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租屋裏的磨刀聲-3

又和天右來租屋睡覺。但那該死的磨刀聲依然在天右剛剛雄起時響起。何麗說,他磨他的刀,有啥好怕的,他無緣無故的還會殺人不成?天右說我沒有怕。但天右卻總是一聽見磨刀聲便威風不起來。何麗大為掃興,對天右的熱情頓減。以後,任天右怎樣說得驚心動魄,也不肯回租屋住了,並下了最後通牒,再不另租房子,就和天右拜拜。

天右這一段時間心事重重是可想而知的。一方麵是租房的事,但更重要的是天右擔心自己從此便雄風不再了。果真那樣,對他將是一個何其殘酷的打擊。寫到這裏,我也不想給我的主角這樣的打擊,我隻是想盡可能原汁原味地把我知道的這個故事講出來,我無法改變這一切。

原汁原味的故事是這樣的,天右做的是一份開衝床的工,天右上班時就這樣胡思亂想著。衝床一下一下地壓著模。好幾次,天右都把自己的手指放進了衝模下,幸虧他做這項工作日久,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的本能,每次都有驚無險,但也夠天右出幾身冷汗的了。

丟雷**嘿!

廣西仔主管冷冷地轉到天右麵前。你看看你衝的貨,這麽遠衝一下,浪費的你賠呀!

天右這才發覺,本來一塊料應該衝三十個產品的,現在隻衝了二十來個便報廢了,一時低頭無語,任憑廣西主管劈蓋臉地一通好罵。廣西仔罵夠了,掏出張罰款單,劃拉了一通,丟雷**簽字。天右迷迷糊糊的在罰款單上麵簽了字,好像是罰款一百元,把它呢?天右現在已沒有心情去考慮罰款的事了。真要**,不是一百元一千元一萬元,可是一輩子的大事。該死的磨刀人。天右恨恨地想。把衝床開得老快,手機械地把片材塞進衝模下。

轉眼禮拜天又到了。周五晚下了班,天右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去了泰麗廠門口去等何麗。下班鈴一響,打工妹們潮水般地湧了出來。天右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廠門口。半個小時過去,出來的打工妹已是零零落落,並未見到何麗。天右急了,擋住了一個正出廠門的女孩。那女孩一愣,說靚仔,你搞麽乜呀!天右紅了臉說:你認不認識何麗,幫我進去叫她一下。謝謝你啦!何麗?哪條拉的?女孩問。天右說不上來。女孩說,幾千人的廠,又不知道是哪一條拉的怎麽找人?天右又花了十塊錢買了包紅塔山的煙塞給保安。保安懶懶地拿起對講機接通了車間的保安。老半天,何麗才磨磨蹭蹭地從廠裏出來,遠遠地見了天右,臉上掛了一層霜。

兩人都不吭聲,一前一後地走到廠外那條髒兮兮的河邊。天右勾著頭沒話。何麗無聊地拾起地上的土坷垃,一下一下地扔進汙水河中。說,有啥子事嘛,沒啥子事我要加班去了。天右說何麗,咱們......何麗的眼裏盈滿了淚水,咬咬嘴唇說,天右,咱們散了吧,再這樣下去我受不了。你說咱們天南地北的,拍拖圖個啥子?圖個貼心,圖個依靠,圖個安全感。可現在你給了我什麽?跟你住在那個鬼地方,提心吊膽,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上班害怕拉長罵,下班害怕治安仔查,好不容易禮拜天回家還要擔驚受怕,我真的受不了。天右說我知道你是嫌我不行了。何麗說天右,別這樣,你會行的,這隻是暫時的,我不是嫌你真的不是嫌你,我是受不了這種日子,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何麗說完這些時早已是淚流滿麵。

天右無話可說,隻覺得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時間心灰意冷。天右說,何麗你走吧!天右說完轉身就走。何麗在後麵哭著叫了聲――天右!天右的淚水就下來了。他沒有回頭。他無法回頭。

天右回到廠裏,開了機床加班。他把衝床的速度調到了最快。我現在無法揣測天右當時是否有一種自殘的快感,或者說我不知道天右是否像他的老板說的那樣故意讓衝床軋斷手指的,當他左手的四根手指齊齊被軋斷時,便痛得昏死了過去。

五天後,天右出院。同時也接到被廠方開除的通令。老板不僅沒有賠償天右的工傷損失,反說天右違反操作規定,弄壞了一個機模,扣押當月工資,作為賠償。天右到廠裏去鬧,並揚言要上勞動局去告老板。老板說你要告盡管去告,老子拖你個一年十個月的,耗死你個蓑仔。天右一衝動,狠狠地說:老子告不了你便殺了你,反正也是賤命一條。老板冷笑一聲,說你小子有種的就放馬過來,我隨時奉陪。

天右是帶了一把刀回到出租屋的。

一把刀,一尺來長,閃著青冷的光。刀是從一個西藏人的手中買來的,那人說是真正的藏刀。天右抱著刀,突然地覺得自己的膽氣粗豪了起來。多日去找廠方索賠都沒有人理會他。到勞動部門投訴調解,廠方不服仲裁,認為天右是敲詐。因為那天天右把衝床的速度調到了最大的限度,這是廠方明令禁止的違規操作。也就是說,要想討回公道.,除非上法庭。這正是老板所想。要是上法庭,沒有一年半載判不下來。他老板無所謂,天右這樣的打工仔就拖不起了。天右當時很無助的往回走,就見到了那個兜售藏刀的西藏人。那西藏人有著一雙深不見底的湛藍色的眼,天右隻望了那西藏人一眼,意識便有點模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藍色便把他的思維覆蓋。買下這把刀。西藏人斬釘截鐵地說。天右就鬼使神差地買下了那把刀。

回到出租屋。屋裏多日未住人,空氣中有股濃濃的黴味。天右推門進屋,貓忽地從**竄下。那貓早已把天右的床當作自己的家。天右說貓,來,我們做個伴吧!貓並不領天右的情,氣憤地逃得遠遠的衝天右叫罵著。喵。喵。喵。天右罵,不識抬舉的,老子先殺了你祭刀。天右就出了門找來一塊石頭。

天右蹲下。磨刀。刀鋒冷冷。刀聲霍霍。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天右收了刀。打開門。是宏。

宏說,咦,天右,這麽久沒回來住,我還以為你們另租了房呢。何麗呢?天右一聽宏提到何麗,激動了起來。何麗,何麗她不會來了。天右說。天右這樣說時,已是咬牙切齒。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都是你那該死的老公。天右冷冷地盯著宏那高聳的**。天右突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衝動。這是一種雄性的衝動。是的!他的這種感覺很強烈。因為你,天右說:因為你那該死的男人,每天晚上在房間裏磨什麽鬼刀,害得何麗離開了我,害得我變成了殘廢,害得我丟了工作。天右越說越激動,一激動天右就亮出了刀。當時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天右的心髒因激動而劇烈地跳躍著,他的體內一定有無數條火蛇在竄動,男人的血液在沸騰。後來他的**就高傲而且**地雄起。我說過,自從何麗走後,天右以為他的那玩意兒再也不會蘇醒了。現在它居然醒了過來,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威風八麵。天右急於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於是天右一步步地逼近宏。天右說,你老公犯下的錯,應該你來補償。

宏卻笑了。宏笑得很媚。宏說,天右,我早知道你想要什麽。我第一次見你時就看出來了。宏說來吧,你們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宏說著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那一雙雪白**的**。天右便抱住了宏,把宏的衣服剝得精光。天右把心中積鬱多日的憤怒全發泄在宏的身上。宏在扭動。宏說狗日的天右。狗日的男人。

貓不知何時又跳到了窗台上,冷冷地盯著天右和宏。我無從知道貓的思想,但貓的好奇是肯定的。貓當時幾乎是全神地盯著麵前的這一對瘋狂的男女。以至於它忘記了自己處境的危險。驀地,貓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在空中一連翻了七`八個滾,落荒而逃。天右依稀看見是磨刀人對貓下的手。但天右那時已忘記了害怕。那時天右叫了一聲何麗。那時宏說了一句別為難我的男人。那時天右就感覺到了無限空茫.......天右不知是何時睡過去的。天右醒來時,已是深夜。

夜涼如水。月如鉤。

天右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便是霍霍的磨刀聲。宏一定又去上班了。是他男人在磨刀。天右聽得磨刀人今天磨刀的聲響特別的沉,仿佛要把磨刀石切斷,泛著一股濃濃的殺機。天右感覺到了這種殺機。他的內心也有一股相同的殺機在湧動。天右猛地想到他今天把磨刀人的女人給幹了。天右還想到他幹磨刀人的女人時那聲貓的慘叫。天右開始害怕了。他把那柄藏刀攥在了手中。攥緊藏刀的同時天右便把什麽都決定了。

隔壁房間的磨刀聲還在一聲緊似一聲

霍――哦――

霍――哦――

霍霍霍霍霍霍――霍

急急緩緩的磨刀聲如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了天右的脖子。天右張開口大口大口地喘氣。攥刀的手已是濕漉漉一片。

先下手為強。天右想。

天右把藏刀抽出了鞘。天右的血又開始沸騰了。因恐懼而沸騰。那該死的貓不知何時又鑽了進來,冷冷地衝著天右笑。天右忽然覺得那貓的笑如同老板的笑,帶著一種冷冷地嘲諷與鄙視。天右一揮刀,貓一聲慘叫,拖著一**血跡逃出了租屋。

天右進入了磨刀人的房間。

天右這是第一次進入那個在他心目中打滿了問號的房間。房間裏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一張簡易的小木床,**堆得亂七八糟,牆邊上擺著鍋碗瓢盆煤氣灶。如此而已。這是典型的打工人租房內的布置。磨刀人蹲在地上,很仔細地磨一把刀。從刀柄的形狀可以看出這是一把菜刀,但刀身充其量隻有一把菜刀的五分之一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