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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出租車就開到了學校門口。

班主任劉老師從車裏走下來,一抬頭,正好看到曾抒鶯與班裏另一名女生往學校前麵的小店走。想了想,喊:“唉,曾抒鶯,來一下。”

曾抒鶯一見是班主任劉老師,跑過來:“老師!……”剛開口,看見屈小丫也從車裏出來,臉有些發紅,覺得早上應該叫屈小丫一聲,不應該寫那條子,也不知到底接上車沒有?就覺得有點被動。

屈小丫看見曾抒鶯,雖然尷尬,但知道老師已經有所察覺她們之間的小磨擦,也不好意思再堅持,臉一轉,正好看見司機師傅打開後箱裏拿出一個行李包,馬上跑過去接過來,自言自語道:“呀!這個包好沉哪!”說著要往身上背。

攙母親下車的班主任老師一見,叫道:“哎哎哎,不行!你一個背不動!曾抒鶯幫一把好嗎?”

曾抒鶯立即跑上去幫屈小丫抬,兩人抬起包,就那樣橫著往大門裏走,門欄一掛,曾抒鶯差一點摔倒,嚇得屈小丫馬上扔下包去扶,兩人嘻嘻哈哈笑著一團。

班主任劉老師在後邊喊:“小心點!小心點!把我們8班的兩個大美女摔壞了,我可擔當不起!”

屈小丫曾抒鶯一起說:“沒事沒事!”

班主任劉老師心裏也要笑:看來,她們真的沒事了。

我做錯了嗎

西下的夕陽,金子般地照著教室一邊的窗口。

這時,許多同學都盤算著放學後幹什麽,今天,王磊說要去踢足球,曾抒鶯則要去新華書店買書。還有幾個女生要一同去超市。菜場要收攤了,劉小節要去菜幫媽媽推菜。

所有這些美好的計劃能否實現,要取決於老外老師,如果最後一節英語自息課,老外老師要是讓同學帶信,不到教室來了,大家的計劃可以實現,如果他還來上課,這些計劃,如同老奶奶吃鍋粑--泡湯!

大家正翹首以盼,老外老師上樓來了。

迎接他的是一片輕輕的噓聲。

老外老師沒進門,已經聽到了:“噓什麽噓?第23課誰背上誰走人!”

天!第23課三頁多,背?!能背上嗎?親愛的teacher,沒和老婆(老外老婆教數學)幹架吧?不早些夫妻雙雙把家還,她做飯來你洗碗,偏來教室來拿我們屁股受什麽罪呀?所有同學,沒一個希望這時見到這個可愛的老外老師,都愣著,不去書包拿英語課本,如同英國式的抗議。

老外老師最煩的就是這種集體軟磨,這種無聲的抗議,往往使他想起倫敦街頭的抗議者。哼!你們以為人多力量大嗎?這對我沒用,我才不會就範呢!嗵!課本重重地往講台上一扔:“愣著幹什麽呐?還不給我好好讀?等待奇跡出現呀?還是你們自己創造奇跡吧。你們先自己讀,自己背,我一會抽人背。”老外老師老外式的發火。

王磊是全班周知的“英語暈暈”,一記英語單詞,腦子裏就打架,就犯糊,不知英語哪這麽複雜!good friend是好友,hail-fellow不同樣是好友嗎?英國人說話咋這樣囉嗦呢?一點也沒有中國漢語簡潔明快,用漢語做世界語得了。哎!反正自己背不上,他也不想讓別人背,就悄悄用暗語聯絡,想組織起一夥人共同抵抗--叫大家都不去拿英語課本,一個不拿。

周圍幾個響應者,跟著王磊東張西望,跟著王磊憋勁,望得夕陽惜惜西下,指望捱到一定時間,不會背的同學還是絕大多數的話,老外老師自然會開恩放人,否則涉嫌人權問題。

班上,也有從來不抱幻想者,知道老外老師是個不吃硬的軟脾氣,跟他頂下去,沒好果子吃,就自覺拿出英語課本,閉著眼,頭枕著自己胳膊,一遍一遍,在那嘰咕,一心一意地背,不去想其他事情。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老外老師開始點人背,先點徐小凡。

徐小凡站起來,七顛八倒,好容易背了一頁,卡殼了!站。

接著,老外老師又點大個子羅鵬。

羅鵬站起來,搖頭晃腦,隻背了開頭幾句,沒詞了!站。

接下來點王磊。

王磊半趴半站,英語成績總是全班老了,使他直不起腰,也不好意思看人,悶炮一個,一句不會背!站。

幾個不會背的,根木頭樁子似地豎著。

老外老師也不去搭理他們,也不慌讓他們坐下,他知道這些人背不上,所以點他們先背,是讓他們長點記性:軟磨者,最後“磨”的自己。

為了證明這篇課文不是前所未有的難背,證明自己的要求是有根據的,證明自己的教學態度一貫的,老外老師最後使出手裏的王牌,點英語前5名的“英大王”們背。

“屈小丫。”

屈小丫站起來。合上課本。臉轉朝牆,看著一邊牆上的愛因斯坦和居裏夫人的油畫,眼睛半睜半閉,就當教室裏根本沒有老師和其他同學,仿佛單身獨立於偉人的翅膀之上,跟上帝在流利地對話,從頭到尾,不打一點結,很快將第23課三頁半英語全背了下來。

“好!”老外老師激動地拍著手,掌聲同時周召著全班:他布置任務的根據找到了!屈小丫為他圓了其說。帶頭拍手,是希望引來教室裏一片掌聲。沒想到,始終隻有他一個人在拍。

也許是孤掌有點難堪?老外老師馬上不高興了,麵帶慍怒,下達最後通牒:“你們給我丟掉幻想!背!有一個人能背上,大家都應該背上。今晚背不上的人,我陪你們!”對站著的幾位同學看看,“你們坐下。屈小丫走人。”

第二天一早,屈小丫來到教室,看到黑板上仍寫著王磊、肖勁男、羅鵬和她的好朋友曾抒鶯十幾個人的名字。她知道,這些肯定是昨晚背到很晚沒背上的人。

一會,曾抒鶯揉著沒睡醒的眼,惺忪地打著哈欠,走進教室。

屈小丫迎上去,想跟她約一下,中午放學,一起去文華書店買書。

曾抒鶯不高興,說:“不去。背英語。不想今晚再背到8點。”

“沒事的,就一會。”屈小丫說。

“什麽叫有事沒事?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好不好?你背上了,解放了!害得我們這些苦難同胞們,‘星星點燈’,‘明月照我把家還’知道嗎?回到家,還被老媽冤枉,問我去哪了?一個女孩半夜才回家,太不像話!下次再到8點回家,當心你的腿!我說背英語。老媽死活不信,說我從來沒這麽用功過,真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連夜打電話,硬把老外老師從睡夢中吵醒對證。這不都你害的嗎?我說屈小丫,你勢必要背得那樣徹底嗎?背得那樣優秀嗎?將來想到英國當伊莉莎白四世呀?就不能留幾句不背,救救我們這些第三世界的勞苦大眾呀?昨晚你要是背一半的話,我們起碼有40幾個同學也可以早回家,省得老外老師陪著我們打瞌睡。”

屈小丫啞了,不知說什麽好,沒想到背一回英語課文,會惹出這麽多不愉快,是自己會背英語課文錯了麽?還是不會背課文的她們錯了?會背與不會背的同學,一定要這樣視如仇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