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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泉酒店,坐落在迎賓廣場的對麵,環境優雅,正對麵是迎賓廣場,後麵一條彎彎的洋泉河把洋泉酒店抱在了懷中。岸邊高樹與低樹俯仰生姿,花時不同的樹錯落有致。特別是春夏兩季,楊柳的枝條嫵媚地飄拂在清澈的河麵上,多情地劃出一道道美麗的波痕;香樟樹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使人陶醉。眼下雖然是冬季,但景致也並不落寞,紅楓與碧綠的香樟交相輝映,又是一番情調。

將近十二點的時候,人已陸續到了。最先到的是朱建。朱建是陳老師高中同學,父親是財政局局長。也許是家庭條件太好,他讀書不肯出力,不過打籃球很出力,是學校有名的投籃高手。人也長得帥氣,當時就有不少女生喜歡他。高中畢業後安排在一家事業單位,如今已是鄉鎮書記了。他一進門就嚷嚷著:

“你們先到了?何東,你這個死逼,美女請客你就一馬當先,老子請客你就推三阻四。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他正準備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卻突然打住了,眼睛定格在了何東老婆的身上。他話頭一轉說:

“哎喲,嫂子,你越來越漂亮了!這個何東是怎麽把個老婆弄得這麽滋潤,如花似玉的?” 何東老婆笑著說:“你這張嘴什麽時候改得了?”

她嘴上雖這麽說,臉上卻洋溢著無法掩飾的愉悅。隻有何東因為老婆在場顯得特老實。

門外響起腳步聲,陳老師向外張望,是陳曉慧來了。陳老師站起來打招呼:“曉慧。”曉慧快步走了進來,很誇張地把陳老師抱了一下。

朱建缺心少肺地說:“我們也來抱一下吧?”

曉慧瞪了他一眼:“你這張臭嘴什麽時候改得了?”

朱建嬉皮笑臉地說:“不就是抱一下嗎?人家外國人還要親臉呢。”

曉慧佯裝生氣,說:“不理你了。”接著她與何東老婆打招呼,於是三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不一會徐建國也來了,徐建國與朱建、何東、陳青、陳曉慧都是高中同學。高中畢業後,徐建國考上了一所財經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地稅局工作,日子雖然過得不算風光,但也平平安安,而他自己總覺得不如意,很落魄。

這時服務員推門進來了,她笑容可掬地說:“可以上菜了嗎?”陳老師說:“可以了。”她轉頭對他們說:“王進今天來不了了,他說他在外地。”徐建國說:“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他每天在忙啥?”朱建一拍大腿說:“我忘告訴你們了,他馬上就要當副縣長了。”徐建國搖搖頭,臉上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落寞。

王進和他們是同學,高中畢業後,考上了一所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後沒當老師,直接當了公務員,官場上一路順風順水,如今就要當副縣長了,這讓朱建羨慕,也讓他看到了希望。

菜上齊了,何東開始斟酒,有白酒也有葡萄酒,何東提議男生喝白酒,女生喝葡萄酒,陳老師和陳曉慧趕忙響應說“好”。徐建國說:“我胃不好,也隻能喝葡萄酒。”朱建白了他一眼,“我還肝不好呢,虧你是個男人。”徐建國被他說得不吱聲了,乖乖地斟了一杯白酒。

陳老師端起酒杯說:“今天是我答謝何東和嫂子的,感謝你們的鼎力相助和無私奉獻,我先幹了這一杯,大家作陪。”大夥一飲而盡。陳曉慧問:“陳青,何東他倆幫助你什麽了?”陳老師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大家聽後紛紛讚揚何東夫婦的奉獻精神。你一杯我一杯地敬他們。推杯換盞之間,何東有些醉意了。何東老婆怕何東喝醉了就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她說:“我們應該敬陳老師,實際上她也是在幫別人。”大家紛紛響應,拍著手說:“是的,是的。”陳老師站起來趕忙阻止:“今天是我感謝你們夫妻倆的慷慨解囊,怎麽能跑題呢?”朱建出來主持公道:“今天是陳青做東,她的本意是感謝何東夫妻出手相助,總不能叫你們倆反過來感謝她給你們捐款的機會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給你提供很多很多機會,行不行,嫂子?”大家於是紛紛倒戈:“說得對!說得對!”何東老婆笑笑說:“看來還是你們同學親,我講不過你們。”陳老師說:“今天我喝醉是應該的,但隻能是我敬你們。嫂子,這樣好不好?我用白酒敬你們,其他同學作陪,你隨便喝,喝什麽酒都行。”說完陳老師一飲而盡,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朱建又給大家斟了滿滿一杯,陳老師又幹了一杯。她的臉紅得有些厲害了,頭也暈暈乎乎。陳曉慧看見她不勝酒力,就說:“今天酒就喝到這裏了,再喝就醉了。我們也難得相聚,我們還不如在一起說說話,拉拉家常。”說完她把剩餘的酒都收了起來,放到一邊去了。

朱建掏出一盒“1916”,遞給何東一支,他知道徐建國是不抽煙的,所以沒給他。朱建點燃了煙,猛吸了一口,吐著煙圈,慢悠悠地說:“曉慧,你老公在教育局當局長,你何不跟你老公吹吹枕邊風,把陳青安排到教育局上班,一來你有個伴,二來也讓陳青輕鬆一些。你跟陳青是同年吧?你多光鮮,仿佛三十出頭,陳青比你顯老多了。當老師真的是好辛苦啊!”

曉慧說:“你不說我倒忘了,教研室還真的差一個語文教研員,陳青如果你願意去,我回頭跟我老公說說,怎麽樣?”

陳老師拉著曉慧的手說:“你們對我的關心我真的很感動。但是我教了二十年書,讓我離開講台,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再說當老師雖然辛苦,但苦中也有樂,當我看到學生渴求知識的眼睛,看到學生們成長,進步的時候,就會感到由衷的幸福。”話音剛落,五雙眼睛一齊聚焦到她的臉上。隻見她的嘴角掛著一彎清淺的笑。

一向寡言少語的徐建國感歎道:“俗話說‘站的菩薩站一世,坐的菩薩坐一世’,真的是至理名言啊。”

“可是也沒看見有幾個菩薩是心甘情願站一世的,你們說是不是?”有些醉意的何東補充說。

“站有站的優雅,坐有坐的安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來去隨緣,那麽站也從容,坐也從容。”何東帶頭鼓掌:“精辟!精辟!”何東高喊著,其他人跟著鼓起掌來。陳老師被大夥的掌聲弄得漲紅了臉,她笑著說:“你們可別把我捧殺了。”

陳曉慧轉臉對著陳老師說:“你真的適合做一個語文老師,說起話來文采飛揚。如果讓你幹別的,真的是埋沒你了。”

陳老師的臉更紅了,拍了一下陳曉慧的肩笑著說:“隻要認得幾個字,誰都能當語文老師,你沒聽說一個故事嗎?”

“什麽故事?”陳曉慧一本正經地問。

陳老師說:“好,我講給你們聽。”

她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她說:“原來有一個讀書人想去學校當老師,他找到校長,說明了來意,校長問,你有什麽特長,那人搖搖頭。校長問:‘你會數學嗎?’那個人回答‘不會’,校長又問:‘你會英語嗎?’那個人回答‘不會’,校長又問:‘你會物理嗎?’那個人仍然回答‘不會’,校長繼續問,把化學、地理、音樂、美術、體育問了個遍,那個人所有的回答都是兩個字‘不會’,校長大手一揮說:‘那你就去教語文吧。’

陳老師說完哄堂大笑。她自己也笑得前俯後仰。

接著他們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陳老師埋單去了。她回來的時候兩點多了,陳曉慧說:“我要上班了,那我先走了。”陳老師也說:“我要上課了,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了。”陳曉慧站起來,提起了她精致的手提包,優雅地向大家招了招手,然後拉著陳老師說:“我們走。”她們並肩出了門,曉慧開著“越野”不到幾分鍾就到了教育局,陳老師說:“你到了,怎不停車?”

“我送你去。”

“幾分鍾就走到了,不用送。”

“客什麽氣啊!”說著曉慧瞪了陳老師一眼。

不到兩分鍾曉慧就把陳老師送到了學校門口,她們道了再見後,陳老師就匆匆地向高一教學樓走去。

陳曉慧是陳老師高中同學,高考落榜後,回家當了民辦教師,後來轉了正,再後來結了婚,丈夫當了教育局長,她也去了教育局。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告別了陳曉慧後,陳老師邁著輕快的步伐向教室走去,她要把這個大好消息盡快告訴王濤。她站在教室門口,向裏張望著。學生快要到齊了,他們有的在做作業,有些在討論問題,有些在看書。隻有王濤呆呆地坐著,兩眼直直地看著桌麵。陳老師走到他身邊,但他絲毫沒有察覺。陳老師拍拍他的肩說:“王濤,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跟我來一下。”陳老師把“好消息”三個字說得特別重,幾乎是一字一頓,她要快速掃除王濤心中的陰霾。王濤驚醒過來,望著陳老師,眼中有驚喜也有疑惑。他跟著陳老師來到了辦公室。陳老師高興地說:“王濤,你父親治病的錢已經有著落了,有愛心人士願意幫助你,他已經答應了20萬,如果不夠,他還會繼續捐資。”陳老師由於太興奮了,聲音有些顫抖。還沒等陳老師說完,王濤抓著陳老師的手跳了起來:“謝謝老師,太好了!”王濤跳著,笑著,淚光瑩瑩。好一會他才平靜下來。陳老師語重心長地說:“王濤,你不用感謝老師,你要用實際行動感謝好心人,報答社會。好好讀書,做一個德才兼備對社會有用的人。”陳老師緩緩地說著,目光中充滿了關切,充滿期望。王濤拚命點頭。陳老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門說:“哎喲,差點忘了,把你爸的銀行賬號及姓名給我,讓那位資助你的叔叔,給你爸轉賬。”王濤掏出了一個小本本,把賬號抄給了陳老師。王濤畢恭畢敬地給陳老師行了一個禮說:“老師您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我一定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陳老師微笑著點頭:“你去吧,老師相信你。”王濤邁著堅定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陳老師望著王濤的背影,開心的笑了。

王濤離開後,陳老師撥通了劉主任的電話,把何東資助王濤父親治病的事說了一遍。電話那頭傳來劉主任激動的聲音,陳老師聽到劉主任拍了一下桌子,激動地喊著:“好!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