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背 包

這個決定跟一個背包有關。

他在候車室等車，突然他身邊的瘦高個拍了他一下：“幫俺照看一下背包，扒手把俺錢包弄走了！”說著以百米賽跑的速度往前追，人們還沒有緩過神，兩人便消失在小巷深處。

瘦高個的背包咧著嘴，水紅色衣領和藏青色褲管露在外邊。他想到麵如菜色的妻子和整夏光腚的孩子，於是有了莫名的亢奮，拎著背包悄悄從廁所後門溜走。

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乘客，此刻正嘰嘰喳喳描述剛才的一幕。

到家天已擦黑。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茫然而空洞的眼睛盯著背包，花花綠綠的衣服把他刺得眼睛酸痛。

四個光腚孩笑嘻嘻地走近背包，被他用眼睛製止。次日早上他對妻子說，昨天撿的背包，今天俺得還給人家。

他不敢進候車室，就在汽車站周圍沒頭蒼蠅一樣地竄，太陽滾到西天邊了，他壯著膽向女售票員打聽昨天扒竊的事，售票員說，攆人的被捅死了，扒手被抓了！

他的眼窩突然熱乎乎的。

這背包一直放在他家衣櫃最上麵。

他開始失眠。

興許挪挪窩就能睡著覺了，他想。40歲那年他腰揣五千元來到縣城，從擺地攤做起，做成了今天的服飾集團公司。

但失眠症依然像蟒蛇一樣纏著他。

一天深夜他突然做出決定：在老汽車站附近舉辦服裝義贈。

他和孩子們忙活了一整天，贈出幾百套服裝；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都贈出幾百套，望著一張張滿意而歸的笑臉，他的心情敞亮起來。

他說，繼續贈，直到我能睡著覺為止！第七天晚上他破天荒地睡了一個好覺。

次日早上，他撫摸著褪色的背包，淚水成串地往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