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念

母親家在市內購得一處住房，聽說今年準備遷入新居，我忽然對居住了二十多年的那處舊居萌生了許多的懷念。

記憶中，家裏也曾遷居幾次，每次搬遷後我總會回到曾住過的房子裏看看，似乎想找回失去的點滴曆程。

多年前，父親從部隊轉業到一個小鎮上工作，住在單位上。這是由三排朝向不同的平房圍成的大四合院，我家擁有兩間房屋，都被分成前後兩個半間，為的是方便居住和擺放物品。那時沒有單獨的廚房，父親和母親便用外屋的一個半間既做客廳也做廚房。每個夜晚，父親坐在灶前燒火，母親在鍋裏忙活著，我們兄妹便在燈下，一邊做作業一邊聞著飯香……當我習慣了冬日裏在門前的牆邊曬太陽或者做“擠油”的遊戲時，父親和母親卻又張羅著搬家了，大概是因為我們兄妹已經長大，需要大一點的房子吧。

新居離舊居並不遠，在對麵的那排平房裏，而且也不新，是別人搬走後騰出來的，隻是有三間房屋，帶有單獨的廚房。在這裏，我和哥哥有了獨立的房間，但有空的時候，我還會跑回以前居住的地方，尋找自己曾在牆壁上貼的小圖片，尋找父親和母親做飯的溫馨，可是那裏已經住上了別人，早已把房間整理過，自然沒讓我如願以償。那時年紀畢竟還小，不懂得什麽叫失落，隻覺得心裏空****的，很不是滋味。後來母親多次告訴我，那裏已經是別人的住處，我才漸漸疏遠了這處舊居。

過了幾年，單位上蓋了新樓房，論資排輩，父親分到一套。這次的新居在另一個院落，離辦公區比較近，樓下便是一處綠化帶，種有許多風景樹和鮮花，裏麵有彎曲的小徑。好不容易盼著搬進了新居，住進了四周都刷得雪白的房間，但卻因牆壁的雪白，我接連幾晚都興奮得難以入眠。這裏環境雖好，但卻離以前居住的四合院比較遠，不適應之處很多，但當時並不曾想到，這段距離竟然使舊居處的一切，包括以前的閨中好友與我漸漸疏遠了起來。

多年以後，我和妹妹都已參加了工作，曾相約去四合院看以前的老房子。那裏居住的人已不知何時搬走，剩下一把生鏽的鎖掛在門上。房子顯得更加陳舊，容顏卻依然很熟悉。我們觸摸著開始風蝕的紅磚，感歎時日的無情，竟把我們年少時的歡樂一並鎖進了滄桑裏……那年遷居至今已是二十多年。每次回家，我都愛在每個房間看看，找尋往日的記憶。多年前，我們兄妹曾透過窗戶眺望遠處的綠油油的莊稼地，看田間勞作的人踏著暮靄而歸，學著高年級的學生周末夾本書在田埂上讀書。如今，莊稼地早被一棟棟樓房替代，卻依然清晰地烙在腦海裏。年少時，母親一直不讓我學著做事，怕耽擱了學習，卻把很多家務事推給了妹妹，於是，妹妹除了過早學會了洗衣做飯，還練就了心靈手巧的本領。我們一同住過的房間裏掛著許多手工小飾物，雖已落滿了灰塵，我卻不願丟棄，因為那是妹妹的傑作。我們兄妹各自成家後，竟然很少聯係，如今相隔甚遠，隻能睹物相思了。

在這居處，爺爺奶奶離我們而去，在山坡上留下一個小土包做紀念，卻不知已將無言的悲戚種植在我的心靈深處；我曾迎娶了兄嫂，嫁出了自己，看著妹妹被人迎娶，心中總是喜憂參半；當抱著幼小的侄子，逗著自己的孩童，看他們在頑皮嬉鬧中漸漸長大，才覺每個角落竟然是藏匿了無數的歡樂的。

二十多年轉眼即逝，昔日曾令我興奮得睡不著覺的牆壁已不再耀眼，門窗上的綠油漆已失去往日光澤，剩下班駁身影，窗棱也已憔悴變形，紋理卻依然親切如初。

遷居已是遲早之事。盡管希望母親盡快遷入市內新居，可我的心卻愈發思念與惆悵，或許舊居已如同一位親人，雖漸行漸遠，最終不知蹤影，卻和我們擁有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