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燦爛
老師說:下周五,學校舉行星級演講比賽,主題是“母愛”,每個班選送一名同學參賽,大家醞釀醞釀誰去“
“老師……”
老師說完,剛要離開講台,一個很細很細的聲音,像一隻無力的小蚊子,從教室的一角飛起,飛進老師的耳朵。
老師站住。看了半天,隻有坐靠窗的吳小娜,臉有些發紅,像剛剛說話憋的。問:“吳小娜,你說話了麽?”
吳小娜一嚇,臉埋得很深。
老師又走回來,又問:“你要說什麽?”
吳小娜站起來,說:“我是說演講比賽……”
“演講比賽怎麽啦?你也想參加演講比賽麽?”
吳小娜不吭聲。
老師放下手中的課本,說:“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次星級演講比賽的主題是‘母愛’,你有這方麵的內容講嗎?”
吳小娜點點頭。
大家都很奇怪,聽說她媽媽早死了,現在的媽媽是後媽,她要講後媽嗎?
老師也表示懷疑:“我們大家都知道,你沒有母親,到了演講那天,我讓你去傍聽好嗎?”
吳小娜仍固執地站著:“老師,我想自己講。”
老師無奈地捧了捧眼鏡,說:“這次星級演講比賽,要求脫稿講的,你可以嗎?”
吳小娜點點頭。
“好吧,那你先講一段給大家聽聽好嗎?”
吳小娜看看老師,又看看同學,臉紅紅的,一個清甜的女孩的聲音,似乎是從那遙遠的地方輕輕地飄過來……
三年前,我母親得了絕症,離開了我。
在我母親死後的第二年秋天, 一個甘肅來的女人,幫助我家拾棉花。棉花拾完了,她不走,就在我家住了下來。
我知道我爸的意思。
但是,我沒有辦法。
她一住下來,我就覺得家裏處處不自然,眼睛鼻子都礙事。我特別不想看到她,更不想跟她說話。每天天不亮,我就上學。天黑透了,才回家。一天三頓,我一個人端到自己房間去吃,不跟她在一起吃。我討厭看到那張黑黑的布滿皺紋的臉,更不願看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尤其討厭她那粗黑的手,動不動就往我碗裏夾菜。她每次夾給我的菜,我不吃,偷偷丟到桌子下邊,喂貓。
我知道,我這樣做,我爸心裏是很難過的。他希望我能跟她和好,跟她說話,甚至叫聲媽。可是,我做不到,怎麽努力,也做不到。一看到她,總覺得像小數點後邊除不盡的數字,多餘。我隻有一個決心:把自己的成績搞好,等到第二年內地中學來新疆團場招優秀初中生,一定要考內地援疆中學班,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跟她在一起。
心裏有了目標,我就沒日沒夜地往內地援疆中學班奮鬥。
一天夜裏,我做題做到兩三點,突然覺得頭暈暈的。我就站起來,去廚房用涼水洗洗臉,繼續做。一題沒做完,我覺得眼前一黑,伏在桌上,抬不起頭來。雖然頭暈得不行,但我心裏還清楚。這時,我想喊人,可爸爸不在家,喊誰呢?我不想喊那個甘肅女人。
慢慢地,我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時候,我發現我已經睡在團部衛生院的病**。
我睜眼看看周圍,周圍沒人。再向門外看看,門燈下,那個甘肅女人,遠遠地坐在長椅上,手背上插著打滴的針。她也生病了嗎?我明白了,是她生病把我一起送到醫院來了。那麽,她生病了,咋不到病房裏邊來打滴,而一個人坐在門外邊呢?我心裏對她雖然有了那麽一點點感激。
天快亮的時候,醫生來查房。
“吳小娜……”團部衛生院那個女醫生,嗓門很大。
我被嚇醒了,知道她要給我打針。
這時,坐在門外的那個甘肅女人聽到了,連忙手舉著打滴瓶走進來,幫我擼被子。
我不想讓她碰我。
那個大嗓門女醫生對我的態度十分不滿,嘴一撇:“喲喲喲!幹嗎對你媽這麽厲害!”起了針,嘴裏又開始嘮叨:“昨天夜裏,幾十公裏,你媽把你背到醫院來搶救!你是急性貧血綜合症,急需輸血!半夜三更,醫院裏哪有0型血?隻有你媽的血型跟你一樣。抽了你媽兩大兩針筒血,才把你救過來。血抽多了,你媽又就暈過去,我們又搶救你媽!哎喲!”她對門外一指,“你看,你媽不也在掛水嗎?”
聽了大嗓門醫生的話,我心裏有些內疚。
我起來,走到門口,看她在長椅上睡著了。焦黃焦黃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是因為抽血過多的原因吧?看她可憐的樣子,我有些不忍心。望著半醒半睡的她,忽覺心裏猛一酸,輕輕喊了聲:“媽!……”
吳小娜這一聲“媽!”,自己哭了。
課堂上許多同學就跟著流淚。
老師也為之動情,走過去,摸了摸吳小娜的頭:“很好!這個演講很感人!”問大家,“周五,吳小娜同學和徐冰蕾同學,代表我們班參加全校星級演講比賽,好嗎?”
“嘩!”教室裏響起一陣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