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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呂生在安都工作五年零二個月了,他結實,中等個兒,鼻子較大,嘴巴稍闊,一對雙眼皮下的眼睛靈活而神采,這人極會講究衣著修飾,無論機關辦公、下鄉調研、開會作報告、應酬接待、出差辦事,都喜歡穿上名牌西裝。有一次組織縣四套班子領導分片下鄉送溫暖時,他從幾天前的CCTV新聞聯播上看到中央領導同誌衣著樸素、輕車簡從地下到基層與困難群眾心連心送溫暖的鏡頭,見微知著,這是親民,更是一個**黨員和領導幹部作風的需要。他在有關會議上要求下基層送溫暖的同誌必須衣著便裝,不可西裝革履,並邀請縣電視台現場報道。從此以後,趙呂生除了下基層調研有記者隨同穿便裝外,其他任何一個場合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王子風範,很有一個**的魅力和魄力。

鍾祥雲是二年前來安都的,千頭萬緒的政務工作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去,用嘔心瀝血、廢寢忘食來形容他的工作一點也不誇張。他來上任不久發現政府工作,特別是副縣長們的工作沒有誰來安排督促和落實,副縣長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忙碌著卻不見成效。鍾祥雲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規範完善例會製度,利用每周的星期一召開政府正副縣長的例會,縣長們都要如實匯報總結上周的工作,計劃安排本周的工作,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辦公室還印發縣長們的每周活動動態,就這麽簡單的事,政府工作就贏得上級和群眾的肯定,市領導在有關全市性工作會議上還表揚了鍾祥雲的這一做法。“例會製度”強化了責任,使政府工作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鍾祥雲是農家子弟,他父親是在三年困難時期被餓死的,那年他才1歲,正是有了受苦的生活經曆,他才發憤讀書,從小學會**做事,養就了他的良好品德和雷厲風行的作風。他身材結實魁梧,國字臉,肩膀很寬,胸部挺出,滿頭黑發中也夾雜著許些白絲,那雙有神的眼睛,炯炯閃亮,滿蘊著自信,剛毅和樂觀。

趙呂生與鍾祥雲曾經在省委黨校學習的時候,有一次趙呂生瞞著黨校偷偷地駕著車去外麵請客吃飯,行駛在示範大道時違章駕駛被交警扣下執照,說要他到省交警總隊參加學習。這是最糟糕的爛事,去參加違章學習班,黨校這邊就會出大問題,礦課遲到、外麵用餐、私自駕車都是不允許的,一旦有人違令,我行我素,輕則通報批評,重則除名,這些都與前途息息相關。在這無助的城市,他想到了同班同學鍾祥雲給他透露的省公安廳副廳長是他老鄉,而且是同一個村的秘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與鍾祥雲手機聯係,把事件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熱情的鍾祥雲二話沒說就撥通了副廳長的手機,一場差點釀成的“政治事故”被鍾祥雲10分鍾解決。鍾祥雲救了趙呂生一“命”,從此,他們的關係就像手足關係,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有緣共事,而且是搭檔,是蒼天的安排,趙呂生和鍾祥雲都打心眼裏高興,都信心滿懷地表示他們是天下第一搭檔,能把安都的工作幹得出奇製勝。在多次公開場合上,趙呂生重複著一句話:“祥雲縣長是最優秀的代表,大家都要支持他的工作,支持他就是支持我的工作,支持他就幫助了我,他做事**我是一百二十個放心的!”

他們的分歧矛盾也是日積月累起來的。其實啊,同事之間,特別是黨政“一把手”沒有分歧,沒有矛盾是不現實的,各人觀點不同,處事風格各異,豈有不矛盾之理!

在很多場合上趙呂生他都口若懸河抬高鍾祥雲,推出鍾祥雲,這是鍾祥雲十分清楚的,他是要使自己死心踏地、忠心耿耿地跟著他,順著他、護著他、圍著他。以致於有一次省扶貧辦撥下來建設移民新村的項目款,他直接打電話叫財政局長和老建辦主任給他安排50萬元,說要把掛點的新農村建設點增加配套設施,購買農村文化活動方麵的器材,把這個點建成精品點。老建辦主任和財政局長都被趙呂生突如其來的施令搞懵了。這是專項資金,一分一厘都很嚴肅,必須要專款專用,還要接受監督和審計,如挪著它用,就是嚴重違反了財政紀律,也是違紀犯罪的行為。鍾祥雲聽取了這兩位“諸候”的有苦難言後,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很不是滋味。在原則性問題上,鍾祥雲是不會讓步的,隻要你違反規定,違背原則,那怕是父母兄妹也不認。但他確實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應付打發趙呂生,他畢竟是**,是安都縣的“一把手”,上頭有靠山,傳他提拔重用的風聲愈刮愈濃,他和自己的關係也爐火純青,如為了這工作上的事紅臉打肚皮官司,對誰都不是好事。想到這裏,他第一句話就問正襟危坐在跟前的兩位“諸候”的意見。

老建辦主任說:“項目款,不好挪用,我們縣裏有教訓,早年挪用救濟款,**、縣長都被撤職,有關人員還判刑。”

財政局長說:“趙書記要把錢用在新農村精品點上,這可以理解。但怎麽也不應該用移民新村專用款,要挪就挪其它方麵的款項更好辦,比如國家轉移支付方麵的資金,或者想其它辦法籌措。”

“……”

鍾祥雲邊聽邊記邊思,最後斬釘截鐵地說:“移民新村專項款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道理,這關係到全縣10個移民新村500多移民群眾的安全穩定和安居樂業問題。這個例不能破,這種不正之風不能助就。”鍾祥雲說到此,表情更為嚴肅起來,同時也很理解兩位“諸候”的苦衷,於是接著說,“你們不要有後顧之憂,等下趙書記再過問要錢的事,你們就說我在安排,記住,一定要把好關!”

就這樣,一拖再拖,趙呂生沒有如願得到那50萬元錢,新農村建設精品點也沒有搞出特色亮點。從此以後,他就對鍾祥雲有了意見,有了隔閡。據說他在縣新村辦開會時,聲色俱厲,指桑罵槐,大斥政府不重視新農村建設工作,不講政治,不講黨性。

趙呂生此人報複心理很強,看誰不順眼或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在政治上就永遠翻不了身。他早年在做鄉**時,在處理國有資產上徇私舞弊,收受賄賂,最後使國有資產白白流失,一個副鄉長和一個村支部書記匿名向上麵舉報反映情況,結果縣裏派來了人調查,但在調查時,趙呂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結果調查來調查去沒有發現舉報信中所說的事實,調查組無功而返。翌日,他叫來了幾個“心腹”,查出舉報信的“元凶”,結果有二人鎖定在“包圍圈”中,副鄉長和村支部書記的命運從此開始多災多難,副鄉長在選舉時落選,後來趙呂生向縣委反映此人工作馬虎,組織紀律鬆懈,沒有群眾基礎,工作推不開,**把他調動,在趙呂生的操縱下,這名副鄉長以一般幹部的身份調動。而這個村黨支部書記則在家裏種田。“這就是與我作對者的可恥下場!”趙呂生心想。那麽,這次又有誰的厄運降臨頭頂呢?趙呂生心不甘情不願就這麽便宜了。鍾祥雲,你鍾祥雲從中作梗,做絆腳石,羽毛未豐就想高飛,沒門!唉,鍾祥雲是縣委**、縣長,是一條大魚,不好網;是一隻老虎,不好打;況且,目前他**做事都沒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搞得不好就會掀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你鍾祥雲有能耐,夠聰明的,那麽殺雞給猴看總可以吧!

天慢慢涼了,太陽漸漸遠了,秋天到了,縣委大院裏的小草似乎不服秋霜的威逼,仍然綠綠的,草尖兒隻有一點兒黃色,就像一頂小草帽兒,在秋風中不停地搖擺著,似乎在向人們報告:冬天還沒到呢。趙呂生一到這個季節裏,就會萌發動用人事念頭。這次,人事調整的比例不會小,有十幾個重要崗位必須要有可靠的人去占領。他叫來了鍾祥雲、還有分管黨群的**和分管紀檢的**,名曰“書記碰頭會”。重點研究這次人事變動。這次變動的人事其中就有老建辦主任和財政局長。趙呂生要動這兩人的理由是,他們在同一崗位時間較長,超過了五年,按照《中國**黨幹部任免條例》必須要交流。鍾祥雲考慮到目前秋旱嚴重,各地和各級幹部都在全力以赴抗旱保豐收,人事問題可以擱一擱,緩一緩,他這麽想,也這麽開誠布公地說了。其他兩位**並沒有表態,好像不好表態,書記、縣長的事真是不好幹預,說得對說得不對都對自己不利。

“我們補充交流幹部的目的就是能夠確保更好地開展工作,調動幹部幹事業的積極性。”趙呂生態度堅決地說。

“如果趙書記執意要動人事,我也不反對,但幾個重要崗位的人選一定要慎重,並考慮成熟,要不然就會打擊壓製他們工作的積極性。”鍾祥雲說著,心裏卻想著趙呂生這人真有點無原則性。隨意**,飛揚跋扈。他的目的無非是把老建辦主任和財政局長拿下。

“那你的意見就是動用副科級幹部!”趙呂生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