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吳偉業沒有殉主,和錢謙益一樣,他終究是怕死的文人。提到這位怕死的文人,也不得不提到他終生的緋聞女友——“秦淮八豔”之一卞玉京。和錢謙益有個柳如是一樣,吳偉業也有個卞玉京。“秦淮八豔”這個**的詞最先見於餘懷的《板橋雜記》,書中分別記述了顧橫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門、馬湘蘭等6人。後人又加入柳如是、陳圓圓,而稱為八豔。這八豔與當時的第一流文人關係都非常密切,例如冒辟疆與董小宛、顧橫波與龔鼎孳、柳如是與錢謙益都結為夫婦,還有卞玉京與吳偉業、冒辟疆與陳圓圓、侯方域與李香君關係都不清不楚。錢謙益因為水涼怕死,被柳如是看不起,最終給他帶了綠帽子。而卞玉京也是因為吳偉業的性格軟弱,他們的愛情終究沒有好結果。崇禎十六年,吳偉業與卞玉京第一次相見。當時,他已是名滿天下的詩人,而卞玉京也是著名的“秦淮八豔”之一,詩詞書畫都很好。吳偉業讚美她“雙眸泓然,日與佳墨良紙相映徹”。兩人一見,相互傾情,卞玉京手撫幾案,脈脈相問“亦有意乎”,直接就拋出繡球,希望能夠托付終身給吳偉業。不過,吳偉業的選擇頗為曖昧,他回避了婚娶。接下來就是眾所周知的戰爭,朝代的更替,讓詩人從此與卞玉京在多年裏都失去了聯係。一個偶然的機會,吳偉業通過錢謙益打聽到了卞玉京的下落,兩人終於相見,隻是卞玉京已身披道袍,遁入空門。其實,吳偉業和卞玉京因為戰爭分手後,是有機會和卞玉京再見的。不過當時他對弘光朝廷是寄予厚望的,他飽讀史書,希望弘光政權能像東晉和南宋一樣保住半壁江山。不過,大家都曉得弘光帝隻是一個昏庸得無以複加的皇帝,估計連崇禎帝的一半都不如。滿朝文武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這樣的小朝廷注定是會短命的。吳偉業很快就對弘光政權失望了,“知天下事不可為”。在這樣焦頭爛額的情形下,他自然沒心思顧及曾經的兒女柔情,也可以說是文人的自私讓他拋棄了中意女子。清軍在攻進南京時,不僅大肆屠殺和搶掠,也把自己壓抑許久的**欲伸向了佳麗雲集的秦淮河畔。為了避免清軍的玷辱,卞玉京更換了裝束,逃到長江岸邊的丹陽,搭上一艘下水船逃到蘇州虎丘山塘。她昔日朝夕相伴的姐妹不是被清軍掠走就是在戰亂中喪生,隻剩下寥寥數人。為了避免可能的追捕,她匆匆找了匹黃絹裁成道袍,以遁入空門的方式來逃避侵略者鐵蹄的踐踏。這次見麵自然是麵目全非的,吳偉業大概也後悔,當年若是帶她離去,給她幸福,即使在戰亂年代,兩相溫暖,他們也不至於以這樣的方式再見吧。後來,他寫下了有名的4首七言律詩《琴河感舊》。讓吳偉業傷心感慨的不僅是他們那段未了的情緣,還包括時世的變遷,國家的興亡。正是時代的鼎革之變導致了他們這段美好情緣的中斷:休將消息恨層城,猶有羅敷未嫁情。車過卷簾勞悵望,夢來攜袖費逢迎。青山憔悴卿憐我,紅粉飄零我憶卿。記得橫塘秋夜好,玉釵恩重是前生。3個月以後,卞玉京在一名叫柔柔的侍女陪同之下,乘船來到吳偉業的家中看望他。經曆了那麽多的艱難痛苦,卞玉京仍然風姿綽約。隻不過當年的佳人現在卻是“玉京道人”。她給吳偉業彈奏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然後流著淚講述了自己這些年的遭遇。老情人再見麵,更有一番離愁。吳偉業不但寫下了不朽名作《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而且在卞玉京離去的時候,一直把她送到100多裏之外的蘇州橫塘。並把自己為卞玉京寫下的《琴河感舊》4首詩贈給了她,還寫下了繾綣纏綿的《臨江仙·逢舊》:落拓江湖常載酒,十年重見雲英。依然綽約掌中輕。燈前才一笑,偷解砑羅裙。薄幸蕭郎憔悴甚,此生終負卿卿。姑蘇城外月黃昏。綠窗人去住,紅粉淚縱橫。不過,這一次見麵給他們的戀情畫上了句號。理性的卞玉京明白在戰亂歲月,祈望一個書生的愛情是多麽不靠譜。不久後,她就委身於浙江一個地方大員,山水阻隔,兩人無由得通。男人和男人最怕比較,再後來,卞玉京向那個地方大員求情,真的去做了道人。隻過了10來年,她就在憂鬱中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