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放暑假前，屈小丫的左眼球長了一塊白翳，而且越長越大，開始影響視力。醫生說，必須住院做手術。
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
手術後，屈小丫的雙眼實施全封閉一個療程。就是說，一個星期裏，屈小丫麵對的將是一個漆黑色的世界。屈小丫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總是努力配合醫生。
一開始，屈小丫能堅持，但長時間見不到光明，屈小丫就覺得特別悶得慌。晚上還好一些，尤其到了白天，光聽到別人說話，自己眼前什麽也看不到，急得一個人偷偷地哭。
頭幾天，媽媽能夠陪她一起在醫院裏，後來就不能夠了。因為媽媽還要上班，超過三天不上班的員工，公司要除名。媽媽隻有下班後，才有空到醫院來陪屈小丫。
媽媽走了，屈小丫就在黑暗中跟對麵**的那個老奶奶說話。對麵**的那個老奶奶，也是來看病的。她家裏也很少有人來醫院看她。所以，老奶奶也願意跟屈小丫說話。
老奶奶聽到屈小丫**的動靜，就問：“屈小丫，你又醒了麽？”
“我根本就沒睡。奶奶，我好像聽到窗外的小鳥叫？”屈小丫說。
老奶奶順著屈小丫話說：“是，是有一隻小鳥在叫。”
“奶奶，你幫我看看，那是一隻什麽樣的小鳥？是黃鶯麽？我大伯養過黃鶯，特別喜歡黃鶯的叫聲，就像唱歌一樣好聽。”
奶奶停了一會，說：“我看，那不是隻黃鶯，像是一隻黃鸝。‘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夏天到了，落在柳樹枝上的，應該是黃鸝。”
屈小丫聽出來了，這位老奶奶還是一位懂唐詩的奶奶。就問：“奶奶，你是做什麽工作的？還會唐詩？”
“我是做老師的。現在不做了，老了。我很喜歡唐詩，從小就一句句地背。你小時候背過唐詩嗎？”
“背過。現在忘了好多，隻記得五六風時，媽媽教我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這首了。”
“很好，你背得很好。聲音也好聽，四聲都能讀出來。”老奶奶說，“我看你是一個很堅強的孩子，很勇敢的孩子，而且也很懂事，很聽話，不像別的小孩子吃藥打針那樣愛哭。你在哪個學校上學？”
“新小。”
“新小？就是解放路新設的那所小說嗎？”
“對。”
“你的班主任叫什麽名字？”
“劉清江。”
“知道了。他是我班85屆畢業的學生。”
“哎呀奶奶，你是我們班主任老師的老師呀？你真了不起！”
“這有什麽了不起的？當老師都這樣，用自己的生命，換取更年輕的生命嘛。哎！現在不行了！老了！人總是要老的嘛。”
正說著話，醫生來查房。醫生走到屈小丫床邊，問：“你的眼睛怎麽樣？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也不疼了。可，可就……”
“就是看不到外邊的世界，對不對？”醫生說，“不要著急，你的眼睛，一定要實施全封閉。要不然，那隻健康的眼睛也會疲勞的，知道嗎？”
“知道。”
醫生又去看老奶奶，跟老奶奶說了一些話，就走了。
醫生走了，屈小丫繼續跟老奶奶說話：“奶奶，你看到窗外的樹了嗎？”
“看到了。”
“那樹一定很綠很綠，對嗎？我喜歡綠顏色。我們老師說，綠色象征著生命。”
“是的，夏天的樹，總是綠得很。夏天，也是生命最最旺盛的季節。”
“奶奶，你看到外邊的樓房了嗎？”
“看到了。前麵那一棟新樓，好像剛竣工。你看多高！氣派呀！現在，我們的祖國建設真是太快了！世界都感到吃驚！”
“奶奶，我看不到，你給我數數，那座新樓一共有多少層？”
“哎呀！高著哪！我數也數不過來的。等你眼睛好了，自己數好嗎？”
停了一會，屈小丫又問：“奶奶，你看到高樓上空的鴿子了嗎？”
“看到了。那一群白鴿，不知飛得有多高！”
“飛得再高，也不會有‘嫦娥二號’飛船飛得高吧奶奶？電視裏說，我國‘嫦娥二號’離地球最遠的距離，有350多公裏哪！”
“是呀！我們中國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能搞起探月工程來，真是了不起呀！“天宮1號”“神舟八號”又發射成功！不知為什麽 ，那幾天，我高興得夜裏都睡不著覺。”
屈小丫停了一會，說：“奶奶，我想看書。可我看不到。請您替我看好嗎？請您念一篇課文給我聽好嗎？我怕這幾天把功課耽誤了。”屈小丫說著，把手裏的課本遞給對麵**的老奶奶。
“好的。”老奶奶接過課本。
“謝謝奶奶！”
老奶奶停了一會，說：“哎呀！現在的課本，字太小，我沒帶眼鏡，看不到。這樣吧，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吧？
“好的。”
“英國有一位年輕的富翁，不幸得了絕症。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是，他不想給孩子們帶來痛苦。他從窗戶往外邊看，看到草坪上有許多孩子在捉蜻蜓玩。他就對他的三個未成年的孩子說：‘你們到草坪上給我捉幾隻蜻蜓玩玩。我有幾年看不到蜻蜓了。’三個孩子一聽，飛跑下樓去。
“不一會，大兒子拿來一隻蜻蜓，告訴爸爸說：‘這隻蜻蜓，是我用那輛遙控車換來的。給你爸爸。’
“又過了一會，二兒子也跑到樓上來。二兒子帶來兩隻蜻蜓。二兒子說：‘我把遙控賽車租給了一位小朋友，他給了我三分錢，我用二分錢買了兩隻蜻蜓。還留下一分錢哩。給你爸爸。’
“最後上樓的是老三。三兒子兩手空空，衣服上到處是泥。年輕的富翁問：‘你怎麽啦？誰欺負你了嗎？’三兒子說：‘沒有。我捉了半天，也沒捉到一隻蜻蜓。我讓你失望了爸爸，對不起！’
“那個年輕的富翁一聽，一把將小兒子摟在懷中，說：‘孩子，其實，爸爸並不需要蜻蜓，爸爸需要的，是你們捉蜻蜓的那種快樂，知道嗎？人不能沒有快樂，快樂比什麽都重要。’”
奶奶講完小故事，屈小丫問：“奶奶，你快樂嗎？”
“快樂！我很快樂！隻要有了快樂，什麽都不重要了。前兩天，我看你的樣子很痛苦，但那是暫時的。想到痛苦後的快樂，你就什麽都可以對付了。”
屈小丫問：“奶奶，你要是生病了，也快樂嗎？”
“生病是自然的事，誰吃了五穀雜糧不生病？生病應該看成是痛苦的快樂。你看你生病了，媽媽為你操心，醫生護士為你操心，有這麽多的人為你操心，關心你，愛護你，你還有什麽理由不快樂的，對不對？”
“奶奶，那你這次到醫院看什麽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奶奶是老病了，看不看都一樣，腰疼。醫生隻是讓我來護理幾天。”
一個療程結束。
屈小丫今天該拆紗布了。一早，爸爸媽媽都來了。
一會，幾個醫生開始將屈小丫封眼的紗布，一層一層鬆下來。鬆到最後一層，屈小丫能看到亮光了！
“哇！”屈小丫興奮地大叫起來，“光明真是太美好了！”
屈小丫說完，轉過身，看看對麵**的老奶奶，屈小丫一下子驚呆了--原來，跟她說話講故事的那個老奶奶，雙目失明！一點光明也看不到的！屈小丫什麽都明白了。激動得一下子撲過去：“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