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瘟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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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送冷飯團子嫁禍於人時,男人們也開始了行動。
電影院的老院工在黃霧中走進了算命先生的家。他在算命先生的家中看見了一臉死灰色的衛五婆子。衛五婆子沒有送冷飯團子,她家裏死得隻剩她一個了,她沒有了送冷飯團子的氣力,她的窗台上已堆滿了冷飯團子。那些冰冷的飯團,散發著一股古怪的氣味。可是衛五婆子並不在乎這些,她撿那些看上去還比較可食的,放在了油鍋裏炸了,成為了可口的美味。
老院工和衛五婆子,還有算命先生,都是四十年前那場瘟疫中的幸存者。他們聚在了一起,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老院工和衛五婆子,眼巴巴地望著算命先生。算命先生閉上眼,口裏念念有詞之後打了一卦。算命先生的臉上的憂鬱即刻像水草一樣的招搖。
在老院工來到算命先生的家之前,衛五婆子向算命先生說出了一個秘密。就在貓集體自殺的那個夜晚,衛五婆子的兒媳婦生下了一個哭聲像貓叫一樣的孩子。
那孩子呢?算命先生問。這樣古怪的事並沒有引起算命先生的興奮,彌漫在三十一區的黃霧讓他驚惶不定。而玻璃莫明的好了起來,而且在那個夜晚摸回了紙貨鋪,這讓算命先生心神不寧。衛五婆子兒媳的突然瘋狂而死,更是讓算命先生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場瘟疫。老中醫一家人的離去,堅定了算命先生的想法。他幾乎天天都要打卦,他從卦像中發現自己將過不了這個冬天,這一發現讓他心如死灰。後來的很長時間,他都坐在家裏等死。他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來躲過這一動,來苟延殘喘他這腐朽的生命了。
衛五婆子說,後來我騙兒媳說孩子死了,我把孩子丟在了火葬場後麵的小山崗上。
衛五婆子說第二天她趁著到那裏葬貓的機會仔細地搜索了一遍,不見了他夜晚偷偷丟掉的孩子。
是不是,這場黃霧與那個孩子有關。衛五婆子說出了她的疑慮,還有她兒媳的死。
算命先生沒有說出他從卦像中看見了什麽。這時老院工就進來了。老院工也是心事重重。
我總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老院工對算命先生說出了他的擔憂:而且吃不下東西,吃一點就吐。這心裏總是莫明的慌。老院工強調說。
算命先生給老院工也打了一卦。算命先生同樣沒有告訴老院工他從這卦像裏看出了什麽。
老院工和衛五婆子像兩個等待法官判決的犯人,在算命先生的麵前彎著腰,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有更多的男人像幽靈一樣悄悄進入了算命先生的家。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都在這一天來向算命先生問卜。於是不一會,算命先生的家裏擠滿了人。他們都像一段段呆木頭一樣,無聲地站在那裏。他們都像是等待最後判決的死刑犯,大氣都不敢出。
一場災難!
算命先生過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睜開他一直微閉著的雙眼,他渾黃的眼裏射出了兩道精光,一字一句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
算命先生在吐出這四個字之後,又過了足足有兩分鍾,這兩分鍾對於老院工、衛五婆子以及其他前來問卜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世紀一樣的漫長。兩分鍾之後,算命先生長籲了一口氣,這一次他說出了兩個字:玻璃。
玻璃?問卜的人同時重複了這兩個字。
對,就是玻璃。
算命先生說,這一切都是因為玻璃那個古怪的女孩子而起,她是一顆災星。災星出世,來到了三十一區。
果然是一個災星。於是有人這樣議論,你看馬有貴,好好的就死了。
還有阿采,好好的就瘋了。
怎麽樣消除這個災星,算命先生並沒有說。也用不著他來指點迷津了。前來問卜的人心裏都明白,隻有除掉玻璃,三十一區才能躲過這場災難。
得到了算命先生指點的三十一區的人,於是像影子一樣出了算命先生的家。他們各懷心事,默默地朝紙貨鋪走去。算命先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一絲狡黠的笑像一條四腳蛇的影子迅速地劃過算命先生的臉上,他再一次看見了自己八十三歲鶴發童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