很多的證據能夠證明甘青地區確實是夏朝前期,那麽,太子山與大夏川是最理想的建都地:水源充沛,地貌多樣,農作物因地製宜,互為補充。豐富的野果可以彌補莊稼歉收;樹木提供建築材料和燃料;野生動物可以狩獵。而奇山異峰、旯旯旮旮為防禦敵人提供了天然保障。地理環境,五穀雜糧,培育六畜,也是齊家文化持久發展的重要基礎。民族曆史語言學家徐鬆石先生在其人類學著作《泰族僮族粵族考》中說五穀之“穀”與“膏”同義。他引證《山海經·海內經》記載“西南黑水之間,有都廣之野……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認為僮人稱每一穀類都為膏,推斷穀出自僮語、泰語。但這並不等於說穀類栽培於南方,穀類最早栽培在北方,甲骨文中已有記載。2002年11月22日,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蔡林海先生在發掘喇家遺址F20號地麵房址時發現一碗裏有麵條狀遺物存留,後來據中國科學院專家鑒定分析,是小米麵條,其製作工藝類似陝西餄餎麵。這是迄今最早的麵條遺存,距今4000多年,比甲骨文要早很多。穀類最南種植區在淮河以北,如果說“穀”與“膏”同義,且與僮語、泰語有關,也隻能證明有些學者認為的氐羌走廊民族大遷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