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動的生命

第01章 暖流

一輛小破車在堆滿積雪的路上顛簸，伴著咯吱咯吱的脆響向前行駛。兩三道黑黑的但卻由許多被碾碎的冰片和泥巴組成的轍痕被拋得很遠很遠……刺骨的寒風像刀子一樣使勁割著我那已顯紅腫的緊抓著車頂外沿的鐵架子的雙手。腳踩在門邊的踏板上。門無法關啟，而我正起著“門”的作用。

這車本來就很小，根本不是拉人的客車，隻相當於平時的三輪車。車身甚至比三輪車還窄，車內兩排人的腿也幾乎都碰到一起了。

哎！要不是兒子正在隨州市內住院，我才不會在大年初二擠上這要命的破車奔波呢。現在隻希望車開快點兒，好早點到隨州。

“大嫂，大嫂。”從車廂裏傳來一位年輕女子的聲音。沒有人去理會她。

隨著車身的搖搖晃晃，我越來越承受不了了，根本找不出重心是在腳上還是在胳膊上。

“大嫂，大嫂！您坐在我的箱子上吧，看您那樣子，挺難受的……”

我的心猛一驚，難道是跟我說話？循聲望去，卻也無法判斷說話人的容貌，因為車外的積雪已耀眼得無法看清車內的每一個人。

驚詫之餘，已感到有雙手抓住我的胳膊朝車內拉去。我心中頓時一沉：這人到底是誰，她會不會猜到我兜裏裝著三千塊錢？現在的騙子太多了，我得格外小心才是。

車子一陣晃動，我的身子朝前撲去，重心平衡之後才發現自己已跌坐在了一個箱子上。隻是這隻箱子好象比較軟，大概裝著衣服之類的東西吧。管他呢，坐著總比站著舒服。

做定後，我開始打量著車內的人。他們大都目光散漫：有的扭頭看著車外的積雪，有的閉目養著神……忽然，我發現靠裏坐著一位年輕的姑娘正盯著我笑。難道拉我的是她？“謝謝了，姑娘。”我隨口應付著，心裏卻格外地注意她了。她對我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而是緊緊地依偎在一位年輕小夥子身旁，一臉的幸福。他們的衣著比較講究，質地也好，而且很新。看樣子，像是新婚不久的小兩口。可也不一定，要知道現在的許多騙子總是穿戴一新，讓人無法猜測他們的身份……想著想著，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揣在懷裏的布兜。

一路上，高度的警覺使我不時地用眼睛的餘光看他們。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繼續和我交談以達到行騙的目的，這使我更加忐忑不安起來：他們到底要對我幹什麽？難道因為人多不便下手？手不由自主地又摸了一下懷裏的布兜。還好，安然無恙。

車子的搖搖擺擺使人重心不穩，心中的疑惑恐懼更使人惶恐不安。

雪顯得格外耀眼，路兩旁稀稀落落的已變得光禿禿的樹木不斷往後移，隨著那兩三道黑黑的彎彎曲曲的轍痕伸向遠方……漸漸的，路兩旁的樓房、商店的招牌開始多起來了……終於，車停下來了，隨州車站到了。在我起身準備下車的一刹那，突然發現那個箱子有些異樣。定睛一看，原來箱子已變形——它並不是常見的那種硬質地的行李箱，隻是一種四周由某種東西支撐做框架的軟麵箱。現在，有些地方的框架已被我壓斷了，這可如何得了！

我懷著深深的歉意和恐慌望著這對年輕人，不知該怎樣來表達我的心情，嘴裏喃喃地嘟囔著：“真對不住您，我並不想這樣的……”頭腦裏不斷閃現著騙子們以此為借口趁機勒索的種種嘴臉。

“沒關係，大嫂，看您說的，一隻箱子嘛，終歸是要壞的。我還擔心您坐在箱子上不舒服呢。哎！車上太擠，沒法兒挪動，要不我可以和您換一下座呢！你看，我的腳一路上都放在他的腳上呢。”說著，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位小夥子，笑了。不知為什麽，我覺得那一瞬間，她那略含羞澀的笑容顯得格外燦爛。

下了車，匆匆道別後，他們便急忙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咯吱咯吱的腳步聲襯著他們的身影在皚皚白雪中顯得格外耀眼。

我忽然啞然失笑，收回自己的目光。自己剛才還以為……現在……哎，我現在是怎麽了，怎麽失去了對別人最起碼的信任呢？是因為現在騙子滿天飛呢，還是因為人們的作繭自縛？不管怎麽說，從這對年輕人的身上，聽不到太多的言語，卻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暖意。這種暖意必將不斷傳給別人，最終變成一股強大的暖流流向每一個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