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肚子

武漢人俗呼出懷的孕婦為大肚子，這裏的大肚子特指血吸蟲病患者。

血吸蟲是一種寄生蟲病，也叫大肚子病，腹脹病等，古代文獻稱“蠱”或“水蠱”，多因皮膚接觸了有血吸蟲幼蟲的疫水而感染。隋代巢元方等《諸病源候論·水蠱候》雲：“此由水毒氣結聚於內，令腹漸大……名水蠱也”。現代研究證明，血吸蟲幼蟲寄宿在釘螺類體內發育，成熟幼蟲通過皮膚或口腔進入而終宿在主人體內。常人感染後，初期可見發熱惡寒、咳嗽、胸痛等；日久則以脅下症塊，臌脹腹水等為特征。

血吸蟲對人體健康危害極大，被人們視為談虎色變的“瘟神”。血吸蟲是我國主要的疫傳疾病之一，舊時醫學效能有限，治愈率幾乎等於零，人們隻能哀歎“華佗無奈小蟲何”。 湖北省是我國血吸蟲重點流行區域的7個省份之一，據說當年不可一世的曹操在赤壁折戟铩羽，並非戰略失誤，而是大批將士感染了“水蠱”，以致臨陣無力而落敗。故有“曹操八十萬大軍下江南，兵敗於身患毒蠱”之說。

武漢為古代雲夢大澤故地，河流縱橫，湖泊眾多，雨量豐沛，水美草盛，極為適於釘螺的繁殖生長，自然生態又為疫情的爆發提供了溫床，曆史上深受血吸蟲病之害。除江漢、礄口兩個區以外，其餘十幾個區曆史上都曾有過血吸蟲病流行，有些地方還是國家重點防控區域。

下列幾首謠歌，真實而又形象地反映了當年武漢一些疫區的社會風貌和生活慘景。前五首由李遵厚先生提供，最後一首以及相關資料源自“漢南區方誌網”。

尖子灣，尖又尖，湖水分兩邊，秀才無半個，大肚子有好幾千。

尖子灣，位於武漢市黃陂區六指鎮曙光村。黃陂六指鎮曆史上屬湖沼垸內型血吸蟲病重疫區，56個村中有27個村流行血吸蟲病。令人欣喜的是，經過幾十年的綜合防治，2001年該地區已達到血吸蟲病傳播控製標準。

血吸蟲病不僅給人們的健康造成嚴重的傷害，而且極大地阻礙了地方經濟的發展，遏製了社會文化的進步，這裏的“秀才無半個”就是一個側麵。一個地方，如果多年來連個秀才都出不了，隻能說明其文化之落後，地方之蠻荒。

大肚子，指血吸蟲病成年患者的一種體態特征，患者腹部積水，肚子脹大如鼓，十分痛苦。大肚子有好幾千，是虛指，言其極多。

大嘴，大嘴，男女都有喜，女的懷十月，男的懷到底。

大嘴，又稱舵嘴，即今黃陂區六指鎮大嘴村。大嘴地處武湖之西，緊靠湖邊，亦係血吸蟲疫區。嘴，黃陂話讀jǐ，山嘴或突出在水邊的高地。

有喜，舊時一種隱匿說法，特指已婚婦女懷孕，但此處特指男人患大肚子病，其狀如懷孕，而且是一“懷”到底，至死不消。此雖係戲謔之言，卻讓人心酸淚奔。

張家台，張家台，爹死無人抬、兒死無人埋。

張家台，隸屬於武漢市漢南區銀蓮湖農場，在楊叉溝和蘆橋大隊之間。新中國建立之前，漢南地區屬漢陽、沔陽兩縣所轄，地處偏僻湖鄉，蘆葦叢生、釘螺密布、是血吸蟲病流行猖獗的重疫區，據“漢南區方誌網”有關資料，區內累計釘蚴麵積有203060畝，占總麵積的49.85%，災情相當嚴重。1930年至1949年間，漢南地區被血吸蟲病毀滅的村莊共有28個，絕於血吸蟲病的有543戶，死於血吸蟲病的患者有2779人。

舊時血吸蟲流行疫區，患病者眾，死亡率高，以致許多地方十室九空，田園荒蕪，千村薜荔，萬戶蕭疏，哀鴻遍野，白骨森森，令人毛骨悚然。謠中所述“爹死無人抬、兒死無人埋”，正是當年淒涼慘景的真實寫照。

東荊河，十八家，可怕可怕真可怕，男的懷胎肚子大，女的懷胎不生伢。 東荊河，湖北東南部的河流，明朝時期稱蘆伏河，清稱衝河，又名襄河、中襄河、南襄河，後以其流經地理位置居於荊北水係東側，故稱東荊河。東荊河西承漢水，屬典型公流河道，有徑流流經漢南區，在沌口注入長江，漢南區今有東荊街街道辦事處。十八家，地名，隸屬於漢南區東荊街東城垸農場，今為十八家社區。

男送命，女絕孕，本謠亦是反映血吸蟲給人們帶來的嚴重後果和巨大災難。

張家台，十八家，家家戶戶請菩薩；請的請，看的看，菩薩還在路上躦。

舊時人們“無奈小蟲何”，隻能寄希望於神靈，而虛無的神靈並不能醫治“大肚子病”，等待人們的還是病痛和死亡。

請菩薩，這裏指請神，主要形式有扶鸞、下馬等。躦，zàn，方言，停留的意思，《集韻》：躦，止也。此處以戲弄之語，諷刺了請神把戲，直言就是大羅神仙也莫奈小小的血吸蟲何。

湖鄉人、車鼓形；烏腳板、螳螂頸；苦瓜臉、凹眼睛；走不動、站不穩；少精氣，絕後人。

選自武漢市蔡甸區文化館編《蔡甸民間歌謠集成》第28頁，李正華搜集。

車鼓形，形容血吸蟲病患者肚大如鼓，不成人形。烏腳，因末梢血管阻塞，使得患者雙足發黑。螳螂頸，極言幹瘦，以致脖子怪異變形。凹，讀如wà，眼睛凹陷，蒼老呆滯。此謠具體形象地描寫了血吸蟲患者的悲慘身形情狀，足以讓見者寒心，聞者生畏。

令人欣喜的是，經過幾十年的艱難拚搏，漢南區送瘟神，消滅血吸蟲的工作成效卓著，屢獲殊榮，曾榮獲湖北省人民政府授予的“血防工作先進單位”稱號、中共中央血防領導小組授予的“全國血防工作先進集體”稱號等。

近幾年來，湖北省全麵推進“十年送瘟神三步走”的戰略部署，規劃到2018年，全省達到血吸蟲病傳播阻斷標準，基本消除血吸蟲病危害。

血吸蟲資料圖片

疾控工作人員防治血吸蟲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