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劉少連的氣憤並責罵,廖東東忍受了,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內心裏卻是火山爆發,翻江倒海,他比誰都急,比誰都怕,隻是他知道劉少連“人亡政息”,鞭長莫及了。他的話,沒誰聽;他的賬,沒誰買;他的臉,沒誰給都屬於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廖東東隻是心裏這樣想,但不能這樣說,眼下,能利用多少得多少,能逼得幾多就幾多,反正,一定要把他這個不可一世的貪官逼得山窮水盡、走投無**方可罷休。

“廖東東,我**你還是另取高明吧。我是虎落平陽,龍擱淺灘,回天乏術,無力相幫!”劉少連見廖東東沒有“氣對氣”,“暴製暴”,語氣緩和下來,表現出極度的消極與悲觀。

廖東東豈是省油的燈,更不是吃素的。他主動落座,主動倒茶,並翹起二郎腿,點燃起自己隨身而帶的軟包裝中華香煙,用力地吸了一口,又用力地把嘴裏的煙霧吐出,濃濃的煙霧在他的跟前打著轉轉,煙味瞬間彌漫整個客廳。

“劉少連、劉書記,你千萬別怨我無情無義,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哼哼,你是**,當然囉,現在雖然不是,但你總應該懂得基本道德起碼人性吧?你怎麽就這樣不善解人意不負責任呢?我們曾經有過君子協議,相互支持相互幫助相互享受人間富貴。現倒好,鍾祥雲正在把你把我,一步一步地整,一步一步地向監獄送,你卻做起甩手掌櫃,即使你我不願意去死也得乖乖的去死!”廖東東平靜而緩慢的語氣中容不得劉少連有絲毫的懈怠,就像到了生死攸關的非常時期。

“我盡力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是搞不清他鍾祥雲葫蘆裏會賣什麽藥。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你沒盡力,你還是官氣十足,拉不下架子,最起碼顧慮重重,這樣下去有百害而無一利。”

“廖東東,你是生意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你這樣貶我一無是處。好,那你有什麽高招?”

“在這種情形下,不是高招,更準確點是陰招是毒招!”

“你支支看。”

“你打電話沒用,必須親自登門,麵對麵與他交交心。”

“這樣不行,更使不得,這樣你是把我往烈火上烤。不但沒有效果,達不到目的,而且加速了我們的死亡!”劉少連不假思索地拒絕廖東東的“陰招”。

“你還想東山再起嗎?我雖然不是‘公家人’,不懂得為官之道,但我有一點比你清楚,你是船到碼頭車到站。能這樣,你就是前世積到的福,今世修到的緣,應該謝天謝地。”廖東東放下二郎腿,用右手掌心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前額,也許是他感到頭部的痛感,用這種方式稍稍緩解,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緩緩挪動步子,毫無顧忌地道,“但是啊,我們要把問題想得恐怖一點、複雜一點,下一步,等待你和我的**是漫漫而無期的牢獄生活,甚至‘哢嚓’,命歸黃泉。”

他們二人兩雙眼睛對視著。算是無可奈何花落去。

劉少連真後悔上了廖東東的賊船,真後悔交錯了朋友,真後悔大權在握時的忘乎所以。那個該死的張如文,為了一時私利,為了那終年的、不會間斷的所謂財源,居然被廖東東的陰險手段所利用,牽線搭橋,當起了他的炮灰,最終把罪惡陰險的刀刃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到了任人宰割的絕境。劉少連至今記憶猶新,通過張如文的“撮合”,第一次他們見麵時,廖東東就將一個據說是原汁原味的、看了男人都會心動的“**”送到劉的府上,讓其舒**服地享用。後來,劉少連喜歡上了這個女孩,順理成章地被他長期占用並包養,而一切所需的開支費用,則是由廖東東負責到底。

廖東東在給劉少連攤牌時,如數家珍地抖出了一筆筆開支明細表,總支出達200萬之巨,這些“黑帳目”,令劉少連內心發顫,呆若木雞。“把柄”在他手,他廖東東能不釜底抽薪嗎?高雲的樓盤開發,他所占的比例不是半壁江山所能概括,而是占了六成還要多。更為糟糕的是,他的樓盤開發大都是違法違規所獲,追查起來,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現在,鍾祥雲大刀闊斧清理整治征地拆遷,所有的問題都會暴露出來,所有的黑幕交易都會讓世人皆知,這些都是“見光就死”的生意買賣,倘若這張紙包不住這把火,廖東東要死,劉少連同樣活不成。

清理整治工作正在有序進行,盡管說情之風刮得厲害,障礙阻力不少,但鍾祥雲都死死地守住了底線,一切按原則辦事,公對公處理問題,進度倒是很快。集中的問題則集中處理,重點解決。

張如文這幾天的心情已壞到了極處,一直悶悶不樂。這天晚上,他約幾個 “鐵哥”到夜宵城宵夜。這幾個哥們都是高雲官場的精英,他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光無限,一度成為高雲上下的紅人,極令其他官員羨慕不已。特別是蘇帝責憑著官場的八麵玲瓏和與縣委多位領導的特殊關係,通過一係列的潛規則並運作周旋,幫助、帶活了一批親戚朋友進入仕途。他雖然是葉村鄉的**,但隻要他一出麵,幫誰包準,高雲政壇上把蘇帝責的大名忘了,“蘇常委”的雅號不脛而走,傳遍城鄉。如今,蘇帝責與包括張如文在內的這幾位哥們濤聲不再依舊了,劉少連的下台,鍾祥雲的上任,他們似乎都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撂在一邊坐著冷板凳,即使不坐冷板凳,也是像雜牌軍一樣貶到風口浪尖充當炮灰,求生不得求死不易。張如文就是典型的“樣本”。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同病相憐的命運又致使他們憐香惜玉地走到一起。“弟兄們,我們今夜無眠,敞開肚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一醉方休!來,我代表東道主,代表落難的弟兄們敬大家一杯,這也許是我們最後的晚餐!”鬱悶不樂的張如文江湖豪傑一顯,舉起酒杯,將滿滿的一杯“四特”白酒喝得底朝天。

“喝,大家痛痛快快地喝,我們都是結拜的鐵兄弟,有福共享、有難同當。”蘇帝責附和著,帶頭把杯中酒喝了。

“如文兄,你太消極了吧!我們現在在座的大大小小都是法人代表,都還握有**黨的公權力,好日子還在繼續,鹿死誰手,誰笑到最後還不能妄下結論,怎麽是最後的晚餐呢?”體育局的吳發先對張如文的“開場白”流露出不滿情緒,給他指錯糾正,顯現出挫折麵前不低頭,忍辱負重,逆勢而上的豪言壯氣。

吳發先是上任不到一個月的體育局負責人,一年多前,他還是中學的一名體育老師,由於這人對官場興致昂然,官迷心竅 ,居然打起了改弦易轍混跡官場的主意。他在高雲政壇是一張白紙,舉目無人,混跡官場談何容易?思來想去,他想起了他學生的家長蘇帝責和張如文,於是他拿出全家人省吃儉用的十多萬家底,找到這二位“紅人”,求他幫忙。通過他們的有效運作,年輕的吳發先得到了劉少連的認可,先調到縣委辦的機關事務局工作,半年後就地提拔副科幹部,再過半年榮升到體育局任第一副局長並主持工作。這樣做,劉少連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能肆無忌憚地張揚,以致造成民怨沸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主持工作,雙方共贏,皆大歡喜。

吳發先想得恐怖和複雜。

吳發先這麽一說,張如文不敢苟同,舉起酒杯“一口悶”地把下一杯酒咽下,粗聲粗氣地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吳老弟,你年紀輕輕、後生可畏,真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血性,這很好,難能可貴。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在魚龍混雜的官場混了幾天?風風雨雨、坎坎坷坷、是是非非你經曆了多少?眼下,我們就是茫茫草原上迷途的羔羊,沒娘的孩子,沒人理睬,更沒人同情,早晚會被狼吃掉!我們大家都到了高唱《國際歌》的時候了。愧你還無憂無慮形勢一片大好!”

“車到山前必有**,我們有的是機會,樂觀一點好,我就不相信他鍾祥雲會沒事生事找岔子,處處給我們小鞋穿,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也不是吃素的,難道他身上就有那麽幹淨一塵不染。”吳發先還是那樣的“童言無忌”。

“吳老弟,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是我們身邊的真實故事。一個送水工都要隔三差五往局長辦公室送水,每次到他的辦公室都是客來客往,笑臉相陪的情景,敬煙倒茶,恭恭敬敬,真是幸福至極、風光無限,令這個送水工十分羨慕。‘這個局長多輕鬆多快樂呀!’可是有一次,他送水到他的辦公室,卻發現裏麵難得的寧靜,沒有外人幹擾,隻見輕鬆快樂的局長仰靠在老板椅上唉聲歎氣,對著天花板死死發呆。看他心亂如麻、生不如死的神態表情,送水工異常納悶,驚奇萬分,心想:局長這麽風光幸福怎麽也還有痛苦的時候?小吳老弟呀,這個送水工永遠都解不了這個疙瘩,永遠都會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因為他是局外人,沒有接觸過政治官場,所以他就領悟不到裏麵的所以然。這麽些天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在鍾祥雲、範水清的緊逼下,我簡直是在煉獄,他們時時處處都在給我下通牒。”

“今天我們最好莫談公事,這些爛事黴事越談越寒心,越談越傷感。世上要算什麽最無情,就是官場最無情。拜托大家不要再說了,放飛心情宵宵夜。來,喝酒!”蘇帝責說。

“可以,不談公事,但咱們今天難得相聚,總還得彼此之間關心關心對方吧?!”另一個哥們接過蘇帝責的話茬,似有不讚同他的“一言九鼎”。

蘇帝責端起酒杯,責罵這位兄弟,說:“你小子的人間溫暖真夠的,你先把酒喝了,咱們再談各自命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