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殿學中篇小說選

“魔鬼城”的藍幽靈

1、

烏魯木齊時間要比北京時間晚兩小時,下午八點放學,太陽還有些火辣辣的,烤得人臉上直冒汗。

第三節課一下,熱合爾汗收拾好書包,從教室跑出來,直奔操場前邊的林帶。遠遠地看見他的那匹赤紅色的大馬,一動不動,很守紀律地站在樹底下。看見熱合爾汗朝它走來,馬上高興地抬起頭,揚起長長的尾巴,友好地打了兩下響鼻。

熱合爾汗解開韁繩,從書包裏掏出一塊自己吃午剩的幹饢,往馬嘴裏一塞。大紅馬立即扇動兩片厚厚的嘴唇,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熱合爾汗抱著馬脖子,親了親,然後又去場邊水渠裏拽了一大把青草來,抓在手裏喂馬。

等馬吃完了,熱合爾汗一蹬腳, 翻身騎上了馬背。大紅馬十分聽話,馬上順從地散開四蹄,嘀嘀篤篤,馱著他的小主人,向著快要下山的太陽,歡快地小跑起來。

熱合爾汗的家,住在科克達拉大草原馬勺子村的“野狼岩”度假山莊裏,離學校好遠,要翻過五座山坡,越過一大片戈壁灘。

在浩瀚的大戈壁灘上是沒有明顯的路的,走的人多了,石頭和野剌草少些,那就是路。這種路,在戈壁灘到處都是,彎彎曲曲,縱橫交錯,很難辨別,不好認。大紅馬走熟了,不用指揮,它也能認識家。上了路就小跑起來,慢跑,要兩個小時,快跑,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家。一到秋天,日頭短,有時天黑透了,還不能趕到家。

新疆的一年四季中,秋天是最短暫的,西伯利亞過來的大風一刮,樹上葉子就開始掉了,接著,就要進入漫長的冬季。

在這個短暫的季節裏,野獸們活動頻繁,因為,它們必須趕在寒冷的冬天到來之前,抓緊尋找越冬的食物。

熱合爾汗爸爸告訴熱合爾汗,下午放學,一定要在太陽下山前趕回家,這幾天,饃饃嶺西邊的“魔鬼城”裏,時常有野狼狗獾跑出來覓食,天黑經過“魔鬼城”,會不安全的。

2、

本來,馬勺子村和附近的幾個遊牧村子,去年已經合辦了一所哈薩克語學校,熱合爾汗本可以在村校繼續上學的。可熱合爾汗爸爸想,現在中國發展形勢很快,哈薩克族娃娃光學哈語嘛,不行,走不出新疆。世界許多國家都學漢語,自己國家的娃娃不學漢語咋行呐?一定要學好漢語,將來才有更大的前途。就讓熱合爾汗到鎮上來上中心學校,學習漢語。並且把自己心愛的一匹大紅馬“赤豹”,也給了熱合爾汗,叫他好好學習,把漢語學好了,將來考內地重點大學,一定要成為馬勺子村第一個大學生。

熱合爾汗家的這匹“赤豹”,可說是科克達拉大草原上讓許多人都羨慕的一匹好馬,渾身的毛紅得泛紫,一根根油光水亮,兩隻箭型的耳朵,總是警惕地立著。一條長長大尾巴,奔跑起來,揚起好高,像一麵戰鬥的旗。

“赤豹”還是一匹十分忠於主人的好馬,早晨,到了學校,熱合爾汗就把它拴在學校前邊林帶的樹陰下,不等熱合爾汗下課,“赤豹”總是從早到晚一動不動地在那站著,等候它的小主人下課一起回家。有時候,熱合爾汗騎累了,在馬背上打起盹來,“赤豹”也會把他一直帶到家。

熱合爾汗十分疼愛他的“赤豹”,每天上學,自己沒吃飯,總是先給“赤豹”準備幾塊饢幹和兩根黃蘿卜,有時家裏給他的香蕉、蘋果什麽的,他也舍不得全吃了,總要一點留給“赤豹”。每個星期天,都要給“赤豹”修蹄,洗刷身上的毛,打扮得漂漂亮亮。

3、

今天,熱合爾汗騎上馬,出了學校不遠,就慢慢犯起困來。下午的體育課上,體育老師讓他們玩老鷹抓小雞遊戲,叫熱合爾汗做“小雞”,讓“老鷹”們來抓,幾隻老鷹輪番上來抓他,玩得太累了,這會都能用上“筋疲力盡”這個詞來形容了!還沒到饃饃嶺,熱合爾汗就伏在馬背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熱合爾汗忽聽“赤豹”一聲長嘶,站著不走了。熱合爾汗猛然一驚,揉揉眼,向四周看,看了好一會,也沒有發現什麽東西。奇怪!“赤豹”這是怎麽啦?為啥站著不走?調皮是不是?哼!熱合爾汗有些生氣,拔出鞭子,正要趕“赤豹”快走,隻聽左側山坡上什麽東西叫了一聲。

熱合爾汗轉過臉一看——啊!一條花額黑耳朵的銀白色大野狼,高高地揚起脖子,張開大嘴,對天嘶叫。

熱合爾汗心裏猛一緊,不好!真的遇上野狼了!天還沒黑,“魔鬼城”裏的野狼快就出來了嗎?熱合爾汗果斷地一勒韁繩,命令“赤豹”從山那邊繞道過去,不敢正麵跟野狼相遇。

可不知怎麽了?“赤豹”竟然不聽他的命令,抬起前蹄,嘶叫著,表示反抗。平時,“赤豹”很少反抗的,隻要手裏的韁繩輕輕一撇,叫它往哪走就往哪走,沒有不聽話的,今天為啥不聽命令了?熱合爾汗抓著韁繩又使勁地往左一撇。

“赤豹”仍抬起前蹄嘶叫,不肯往前走。

那野狼聽到馬叫,接著“喔——!”又長長一聲哀嚎,叫聲十分淒慘!不像在叫,簡直就是向“赤豹”和熱合爾汗發出的哀求。

熱合爾汗也聽出來了,草原上正常狼叫,不是這樣的,聲音不會拖得這麽長,這麽悲哀。這哪像嚎叫?簡直就是在哭喊。

哈薩克人很忌諱聽到野狼嚎哭的,老人說,誰要是聽到野狼嚎哭,誰家裏的牲畜會不吉利,不是被狼咬,就是被麅子啃。

熱合爾汗心裏有些害怕,又使勁勒了一下手裏的韁繩,堅決命令“赤豹”從左側繞道走過去。

“赤豹”似乎聽懂了那狼為何在哭喊,仍不肯走,猛抬前蹄,不肯掉頭。

熱合爾汗不知“赤豹”今天到底怎麽了?竟敢又一次違抗他的命令!“啪!”手裏的鞭子,抽了“赤豹”一下。

“赤豹”渾身猛一抽搐,知道小主人真的動怒了,立即順從地掉過頭,繞到山那邊,沿著一片沙丘,極不情願地小跑起來。

4、

傍晚時分,火紅色的太陽,變成橘黃色,就像個巨大的橘子,近近地靠到西邊“魔鬼城”那黑黢黢的山頭上。

熱合爾汗催著“赤豹”,緊跑慢跑,跑出一身汗,才遠遠地看到前麵山腳下的馬勺子村,散落一片的蒙古包。看到爸爸創辦的“野狼岩”度假山莊,美麗的山莊在夕陽照耀下,簡直就像一幅圖畫,黑黑的森林裏,那一頂頂彩色的蘑菇屋簇擁著一座神秘的古堡,古堡四周的鬆樹上拉起五顏六色的彩帶,層層疊疊的古堡頂上插著彩旗和月牙刀,一派穆斯林風情。

離家老遠,大黃狗“犍犍”熱情地搖著尾巴,飛奔迎來。

熱合爾汗一見“犍犍”,立即翻身下馬,抱起“犍犍”一陣親,然後岔開雙腿,騎在“犍犍”背上,讓“犍犍”馱他進屋。

沒進門,聽到爸爸大聲說:“哎呀小巴郎!今天回來太晚了嘛!安?看看,太陽都到山那邊去了嘛。山鷹在太陽下山前,都趕回森林的嘛,哈薩克小巴郎為什麽這麽晚呐?唵?是不是在路上玩了嘛?唵?太陽快落山前,一定遠離“魔鬼城”,你知道不知道?秋天嘛,“魔鬼城”一帶有野狼群出現嘛?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熱合爾汗聽了爸爸的話,馬上鬆開“犍犍”,告訴爸爸,沒在路上玩,在饃饃嶺確實遇見野狼了,繞道走,所以才回來晚了。

熱合爾汗爸爸聽了,問:“真的看見野狼了嘛?多少?”

熱合爾汗告訴爸爸,就一隻。

熱合爾汗爸爸又問:“什麽狼?看清楚了嘛?公狼還是母狼?”

哈薩克人有一個習慣,攻擊羊群的惡狼可以打,其他的狼,特別有崽的母狼,是不打的。

熱合爾汗說,不知道是公狼還是母狼,聽它叫的聲音好淒慘,像人的哭聲一樣,熱合爾汗爸爸沒再問什麽,連忙在門前的石桌上放開飯布,叫熱合爾汗趕快洗手吃晚飯。吃了晚飯,趕快把作業做完,說他還要去招待剛來到山莊的幾位客人。

5、

過了一夜,熱合爾汗早上起來,什麽也不記得了。飯一吃,騎上“赤豹”,上學去。

下午放學,熱合爾汗仍沿著走慣了那條近路回家。

可是,剛看西天的“魔鬼城”黑魆魆的影子,離饃饃嶺還有好遠,“赤豹”又陡然停下來,抬起前蹄,一聲嘶叫。

“赤豹”猛一抬前蹄,立起老高,熱合爾汗差點兒摔下來,嚇得一把抓住長長的馬鬃,拔出鞭子剛要抽”赤豹”的屁股,一聽,前麵的饃饃嶺上又傳來一聲狼嚎,嚎哭聲跟昨天那野狼的聲音一樣淒慘。熱合爾汗抬起頭看看,沒錯,就是昨天那條花額黑耳朵的銀白色的大野狼!他心裏有些奇怪極了,這狼怎麽了?昨天哭,今天又在這兒哭 ?聽大人們說過,哈薩克人不能三次聽到野狼的哭聲,如果三次聽到野狼的哭聲,家裏的牛羊就會一定遭災。熱合爾汗想,今天是第二次聽到野狼的哭聲了,要是明天再聽到咋辦呢?熱合爾汗心裏緊張起來,趕快回家告訴爸爸,讓爸爸想想辦法。

一到家,熱合爾汗就把饃饃嶺上第二次遇到狼哭的事,告訴了爸爸。

熱合爾汗爸爸聽了也覺得奇怪,正常尋食的野狼,為什麽老在一個地方嚎哭?而且都讓他兒子遇上了?是不是預示著家裏的牛羊要有什麽災難?或者他的度假山莊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他想親自去饃饃嶺看個究竟。

趁著天還沒黑,熱合爾汗爸爸從帳篷裏拿出獵槍,牽出自己的大白馬,帶上哈薩克高大的牧羊犬“犍犍”。叫熱合爾汗帶路,直奔饃饃嶺而去。

6、

橘紅色的太陽,被“魔鬼城”吞得隻剩一點邊邊。

落日餘暉,給雄偉的天山雪峰鍍上一層美麗的瑰色,顯得格外神聖而肅穆。山頂上的霞雲,就跟一條條彩帶,繞著山尖尖盤旋。

這時,整個科克達拉大草原,變成一幅綺麗的哈薩克族圖畫:草場收欄,牛羊入圈,家家包房上直直地冒著縷縷炊煙。夕陽下,一切的一切,顯得那樣的歡樂、祥和。

遊牧了一天的哈薩克人,換上聚會的服裝,彈著冬布拉,打起手鼓,載歌載舞,開始聚集到山莊前舞蹈和歌唱。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今天沒有心思參加這樣的歡聚,他們要去看一條嚎哭的野狼,不允許它將災難帶給幸福的草原。

饃饃嶺快到了。

熱合爾汗爸爸勒住馬,靜靜地聽了一會,並沒有聽到有狼嚎聲。轉身問熱合爾汗:“你說的野狼嘛,在饃饃嶺的哪邊?”

熱合爾汗看看山下的路,說:“就是這邊,我上學放學,都從這條路走的嘛。”

熱合爾汗爸爸又向兩邊的山上看,哪兒也沒有狼的影子。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一起勒了勒馬,又往前走了一會,熱合爾汗的“赤豹”忽然立起前蹄嘶叫起來。

熱合爾汗馬上說:“爸爸,‘赤豹’一定是發現野狼了!”

熱合爾汗爸爸定神一看,前麵不遠的山頭上,果真出現一條花額黑耳朵的銀白色的大野狼,拖著長長的尾巴,慢慢地走到嶺上,看到有人,馬上“喔——!喔——!”放聲嚎哭起來,那聲音確實好淒慘!

熱合爾汗爸爸馬上認出來,這是一條懷孕的天山雪狼,這種狼常年生活的天山雪線中,所以它身上的毛都是銀白爭色的。隻有到了秋天,才下山打食準備過冬。看到這條野狼大大的肚皮就要拖到地上,熱合爾汗爸爸又覺得有些奇怪,懷孕的母狼,一般是不出來獵食的,它要保護肚裏的狼崽,讓它的丈夫出來打食,而這條懷孕的母狼為什麽會在這兒嚎哭呢?母狼嚎哭,一般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主動出來示威,保護它快要出生的孩子,不允許人畜侵犯它的領地。二是有可能失去孩子或是丈夫。如果是失去孩子或丈夫的母狼,這種嚎哭,不再是某種示威,而是在詛咒,它會十分仇視路過它們領地的人和其他動物,一定會伺機報複。而這隻母狼,並不像要攻擊人,隻是在嚎哭,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呢?……熱合爾汗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野狼的嚎哭了,熱合爾汗爸爸心裏覺得很晦氣。雖說哈薩克人習慣不打母狼,但如果它是一隻要把災難帶到草原上的惡狼,不如先把它給宰了!

熱合爾汗爸爸從背上拿下獵槍,對著那條母狼瞄線。

那母狼很機靈,馬上發現了熱合爾汗爸爸的槍口,立即停止嚎哭,但並不想馬上離開,前腿一弓,趴在地上,不像在做攻擊前的準備,更不像要逃跑的樣子,不知它到底要幹什麽?如果一條有經驗的老狼,看見獵槍,馬上會直線閃開,不向左右逃跑,然後再伺機向人發起攻擊。這條大母狼不但沒動,趴在地,一仰脖子,“喔——!”又一聲淒慘的嚎叫!在高高的饃饃嶺上,一會又舉起兩隻前蹄,好像在向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示意什麽……過一會,又將兩隻前腿彎曲起來,跪在地上,做出求饒的樣子——真是一條奇怪的野狼!

熱合爾汗對野狼看看,連忙上來一把托住爸爸手裏的獵槍,說:“爸爸,你要打死它嗎?它肚子裏還有小狼崽哪!你看,它在向我們求饒哪!多可憐呀!爸爸,我們還是先回家吧!說不定,一會它就能離開的。”

熱合爾汗爸爸瞄了瞄準,放下槍,看看嶺上的那條大母狼,覺得它確實很可憐。在草原上放牧多年,遇到過無數的野獸,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狼,麵對槍口,不但不逃跑,也不發起攻擊,反而跪下來求饒?熱合爾汗爸爸一時鬧不明白,這到底是一條什麽狼?

7、

都說狼是懂人心的,尤其是年老的母狼,更能通人性,說不定,它真的有什麽為難的事要求人來幫助它?——對,是不是遇到難產了?

熱合爾汗爸爸連忙收起槍,催馬往山頭走去。

那大母狼看見熱合爾汗爸爸空著手,向它走近,又一聲嚎哭,馬上在地上滾了兩下,然後又屈起前年爪跪起身來。

熱合爾汗馬上說:“爸爸,你看,它在向我們表示友好哩。平時,‘犍犍’對人撒嬌都是這樣的,都是先在地上打滾哩。這狼也做一樣的動作,是不是說明它並不想攻擊我們爸爸?”說完,不等爸爸回答,兩腿使勁一夾,讓“赤豹”攔到爸爸的大白馬前頭。說,“爸爸,天不早了, 我們還是先回家吧!先不要打死它爸爸,它好可憐哪!走吧爸爸。”

熱合爾汗爸爸知道熱合爾汗的心思,他沒有馬上離開,抬頭看看天,說:“熱合爾汗,這條母狼嘛,它的活動還很自如,肯定還不到臨產期,不像是遇到難產。秋天到了,最近,饃饃嶺一帶時常有野狼出現,有的人家怕野狼傷害牛羊,偷偷在林子裏下夾子。說不定這條母狼的丈夫在哪被夾著了呐?請求人們放了它丈夫?要不然,它不會一直跪著求人的嘛。趁山裏還能看見路,咱們分頭去幫它找一找,看看附近有沒有下夾子的陷阱。你要知道,哈薩克人不能見死不救嘛,見死不救的人,會遭報應的嘛。幫助別人,是哈薩克的傳統。對狼也一樣,隻要它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助的嘛。”說著,手一指,“你帶著‘犍犍’,從山那邊。我嘛,從山這邊,咱倆分別向兩個山頭去找一找。”說著,下馬,從旁邊搬了塊大石頭,放到跟前的一個小山頭上。告訴熱合爾汗,“最後回到這個小山會合,聽懂了嘛?”

熱合爾汗聽明白爸爸要幫助那條大母狼,高興地說了聲,好!雙腿又一夾馬肚,叫上‘犍犍’,趕著“赤豹”,箭一般,向那邊小山頭跑去。

天,漸漸黑下來了。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兩人找了半天,什麽也沒找到,又會合到一起。

熱合爾汗爸爸看看茫茫黑野,說:“天黑了呐,咱們回去吧。太陽就是草原人的眼睛,沒有眼睛,我們什麽也幹不成了嘛。”

8、

第三天放學。

熱合爾汗一做完功課,就收拾好書包回家。饃饃嶺上那條奇怪的大母狼的嚎哭聲,一直在他耳邊回**。他想,如果這條大母狼今天仍在那兒嚎哭,一定得叫爸爸想辦法救救它。

熱合爾汗騎著馬,一溜煙往前跑,沒跑一會,就看到了前麵饃饃嶺。

“赤豹”仍像前兩天一樣,到了饃饃嶺,堅持不肯再往前走,立住,長嘶起來。像是說,熱合爾汗,今天咱們一定幫幫這隻可憐的大母狼吧!

熱合爾汗知道,“赤豹”準是又發現了那條奇怪的大母狼了。他沒有多想,趕快回家,把大母狼的事告訴爸爸。

又是那條大母狼嘛?熱合爾汗爸爸也覺得十分蹊蹺。二話沒說,趁著太陽還沒下山,拿出套馬竿,背上獵槍,又帶了幾支麻醉箭,騎上大白馬,第二次來到饃饃嶺。

那條奇怪的大母狼,仍跟昨天一樣,見到他們,不但不害怕,兩隻前蹄,一跪一抬,向他們哀求起來。

狼雖然沒有人的語言,但能看出來,它在向人們訴說,訴說自己的痛苦和不幸,要求善良的人們救救它!

熱合爾汗爸爸也看出來了,這條大母狼並沒有要攻擊人的惡意。但它畢竟是野狼,有時它會偽裝自己,必須防備它。熱合爾汗爸爸一手勒住馬,一手拿出支麻醉箭,搭上弓,要向大母狼射去。

熱合爾汗忙問:“爸爸,你要射死它嗎?”

“不,麻醉箭是不會射死它的嘛,再說,哈薩克人不會傷害一隻快生孩子的母狼的。但是,你要知道,任何時候,對付野狼都要有兩手準備,知道了嗎?因為狼畢竟是狼嘛,他的本性就是凶殘的呐,不能不防,我必須先給它麻醉。等它完全麻醉了,我要弄個究竟呐,看它到底怎麽了。”熱合爾汗爸爸說著,“嗖!”一箭射出去。

那條奇怪的大母狼,晃了晃身子,應聲倒在山頭上。

等大母狼完全麻醉後,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跳下馬,一齊向山上跑去。

大母狼靜靜地躺著,鬆垮垮的肚皮,有氣無力地攤在地上。山風吹起它那長長的銀白色的毛,明顯能看出它肚裏的小狼崽在蠕動。但它並沒有死,紅黑色的耳朵,警惕地豎著,小心翼翼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圓圓的發紅的眼睛,驚惶失措,看看熱合爾汗,又看看熱合爾汗爸爸,然後,無助地流下痛苦的眼淚。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麻醉的原因,大母狼身上的肌肉不停地在搐動。

熱合爾汗爸爸圍著大母狼看了又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用手去試試大母狼的體溫,想看看它是不是病了。

忽然,大母狼嘴一張,想叫,又沒叫出聲。

熱合爾汗爸爸以為麻醉時間過了,大母狼要發起攻擊,急忙一把將熱合爾汗拉到身後,拔出靴子裏的長刀,對著大母狼。

雙方對峙了好一會,發現大母狼並沒有發起攻擊,仍那樣精疲力竭地躺著,不停地流著眼淚。

9、

熱合爾汗大膽地又往前走走,往大母狼張開的大紅嘴裏仔細一看,喊道:“爸爸你看,狼嘴裏怎麽了嘛?”

熱合爾汗爸爸一聽,連忙蹲下去,發現大母狼張開的紅嘴裏,有一根鋒利的鋼釘,從上齶一直戳到鼻梁外邊。

熱合爾汗爸爸認出來了,那是一根捕獵網上堅硬的鋼釘,原來這條大母狼已經中過陷阱裏的夾子,它拚命咬斷夾子才逃脫的。看樣子,這根鋼釘已經戳進去好幾天了,傷口已經化膿。也就是說,這條大母狼已經好幾天不能進食了,身體十分瘦弱。若不及時拔出這根鋼釘,不但大母狼會餓死,它肚裏的小狼崽也活不下來。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全明白了,這條大母狼為什麽一看到有人,就張著嘴嚎哭,它希望有好心人能幫它取出這根疼痛的鋼釘,救救它和它的孩子。

熱合爾汗爸爸來不及多想,準備馬上替大母狼取出鋼釘。又一想,不行!這根鋼釘已經叫膿血粘死了,就這樣拔出來,一定會流血不止。那樣,不但救不了大母狼,反而會害了它和它的孩子,要拔出那根鋼釘,一定先得給大母狼準備好止血用的紅雪蓮花。

紅雪蓮是新疆特有的名貴花,這種花,常年生長在天山雪線以上寒冷的雪窩裏,性陰質涼,有非常好的止血作用。當地的維吾爾人、哈薩克人,平時碰了刀傷或者被野獸咬傷,都習慣用天山紅雪蓮來止血。隻要用幾片鮮豔的紅雪蓮的花瓣搗成花泥,往傷口處一敷,涼涼的,傷口很快就不流血了。新鮮的紅雪蓮花,家裏已經沒有了,有的隻是幾朵紅雪蓮花幹,怎麽辦呢?熱合爾汗爸爸看看天,說:“熱合爾汗 看樣子嘛,我們今天幫不了它了。明天星期天,山莊裏的客人會睡得到下午才起來遊玩。早晨嘛,你和我一起上山,咱們到天山去采到一些新鮮的紅雪蓮花回來。否則,就這樣幫大母狼拔掉嘴裏的釘子,是很危險的,弄不好,造成流血不止,它會死的。你看嘛,它已經好久不吃東西了,身體十分瘦弱。”

熱合爾汗不放心,問爸爸:“明天,它還會在這兒嗎爸爸?它要是跑到別的地方去,我們找不著怎麽辦哪?它會餓死的爸爸!可它肚子裏還有小狼崽哪!”

熱合爾汗爸爸說:“不會的,既然它一連幾天都在這兒懇求人們幫助,它一定不會走遠的。也許它已經知道我們會幫助它,明天它一定還會在這裏等我們的。走吧!”

回到家,熱合爾汗爸爸連夜準備上山要用的東西,找出登山的牛皮靴,帶上爬山的鐵鉤、繩索。又叫熱合爾汗媽媽給他們烤了饢,準備酒和禦寒的老羊皮襖。

第二天一早,熱合爾汗和爸爸,一人騎了一匹馬,直奔天山而去。

天山上的雪蓮花有兩種,一種是純白色的,一種血紅色的。白色的雪蓮,在天山雪線以下,也可以采到。而血紅色的雪蓮花,一定要爬到雪線以上,才能采到。傳說,天山上的紅雪蓮花,是一種神花,說是西王母娘娘天池蟠桃會上,女神們戴過的花。這種花,常年生長在天山寒冷的雪窩中,平時一般看不到這種紅色雪蓮花,隻有專門采藥的人,才能采到它。天山雪線,一般都在海拔一兩千米高,沒有經驗的人,不敢隨便上山采雪蓮花。

春天,熱合爾汗爸爸在村裏開辦了度假山莊,經常要給來山裏的客人作一些臨時治療,所以,他經常要上山采些草藥,知道從哪條道上山可以很快找到紅雪蓮花。

熱合爾汗爸爸帶著熱合爾汗,沿著巴音溝一直向南。

越過平坦的草地。

穿過一道道鬆林。

翻越一座座高山。

10、

他們不停地向天山雪線山峰攀登,一直走到中午時分,才看到山腰裏散落著些零星的積雪。熱合爾汗爸爸知道,看到積雪,離雪線就已經不遠了。他帶著熱合爾汗又往上爬了一陣,覺得空氣漸漸稀薄起來,呼吸也有些困難。

兩匹馬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熱合爾汗爸爸勒住馬,翻身下地。然後,叫熱合爾汗也下馬。說:“山坡太陡,不能再騎馬上山了,咱們步行。”

熱合爾汗爸爸將兩匹馬一起拴在山腰裏的避風處,給馬放了些料,讓馬休息,回頭拉著熱合爾汗,一步一步向山峰爬去。

爬啊爬啊!……

山,越爬越高!

雲,越爬越低!

雪,越爬越厚!

人,越爬越累!

森林,越爬越稠密!

空氣,越爬越稀薄!

也不知道腳下是海拔多高,隻知道身上越來越冷,越往上爬,喘氣越厲害。熱合爾汗爬出一身汗,總是跟不上爸爸。擦著汗說:“爸爸,咱們歇會兒再爬吧!”

熱合爾汗爸爸停下來,拉著熱合爾汗的手,指指天山雪峰上的飛鷹,說:“你看,那隻鷹為什麽飛得那樣高?因為,它的翅膀不停地飛呀飛呀!對不對?”熱合爾汗爸爸說著,拿出懷中的熱饢,讓熱合爾汗吃,告訴熱合爾汗,前麵不遠,就要到雪蓮生長的地方了。

熱合爾汗相信爸爸的話,人說爸爸是科克達拉大草原上有名的雄鷹!果然,沒爬多久,在一處白白的雪窩裏,發現一片墨綠色的葉子,從厚厚的白雪中伸出來,就像誰在雪白的絨布上塗了一點綠顏色。熱合爾汗高興極了,連忙跑上去,不顧一切地趴在雪上,用手輕輕地一層一層撥開厚厚的積雪——一朵鮮紅的雪蓮花就露了出來!

“爸爸,紅雪蓮!你看,紅雪蓮!”

啊!美麗的紅雪蓮!乍一看,就像一輪紅太陽從雪中升起!照得雪地也變成了紅色!照得熱合爾汗和熱合爾汗爸爸的臉也變成了紅色!

熱合爾汗爸爸十分興奮,他沒想到這麽快就能采到紅雪蓮花,以前上山采藥,都要爬很高的山,才能看到紅雪蓮花的!這條大母狼的運氣真好,看樣子它和它的孩子有救了!

熱合爾汗爸爸高興從懷中拿出一塊幹淨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將那朵紅雪蓮從雪裏采出來,輕輕裹好,塞到懷中。

采到了紅雪蓮,熱合爾汗爸爸告訴熱合爾汗,趕快下山。因為山裏的天氣變幻無常,一會兒陽光燦爛,一會又會風雪大作。所以,趁天氣沒什麽變化,趕快下山。

回頭往山下走了一會,熱合爾汗爸爸覺得身上有些發暖。憑他的經驗,山越高,空氣越稀薄,人會感到越冷,咋麽會發暖呢?他仰起頭,看看天山雪峰,高高的天山雪峰,是那樣的安詳!那樣的聖潔!隻看到幾朵白雲在峰尖上繚繞。熱合爾汗爸爸想,是不是暴風雪要來了?經常上山的人都知道,暴風雪來臨之前,山裏的氣溫,會短時間的突然上升。

熱合爾汗爸爸對熱合爾汗說:“咱們快些走!說不定暴風雪要來了!”

話音剛落,隻聽高高的雪鬆上“嗽嗽”落下一陣積雪。

緊接著,整個山裏就悠悠地刮起了風。

風將雪鬆上的積雪刮落下來,滿天飛揚。

熱合爾汗爸爸知道,在山裏,這叫雪接雪。鬆上的雪一落,天上的雪,馬上就會來到。他拉著熱合爾汗,趕快向拴馬的避風山腰裏走去。

沒走多遠,山風裹著雪花,就稠稠地遮住了視線。

看不見天!

看不見山!

看不見樹!

看不見下山的路!

11、

山裏的暴風雪,有時說刮就刮,說停就停。有時候,一場暴風雪也能刮一兩天,再有經驗的山裏人,也捉摸不透它的脾性。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相互扯拽著,踩著齊膝深的積雪,艱難地往山下走去。

風在怒吼!

雪在怒吼!

整個森林都在怒吼!

整個天山都在怒吼!

氣溫陡降,熱合爾汗爸爸剛才還覺得身上有些發熱,現在突然覺得身上的老羊皮襖,像被風剝掉了似的!他緊緊地摟著熱合爾汗,一邊往山下走,一邊鼓勵他說:“今天遇上暴風雪了!不要害怕熱合爾汗,山裏的鷹,是經常要與暴風雪搏鬥的,不經過與暴風雪搏鬥的山鷹,是長不成堅硬的翅膀的。”

熱合爾汗不害怕,爸爸就是跟草原上的狂風暴雪搏鬥才這麽勇敢的,自己今年都十五歲了,十五歲,在哈薩克家庭中,已經是男子漢了,還能說害怕嗎?

風越刮越猛!

雪越下越稠!

氣溫越來越低!

熱合爾汗爸爸拉著熱合爾汗,眼都睜不開,根本不知道哪是下山的路,更不知道拴馬的那個避風的山腰在哪?由於臨時上山,走得急,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身上穿的,都無法抵禦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的襲擊。看來,這場暴風雪,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熱合爾汗爸爸摸摸懷裏的紅雪蓮,又想到了大母狼和它的孩子——這朵紅雪蓮聯係著幾個生命啊!風雪這麽大,氣溫越來越低,萬一兩人都凍死在山裏怎麽辦?不行!得讓熱合爾汗先下山,把雪蓮花帶到上去,先去救大母狼!

12、

想到這裏,熱合爾汗爸爸突然站住,果斷地脫下自己身上的老羊皮襖,叫熱合爾汗穿上。將腰裏的酒拿出來,打開瓶蓋,給熱合爾汗喝了一口。接著,他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後說:“熱合爾汗,暴風雪越刮越大,我們兩個不能這樣一起走!這樣走太慢!弄不好,我們倆都走不出山的!你趕快把我的老羊皮也穿上,裹緊帽子,拿著這紅雪蓮花先下山去!山下肯定沒有暴風雪。要是我萬一不能及時趕回去,你下午先到饃饃嶺去,看看那條大母狼還在不在那兒,若是還在那兒求人幫助嘛,你就照我說的做,先用麻醉箭將它射倒。然後幫它拔出那根鋼釘,迅速將紅雪蓮花掐成泥,塞在傷口上。你聽懂了嗎?”

熱合爾汗看看凍得直抖的爸爸,哭著說:“爸爸,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走!”說著,又把老羊皮襖往爸爸身上穿,把酒給爸爸喝。

“不行!聽話熱合爾汗!現在情況很危急!在山裏,要懂得見機行事,否則,我們會吃更大的虧嘛!”

熱合爾汗爸爸硬把老羊皮襖給熱合爾汗套上,將紅雪蓮花塞到熱合爾汗懷裏。手一指,說:“快!你跟我來!前麵有一垛雪崖,那裏的雪很厚,人可以從雪崖上滾下去。去年,我上山采雪蓮,也是遇到這種天氣,雪很深,走不動了,就從雪山上滾下去的。不要害怕,在雪上翻滾,不會傷著的,你滾到山下,就變成一個大雪團,傷不著任何地方。這樣,比一步一步走下山要快多!知道了嘛?你先滾下去,我接著也往下滾去。兩個人一定要錯開來下,不能一起下,那樣會很危險的。你下去後,一定要找到拴在山腰裏的馬,迅速先回村!聽懂了嗎熱合爾汗?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應該自己做些事了。快!跟我來!”熱合爾汗爸爸拉著熱合爾汗,拚命地向前麵的雪崖走去。

走到雪崖高處,挑了一處積雪最厚的地方,熱合爾汗爸爸突然走到熱合爾汗身後,雙手捧著熱合爾汗,猛力往山下一推——“爸爸——!”

熱合爾汗猝不及防,喊了一聲爸爸!就從厚厚的積雪上,打飛起一陣雪煙,隨著喊聲迅速向山下滾去!

遠遠看去,就像從山頂掉下一隻白羊,滾騰起一條雪瀑,向山下瀉流!

熱合爾汗越滾越大!越滾越大!……最後滾成一個巨大的雪球,一直滾下很深,才在一個深深的雪窩裏停住。

一停住,熱合爾汗馬上站起來,拍打掉滿臉滿身的雪粉粉,記住爸爸說的,趕快去避風山腰找他的“赤豹”。

沒跑多遠,山下的風小了。氣溫也高了,不像山上那麽冷了。

熱合爾汗還沒找到他的“赤豹”,忽聽有人在後邊大叫一聲:

“熱合爾汗——!”

“呀!是爸爸!爸爸也下來了!”

熱合爾汗興奮地折回頭,朝爸爸猛跑過去:“哎呀爸爸,你一定凍壞了吧?”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那件爸爸穿的老羊皮,“爸爸,快穿上吧!”

熱合爾汗爸爸趕快爬上來,一把抱住熱合爾汗,說:“雄鷹跟暴風雪搏鬥,是不會感到冷的!”對熱合爾汗看看,問,“那紅雪蓮花呢?沒弄壞吧?”

熱合爾汗從懷裏拿出那朵紅雪蓮花給爸爸看:“沒有弄壞。”問,“爸爸,山上暴風雪還沒停嗎?還是那麽冷嗎?”

熱合爾汗爸爸說:“你下來以後,山上風雪立即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天山又恢複先前的平靜。不過,一時間,當然還是那麽冷的。”說著,拉起熱合爾汗,“走,我們趕快找馬去!”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兩人又向下走了一段路,才看見“赤豹”和大白馬靜靜地站在那兒。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立即騎上馬,迅速向村子跑去。

13、

下午,太陽下山前,熱合爾汗爸爸做好了準備,就和熱合爾汗一起來到饃饃嶺。

沒一會,還是“赤豹”首先發現了那條大母狼,打著響鼻,嘶叫一聲。

那大母狼緊接著就“喔——!”悲慘地嚎叫起來。

等大母狼看清楚山下來人還是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馬上跪下前蹄,對他們哀求起來。

熱合爾汗爸爸勒住馬,拔出一支麻醉箭,對準那大母狼“嗖!”一箭射出去。

大母狼一嚇,想站起來逃去,可抬起前蹄,剛站起來,身子晃了晃,咚!倒在山上。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立即翻身下馬,跑上山去。看看,那大母狼已經麻醉了,但仍睜著眼,痛苦地張開大紅嘴。

熱合爾汗爸爸拿出鋼鉗,迅速從大母狼嘴裏拔出那根滿是膿血的鋼釘,拿出事先準備了的紅雪蓮花搗成的花泥,敷在大母狼的傷口上,然後又用膠布給它貼好。

今天星期五。

星期五,班上該熱合爾汗做衛生值日。

熱合爾汗緊幹慢幹,掃完地,排好桌子後,走出教室,太陽快要下山了。他牽過“赤豹”趕快回家。

走到饃饃嶺,熱合爾汗又想起那條可憐的大母狼,不知它今天怎麽樣了?那根鋼釘拔掉了,它的傷口會不會還流血嗎?要是紅雪蓮泥止不住血乍辦哪?昨天,爸爸給大母狼用了兩支麻醉箭,它還能醒過來嗎?麻醉箭的箭頭,是用科克達拉草原上特有的蠍子草汁浸泡過的,這種蠍子草是有毒的。平時,牧民們要是被毒蛇咬了或是被狗獾啃了,常常取一根蠍子草,搗汁消毒。蠍子草的毒性很大,人的手腳一碰到它的刺,立即就會紅腫起來,疼痛難忍。嚴重的,還會有生命危險。大母狼會不會被毒死呢?要是毒死了咋辦哪?它肚子裏還有孩子呀……熱合爾汗心裏惦記著,“赤豹”已經跑到饃饃嶺前邊的路,都快過饃饃嶺了,“赤豹”也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山風呼呼從饃饃嶺上刮過來。

熱合爾汗抬頭往西邊天空一看——“魔鬼城”上空,一道黃褐色的風牆,正呼嘯著向他壓來!——呀!沙塵暴來了!熱合爾汗催著“赤豹”趕快回家。

饃饃嶺向西,是一段砂石路,沒走多遠,沙塵暴就到了跟前,地上的沙塵和草葉,一陣陣往天上卷騰。

再往前跑不遠,就到了一大片戈壁灘。

戈壁灘上無遮無攔 ,風越刮越大,小石子和樹枝刮得漫天飛旋!——不好!今天遇上大沙塵暴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望無際的大戈壁灘,眨眼功夫,四周一片昏暗!

看不清太陽!

看不清天山!

也看不清路!

那“魔鬼城”立即鑽進沙暴中,連影子也看不見了!狂風卷著草木沙石,一齊向熱合爾汗和“赤豹”襲來。

風暴中,“赤豹”馱著熱合爾汗,奮力向前衝突。

一開始,“赤豹”還能識別方向,知道哪條是去馬勺子村的路。後來,風越刮越猛,“赤豹”被沙石砸得睜不開眼,光抬起前蹄,在沙暴中打旋、長嘶,它好像不認識回家的路了!

熱合爾汗知道,戈壁灘上遇上大沙塵暴,是很危險的!

14、

這一帶,沒有森林,沒有高山,是新疆有名的風槽,風會越刮越大,越刮越猛!會刮起羊!刮起人!刮起馬!卷走包房!有時,甚至連好大的沙丘,都能從一個地方,刮到另一個地方去。有一年,南疆一次特大沙塵暴,將一列三十多節的貨運列車,也被刮翻了呐!熱合爾汗越想越害怕!他伏在馬背上,用身子死死地壓著書包!帽子早被狂風刮掉了,狂風刮起的沙石,狠狠地砸在熱合爾汗的臉上手上!

這時,熱合爾汗最擔心的,就是害怕“赤豹”在沙塵暴中迷入響石嶺那邊的“魔鬼城”。熱合爾汗希望“赤豹”趕快走到一座小山下邊,避避風,好讓吹暈的頭腦清醒清醒,識別一下方向再走。這種天氣,要是真的迷入“魔鬼城”,那是很危險的!

荒涼的“魔鬼城”裏,人跡罕至,那裏隱藏著野狼群、狗獾群和毒蛇!這些野狼和狗獾,常常會在沙塵暴中趁機出來傷人和追捕動物。

當地人都知道,“魔鬼城”是個令人恐懼的地方,不帶獵狗,不帶獵槍,都不敢路過“魔鬼城”的。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烏孫國國王,在烏孫國北部邊疆,打敗了塔塔爾國大月氏部落。

大月氏部落棄城而逃,留下這座土城。

長年累月,日曬雨淋,草木叢生,野獸出沒。

有的看上去像層層疊疊的天壇。再看看,又像北約總部的會雕。

有的看上去像張開的獅子嘴。再看看,又像凶惡的鱷魚頭,張開血盆大口,隨時要把人吞進去似的。

有的看上去則像一支出鞘的長劍,直刺蒼穹。

有的又像一顆巨大的蘑菇。

有的像從地下鑽出來的蟒蛇頭。有的像……

“魔鬼城”裏到處是美麗的花石頭,一塊塊小巧玲瓏,晶瑩剔透!一個個小花石裏,都能顯現出各種各樣的紋路,十分珍貴!

傳說,這些小花石,是魔鬼們從王母娘娘那裏偷來的寶石。

中午,要是戈壁灘上蒸發的旺氣裏有適當的水分,“魔鬼城”的上空,還會出現海市蜃樓那樣的奇觀。

海市蜃樓裏,城堡街道,車馬行人,一真一幻,十分奇妙!

整個“魔鬼城”,實際上是一部風的傑作——一部神奇魔幻而又荒誕浪漫的風雕!

天長日久,是風將這座古老的土城,雕刻成各種各樣的神奇之作!

也是風將這座古老的城堡,變得有靈性,有語言。

還是由於風的耐力和想象,不辭辛苦地將土堡上那些鬆軟的土,一點一點吹掉,留下堅硬的部分,讓它們變成想象中的神奇的作品。從而使這一座座土雕上,有了一條條風道,有了一張張風嘴。它們不但有了想象中的神奇,而且它們還會唱歌,會呻吟,會叫喊,會嚎哭,會發出各種叫聲。當地人就叫它“魔鬼城”。

如果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一陣大風吹來,整個“魔鬼城”裏,就像有無數的魔鬼在長哭!在怒吼!在尖叫!聽到這種聲音,會使人毛骨悚然!就像周圍有無數的魔鬼,一齊向你襲來!所以,無論是白天黑夜,這裏很少有人路過。

15、

天黑得連山影都看不清了!

沙塵暴仍一個勁地刮著,好像非要把整個世界都刮翻似的。

“赤豹”也不知走到什麽地方來了。

狂風中,熱合爾汗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一陣陣嗚嗚聲?!——不好!“赤豹”走進“魔鬼城”了!

“赤豹”好像並沒有聽到大風傳來的嗚嗚聲,仍在冒著狂風往前走,沒走一會,熱合爾汗就清楚地聽到“魔鬼城”裏傳來的各種怪叫:

“嗚——!嗚——!……”像女人在嗚咽。

“嗡——!嗡——!……”像B52轟炸機在低旋。

“喔——!喔——!……”像野狼在嚎哭。

“咿——!咿——!……”像黃鼠狼在尖叫。

“啊——!啊——!……”像有人在練嗓子

……

各種叫聲混合在一起,就像有無數個魔鬼在一起狂歡,在一起咆哮!

“爸爸!——!”

熱合爾汗爸爸是科克達拉大草原上最勇敢的人,這時,喊一聲爸爸,也許會嚇跑魔鬼們的。熱合爾汗正喊著,“赤豹”突然嘶叫一聲,迎風抬起前蹄。

“赤豹”一定是發現前麵什麽東西了?難道“赤豹”又發現那隻大母狼了嗎?他揉揉眼,往前麵的黑風中一看,發現幾隻鬼火似的藍星星,在狂風中一閃一閃的,熱合爾汗心裏猛一驚——不好!真的遇上野狼群了!

那些藍星星,魔鬼眼睛似的,不停地在沙暴中翻騰跳躍,不時地隨風傳來一聲聲野狼的狂吠聲。這種野狼群集體出擊,是十分瘋狂!十分凶殘的!迷入“魔鬼城”的動物,都很難逃脫野狼群的撕咬。一場沙塵暴過後,“魔鬼城”裏,常常有一處處動物的屍骨和鮮血!

野狼的狂吠聲,“魔鬼們”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使人感到死亡臨近的那種恐怖!

“赤豹”一發現前麵的野狼群,便跺著四蹄,在原地打轉,不敢貿然向前。

這時,熱合爾汗心裏倒不像先前那麽害怕了。爸爸說過,哈薩克人,越是遇上危險,越是不能害怕。因為,害怕會使人缺少勇氣。於是,熱合爾汗勒緊手裏的韁繩,不停地命令“赤豹”盡力避開野狼群。

在狂風中周旋了好一會,那些藍星星,仍在原處閃動。

熱合爾汗弄不明白,那些藍眼睛的野狼們,為什麽總是在那一個勁地互相嘶吠,好像並不想進攻他們。

就在熱合爾汗和“赤豹”十分危險的時候,忽聽狂風中傳來一陣喊聲:

“熱合爾汗——!”

啊!是爸爸!是爸爸找來了!是爸爸找到“魔鬼城”來了!

爸爸很熟悉“魔鬼城”,經常在這一帶救護風暴中迷入“魔鬼城”的人畜。熱合爾汗高興地兩腿猛一夾“赤豹”,大聲喊:“爸爸——!”叫著,迅速朝爸爸的喊聲飛跑過去。

16、

第二天,太陽仍舊從天山那邊升起。

整個科克達拉大草原,仍舊那樣平靜,仍舊那樣美麗!

熱合爾汗準時騎上“赤豹”,一路向鎮中心學校跑去。

到了響石嶺,熱合爾汗勒住馬,他想繞到“魔鬼城”去看看,去那裏辨一辨方向,他要弄明白,昨晚,為什麽連“赤豹”都迷路了呢?

“魔鬼城”裏靜悄悄,嚎叫了一夜的“魔鬼們”,一個也不見了。

奇形怪狀的土山,仍舊那樣各具神態,安然無恙,就像昨晚那場大沙塵暴,根本沒刮過這裏似的。

熱合爾汗仔細觀察了那些土山才發現,會發出聲音的地方,都是朝西的那一麵,這一麵土山上的風槽和風嘴,都對著風。因為,新疆的大風,一般都從俄羅斯的西伯利亞刮進中國塔城老風口的,頂著風向,就是朝西走。所以,才會越走越找不著回家的路。

熱合爾汗一眼就認出來了,它就是昨天被他和爸爸在饃饃嶺救護過的那條受傷的大母狼!——啊!原來是這條大母狼擊敗了野狼群,保護了自己和“赤豹”!?熱合爾汗這才明白,昨晚,沙暴中的那些藍眼睛,為什麽光在遠處閃動,而遲遲不能發起進攻,正是野狼群遭遇這條大母狼的奮勇阻擊。

熱合爾汗非常感激大母狼,感激它的勇敢和友好,感激它在危急之中,保護了他和“赤豹”!

“謝謝您!狼媽媽!”

熱合爾汗翻身下馬,和“赤豹”立在大母狼跟前,靜靜地望著它流血的眼睛。

熱合爾汗心裏難過極了!大母狼它自己的傷口還沒好,肚子裏還有孩子,真是太謝謝你了狼媽媽!

熱合爾汗多麽希望大母狼再睜開眼睛看看他和“赤豹”呀!

可是,大母狼已經筋疲力盡,銀白色的長毛上,結著紅黑色的血塊。瘦垮垮的肚皮,鼓鼓地攤在地上,能看到小狼崽在母親的肚皮裏隱隱地蠕動。

“謝謝您!狼媽媽!”熱合爾汗仔細地看了看大母狼的鼻梁,那紅雪蓮花泥,也在搏鬥中打掉了,傷口還紅紅的,但已經不流血了。說明,昨天大母嘴裏那根鋼釘拔出來,並沒有大出血。

熱合爾汗欣慰地拍拍大母狼,說:“你安全地生下你的孩子吧狼媽媽!”他難過地摸了摸可憐的大母狼肚裏的小狼崽,流下了眼淚!

忽然,大母狼有氣無力,警惕地睜了一下血淚模糊的眼睛,看了看旁邊的熱合爾汗和“赤豹”。然後,又慢慢地閉上眼睛,伸直了四肢。

‘呀!狼媽媽死了嗎?狼媽媽就這樣死了嗎?”

熱合爾汗傷心地摸了摸大母狼的肚子,又站起來,不知怎麽辦才好!無奈地拍了拍“赤豹”的脖子,難過地哭了!

“赤豹”見它的主人哭了,馬上懂事地低下頭,用舌頭舔舔大母狼流出的眼淚和鮮血,然後揚起頭,默默地跟熱合爾汗站在一起。

熱合爾汗拭了拭淚,然後雙手合十,先對天,後對地,然後雙膝跪下,將頭一起傾到地麵,默默地,默默地跪著,以哈薩克最莊嚴的禮節和虔誠,給大母狼做起祈禱:

“真主保佑!保佑狼媽媽活過來!保佑狼媽媽平安地生下它的孩子!”

做完祈禱,熱合爾汗將兜裏的奶茶和熱饢拿出來,輕輕地放到大母榔頭前。又去草叢裏,摘來一朵盛開的野牡丹,輕輕地放到大母狼的頭上。轉身又拍了拍“赤豹”,騎上去,一拭淚,說:“走吧!”

17、

國慶節過後不久,學校要召開秋季運動會。

每天下午,隻上一節課,各班都忙著準備運動會的比賽項目。班主任李老師將班上能參加的比賽項目,都報到學校組委會去了。有800米跑、400米跑、有跨欄、標槍等等。不過,李老師別出心裁,還想在入場式上,給3班找個亮點。她想由熱合爾汗和他的“赤豹”,在運動會入場式上,做3班的領隊,在開幕式上再表演個節目。

鎮中心學校是一座漢語言教學為主的學校,民族學生不多,有民族特色的節目,肯定會成為亮點。班主任李老師問熱合爾汗有沒有把握。

騎馬對草原上的孩子來說,等於街上孩子騎自行車一樣,如果說沒把握,豈不叫同學笑話?熱合爾汗勇敢地點了點頭。

經過一個星期的籌備,瑪依鄉中心學校第五屆秋季運動會,今天下午正式開幕。

運動會主會場,設在學校後邊的大操場上。

烏魯木齊時間,下午四點,入場式開始。

熱合爾汗和他的“赤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熱合爾汗頭戴黑色西部騎士帽,帽頂上一顆紅色絨花,直直地豎著。原來那身藍白相間的舊校服,也換掉了,換成白襯衫外加黑色鑲金邊的短馬夾,下穿黑色金邊短褲,腳蹬齊膝的紅色高筒牛仔靴。少年熱合爾汗,英俊瀟灑!整個就是電影裏走出來的少年騎士。

再看看“赤豹”,打扮得比熱合爾汗還要漂亮,從頭至尾,披紅掛彩,腦門上一朵紅色大花球。原來熱合爾汗上學坐的那架破羊皮鞍,也換成了黑色仿真皮的騎士鞍。長長的馬尾上,加夾著一根根金燦燦的絲條。從來沒有這麽打扮過的“赤豹”,簡直比熱合爾汗還要興奮,開幕式還沒有開始,它就不停地跺著四蹄,按捺不住滿心的喜悅和激動,不停地搖動著脖子上的響鈴,就想馬上上場才好。

可“赤豹”一點也不知道它主人的心情,此時,熱合爾汗心裏十分緊張,他看看滿操場的同學老師,還有身穿民族盛裝的各族牧民。哎呀!從來沒有在這麽多人跟前表演過,隻是去年“古爾邦”節,在村裏跟人家比賽過一次。可那是在村子裏呀?村子裏才多少人?那才幾百人!鄉裏多少人?單全校師生就有兩三千!還有七裏八村的觀眾,加起來,怕有一萬人哩!萬一玩砸了,哪可怎辦哪!不但自己在同學麵前沒麵子,還給爸爸丟臉,爸爸可是全鄉出名的騎手,還參加自治區比賽哪!

熱合爾汗正嘀咕著,忽聽操場四周響起雄壯的進行曲。

主持人在喇叭裏喊:運動員入場——!

各班同學組成的方陣,踏著樂曲,雄赳赳,氣昂昂,一隊接一隊,向主席台走來。

18、

入場式完了,接著,就是大型團體操表演。大型團體操表演完了,組委會特地安排了熱合爾汗的馬術表演。

熱合爾汗還沒有上場,李老師和3班幾個同學,先在跑道四周,等距離地放上一塊一塊白綢布。然後,李老師一吹哨,熱合爾汗躍身上馬,手裏鞭子“啪!”一響,“赤豹”出弦的箭似的,沿著跑道,飛跑起來。

從高高的主席台上遠遠看去,那不像一匹馬,像一條飛動的彩帶!一朵飛馳的霞雲!

熱合爾汗沿著操場飛快跑了兩圈,然後開始做動作,他在流線型飛速跑動的馬背上,他腳蹬鞍環,一下站到馬背上,站得那樣平穩有勁!那樣自如優雅!

全場一片掌聲!給力聲!

熱合爾汗站在馬背上跑過一圈,然後,慢慢地向前傾下身子,一隻腳慢慢各後,一點一點伸展開去,一直伸到與身體成直線,使得整個人成“T”子形站在飛速跑動的馬背上。然後,再慢慢張開雙臂,頓時,又成了一隻輕盈的燕子,在沿著操場飛轉。

全場又一陣熱烈掌聲!給力聲!

緊接著,熱合爾汗開始換下一個動作。

隻見他忽然一個“鷂子翻身”,從馬鞍上翻身頭朝下,來了個“倒掛金鍾”!一隻腳緊緊鉤住鞍環,一隻手抓住韁繩,另一隻手靠到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溜煙地,擼起李老師她們放在跑道上的所有白綢布,興奮地高舉著!揮舞著!所有白綢帶在飛繞在他的身後,就跟白雲一樣飛翻起來!

全場起立,長時間鼓掌!

這時,李老師又牽來一隻小羊,等熱合爾汗的馬飛跑過去,將羊趕到跑道上。

那小羊嚇得拚命地逃。

熱合爾汗看準了小羊,縱馬飛跑過來,猛一探身,山鷹抓兔似的,叼起小羊。躍馬來到主席台前,奮力將羊拋向主席台——一個漂亮的“淩空叼羊”!

全場又一次起立鼓掌!

在掌聲中,熱合爾汗放慢了速度,退出場外。

19、

熱合爾汗的精彩表演,不但驚服了全校師生,學校周圍的各族群眾,也無不讚賞。放學後,熱合爾汗騎上馬,趕快回家,他要把今天的成功表演告訴爸爸。

走到饃饃嶺前麵的山林邊,“赤豹”突然立住,仰起頭,嘶叫起來。

熱合爾汗嚇了一跳!怎麽回事?“赤豹”又遇見什麽了?熱合爾汗拿出鞭子摔了一下,命令“赤豹”快趕路。

“赤豹”不走,又仰頭叫了一聲。

這一聲,喚來了山林裏的狼嚎——這狼嚎,聽起來好像很熟?難道還是那條大母狼在嚎叫嗎?難道它沒有死嗎?啊天!如果那條大母狼真的沒有死,它一定已經下完狼崽了?

熱合爾汗想起爸爸的話,天黑前,一定不要進林子,因為這個時候,“魔鬼城”的野獸,都要出來覓食的,很容易發生危險。他果斷地摔了一下鞭子,命令“赤豹”趕快走。

“赤豹”仍然不肯走,四隻腳光在原地跺著。

說實話,熱合爾汗也不想馬上離開,他很想知道,是不是那條大母狼真的又活過來了?趁天還沒黑,熱合爾汗果斷地一撇韁繩,“赤豹”馬上沿著林間小路,向狼嚎的地方走去,沒走多遠,又聽到一聲狼嚎。

熱合爾汗仔細朝前邊一看,隻見兩棵黑鬆之間,一個深深的陷阱,阱口掩體已經被破壞了。再一看,一條銀白色的野狼被夾子緊緊地夾住。黑黑的鐵夾,死死地卡住狼的前腰處,狼倒在那兒,翻不動身子,不停地用爪子刨著泥土,頭前已經刨出一個深深的坑。

熱合爾汗馬上認出來,這條狼,跟饃饃嶺上遇到的那條大母狼一模一樣!頭額上也有塊花斑,身上也是銀白色的毛——對!就是那條懷崽的大母狼!看看它肚子,不那麽漲鼓了,小狼崽已經出世了!

大母狼一看見熱合爾汗,眼睛裏立即充滿了希望和祈求,沒有一絲敵意,就像看到救星,看到朋友一樣,知道這個善良的少年,一定會替它打開夾子,救它出陷阱的。

熱合爾汗連忙翻身下馬,走到大母狼跟前仔細一看,鐵夾上有把大鐵鎖(放夾人,怕別人偷走他的獵物,特意安上的鎖)。在林子裏,這種夾子是死夾!誰放的,一定還得誰來開,別人開不開。哎呀!這可咋辦哪?眼看狼媽媽被死死地夾住,熱合爾汗急得光轉。

那天,在“魔鬼城”裏,大母狼那樣奮不顧身地救護他和“赤豹”,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狼媽媽被活活夾死嗎?還有,它的孩子呢?狼媽媽怎麽一個人掉到陷阱裏了?……熱合爾汗正急得沒法,然聽旁邊的一攤茅草下邊,發出貓一樣的尖叫聲,上前扒開草一看——三隻胖胖的小狼崽!它們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一個個在東碰西撞地找媽媽,它們一定是餓了!哎呀!小狼崽太可愛了!熱合爾汗伸手去摸摸可愛的小狼崽,細軟軟的,滑油油的,摸在手裏,讓人覺得往心裏可愛!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其中一隻,摟著它,用臉磨它身上軟軟的毛。

那隻小狼崽剛抱到熱合爾汗懷裏,馬上到處拱著要奶喝。

熱合爾汗看小狼崽那樣餓得慌,馬上靈機一動,將一個小指頭伸到小狼崽沒門牙的嘴裏,讓它吮。又一想,哎!對了!口袋還有塊奶糖哩。馬上拿出來,用小手帕一裹,裹成一個**大小的圓球,放到小狼崽的嘴裏。

熱合爾汗一看,連忙把三隻小狼崽,一隻一隻抱到大母的**跟前,讓它們痛痛快快地吮吸起媽媽的乳汁。

大母狼不叫了,欣慰地動了動身子,讓它的孩子們喝奶。

熱合爾汗在一邊看著,想,多可憐的小狼崽呀!媽媽被夾住,生死未卜,它們也不知道,還這樣一個勁地吮著媽媽的奶汁,真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家夥!哎!沒有媽媽的保護,夜裏要是遇上野狗或獾什麽的,咋辦哪?熱合爾汗看著這些可愛的小家夥,一時沒有了主意。把它們抱回家?……不行,狼媽媽會傷心死的。把它們藏起來?……也不行,那些野狗壞著哩,有一點氣味,它們都能聞出來的……哎呀!這可咋辦哪?趁天還沒黑,趕快回家告訴爸爸,讓爸爸想想辦法 ,一定得救救大母狼它們一家。否則,這些小狼崽會很危險的。

20、

到了家,熱合爾汗把情況一說,熱合爾汗爸爸也吃了一驚,那條大母狼還活著?而且又生了三隻小狼崽?也不用熱合爾汗多說,立即牽出大白馬,叫熱合爾汗跟上,直奔饃饃嶺前邊那片林子。

到了林子裏一看,大母狼身上的鐵夾子,確實是個死夾。夾上有哈文字,熱合爾汗爸爸認識,這是哈力古牧場努爾曼下的夾子。這段時間,“魔鬼城”裏的野獾,夜裏時常跑到饃饃嶺一帶來偷襲牧人的羊圈雞圈。

努爾曼本來準備夾獾的,沒想到被覓食的大母狼碰上了。現在去找努爾曼,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三隻小狼崽夜裏得有人看著,不能讓它們被野獾叼走。熱合爾汗爸爸對四周看看,果斷地說:“熱合爾汗,我們今晚必須在這兒守夜!天亮後,才能去哈力古找努爾曼開夾的嘛。”熱合爾汗爸爸叫熱合爾汗在原地看著,他一個人回家拿篷布、被子、酒和油囊。

熱合爾汗爸爸,馬不停蹄,回家拿來了守夜用的東西,又給大母狼準備了些羊肉和奶子,迅速又回到饃饃嶺。

熱合爾汗幫著爸爸在陷阱上搭起篷布。將羊肉和牛奶盆,放到大母狼頭前。又給小狼崽們蓋上軟草和褥子。

第二天,天還沒亮,熱合爾汗爸爸騎上馬,去哈力古牧場找到努爾曼。告訴努爾曼,一條剛下過崽的母狼被夾著了。哈薩克人不傷害下崽的母狼,努爾曼趕快來到饃饃嶺,開開夾子,鬆開大母狼。

大母狼身上的夾子雖然鬆開了,由於夾子夾得太狠太久,大母狼卻一時站不起來,在大家的幫助下,好一會,大母狼才慢慢站穩。它站穩後,它並沒有馬上離開,先是一個一個親了它的孩子,哼哼唧唧,像對他的孩子說些什麽。然後對天嚎叫一聲,領著它的孩子,在人們周圍轉了一圈,伸出舌頭,溫存地舔了舔每一個人的手,從容地帶著剛剛會走路的小狼崽,跌跌撞撞地沿著林中的小路,依依不舍地走開。

它們,走走,回頭看看。

……

一整天,熱合爾汗心裏總惦記著那些可愛的小狼崽。

放了學,熱合爾汗趕著“赤豹”,迅速離校,想去那片林子看看大母狼它們一家。

剛走到一個叫水磨溝的地方,忽見從溝底走出一個留著小胡子的陌生人。

那陌生人攔在熱合爾汗的馬前,誇獎熱合爾汗的騎術,說熱合爾汗前天在運動會上的表演,實在太棒了!

接著,又誇熱合爾汗的馬,說熱合爾汗的這匹馬,整個新疆都找不出第二匹。問熱合爾汗的馬賣不賣,賣的話,他會出大價錢。

熱合爾汗對那個留著小胡子的人看看,覺得這人咋這麽難看!一隻眼癟癟的,隻用一隻眼看人,盡像前年爸爸在馬巴音溝救過的那條獨眼狼。馬上告訴“獨眼狼”說,不賣!多少錢也不賣!馬,是爸爸專門給他上鄉校騎的,沒有馬,就上不成學了。說著,趕馬要走,不想跟“獨眼狼”說話。爸爸說過,草原上的羊群裏,常常會有偽裝的惡狼。

那個“獨眼狼”,往後退退,仍攔在熱合爾汗的馬前。說他是瑪依鄉賽馬隊的。說熱合爾汗的馬太漂亮了!他很想騎一騎這樣漂亮的馬。

熱合爾汗的“赤豹”,不是隨便讓人騎的。在學校,同學們用手摸一摸,熱合爾汗都不願意,怎麽能讓一個不認識的“獨眼狼”隨便騎呢?

熱合爾汗對天看看,說:“不早了,我還要回家呢!”說著,雙腳一蹬,“赤豹”揚起四蹄,扔下那個“獨眼狼”,向前飛奔而去。他要趕快去看看大母狼一家哩。

21、

第二天放學,熱合爾汗剛走到饃饃嶺前邊的路上,又碰上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

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一見熱合爾汗,就慌忙地說:“哎呀!我在這兒等你好久了嘛,咱們快些走吧!”說著,就要往熱合爾汗的馬上騎。

熱合爾汗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麽?我不認識你,你要到哪裏去?”

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吃驚的樣子,說:“哎呀!小巴郎,你還不知道嘛?唵?你姥姥病了!你爸爸叫我在這兒等你一起去你姥姥家呐。”

“我爸爸?你認識我爸爸?”

“當然認識了,前年,我們在鄉裏賽馬會上認識的嘛。”

“前年賽馬會?”

熱合爾汗爸爸前年是參加過鄉裏賽馬會,還得了叼羊二等獎。不過,對“獨眼狼”不能什麽話都相信,他是不是就是一隻偽裝的狼?

熱合爾汗對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看看,反問道:“那你知道我爸爸叫什麽名字?”

“你爸爸嘛?叫熱合爾汗·阿紮提,對不對嘛?”

“你知道我家住哪兒嗎?”

“馬勺子村‘野狼岩’山莊,對不對嘛?”

“你姥姥家住在‘魔鬼城’向南不遠的別依斯村,對不對嘛?”

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倒是都說對了,不過,他到底是什麽人?姥姥真的病了嗎?早晨在家裏,咋沒聽爸爸說呢?也許是突然生病的?姥姥病了,是一定要去看的,熱合爾汗最心疼的就是姥姥。兩三歲的時候,一到冬季,爸媽帶著牲畜轉場去南山,不能照顧他,是姥姥一手把熱合爾汗帶大的。可這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到底是誰呢?

熱合爾汗又一次對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看看。問他:“你叫什麽名字?我咋沒見過你?”

“哎呀!我叫買買提·肉孜嘛,瑪依鄉誰還不認識我?你們小巴郎整天上學,又不參加鄉裏賽馬會,咋會認識我呐?以前不認識,有什麽關係嘛?今天說說話,不就認識了嗎?快!快上馬,再遲,天黑前過不了‘魔鬼城’,恐怕就趕不到你姥姥家了。”“獨眼狼”毫不客,又一把抓住熱合爾汗手裏的韁繩,一躍身,就坐到熱合爾汗後邊,抓住熱合爾汗手裏的韁繩,使勁給了“赤豹”一鞭!

“赤豹”渾身一抖,馬上向前奔跑起來。

沒跑一會,太陽就要下山了。

戈壁灘上一陣一陣地刮起了風。

快進入冬季的時候,戈壁灘上的風很低,動不動就能刮起沙塵暴。

一會,黃澄澄的風,說到就到,很快將太陽遮住了。

熱合爾汗擔心會再次遇上沙塵暴。要是遇上沙塵暴,辨不清方向,害怕“赤豹”再次迷入“魔鬼城”,他想從近道走。記得,“魔鬼城”南邊,有一條叫艾拉帕克斯的季節河。夏天,經常暴發山洪,河水洶湧,馬過不去。秋天,河裏的水很淺,馬可以過去。從艾拉帕克斯河趟過去,再翻過一座山,就到姥姥家了,走這一條路去姥姥家,是很近的。

熱合爾汗想試試“獨眼狼”,知不知道有這條近路。就說:“哎,去我姥姥家,有條近道,你知道嗎?走近道,天黑前,可以趕到我姥姥家的。”

“近道?走哪條近道呐?不走近道。我知道,近道的路不好走嘛,都是石頭。天晚了,走石頭路,不把你的馬腿走壞才怪呐!”“獨眼狼”說。

“獨眼狼”不知道有條近道,那就說明他並不知道去姥姥家的路。不知道走近道,會是爸爸叫他來接我的嗎?姥姥如果病得很重,爸爸一定會叫他走近道的。

22、

想到這些,熱合爾汗心裏就緊張起來,他是不是騙子?是不是要騙我的“赤豹”?兩次要買“赤豹”,沒賣給他,他就想辦法來奪我的“赤豹”?熱合爾汗眼前似乎看到電視裏經常出現的那些可惡的騙子。他不想再讓這個“獨眼狼”坐在他的鞍子裏,指指那邊的河穀說:“停一停,我們從那邊趟過河去,那兒有路的。”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

風越刮越大。

整個科克達拉大草原,一片昏暗。

那個叫叫買買提·肉孜的“獨眼狼”,停下馬,說:“我要小便,咱們一起下去放尿。”

他嘴裏光說要小便,可他並沒有立即下馬去,好像要等熱合爾汗先下馬。熱合爾汗心裏很清楚,這人如果是個騙子,隻要我一下馬,他會立即把馬騎跑的。

熱合爾汗雙手死死地抓住鞍子,說:“我不想小便,你下去小吧。”

“獨眼狼”也不下去,他似乎也知道,隻要他一下去,熱合爾汗就會立刻跑得無影無蹤,而把他一個人留在山穀裏。天黑了,風這麽大,向西不遠就是可怕的“魔鬼城”,沒帶獵槍,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可以呐?

“赤豹”繼續往前跑了一會,進了一片開闊的沙灘。沙灘上,狂風陡起卷著沙草,直往人臉上撲——不好!今天到底還是遇上沙塵暴了!

“獨眼狼”,心裏也緊張起來,狠抽了馬一鞭,讓馬快些跑。

“赤豹”從來沒有馱過雙人,累得渾身是汗,張著嘴,不停地迎風喘著粗氣。

聽到“赤豹”喘氣,熱合爾汗又心疼,又著急,怎樣才能摔掉身後這個可惡的家夥呢?對!等到了前麵山腳下,就把他掀下馬去!

熱合爾汗正想著,“獨眼狼”,“嗖!”一下,從靴筒裏拔出刀,頂著熱合爾汗的腰,惡狠狠地說:“下去!給老子乖乖地下去!否則,我就宰了你!知道嘛?”

熱合爾汗嚇了一跳,完全明白了,這人是個壞蛋!他有刀!說不定還是個殺人犯?不能跟他硬拚,他人大,我人小,硬拚會吃虧的。熱合爾汗定了定神,慢慢地說:“叔,你不是要送我到我姥姥家去嗎?你這是幹什麽嘛?安?”

“獨眼狼”,冷冷一笑,說:“送你到姥姥家去?哼!想得倒美,老實跟你說吧,自從前天你們學校運動會上發現你這匹好馬,老子就開始跟蹤你,下決心,一定要把這匹好馬弄到手!你大概還不知道這是匹什麽馬吧?告訴你,這是一匹純種阿拉伯熱血馬,原產哈薩克斯坦哈巴圖一帶。知道嗎?這種馬,腿細,脖粗,毛皮緊,跑起來特快,別號‘追風駒’!這匹馬,在廣州賽馬場要賣到一百萬塊!要是再弄到香港賽馬會去賣嘛,那就是四五倍的價錢!哈哈!好了!不跟你小巴朗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如果想活命,你就乖乖地下去,把馬讓給我。我嘛,隻要馬,不想殺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哼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下去!”

23、

麵對眼前突然明白的一切,熱合爾汗心裏 有點害怕,他想哭!一想,不能哭!要沉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跟這壞蛋周旋,伺機甩掉他。

熱合爾汗腑伏在馬背上,摟著書包,眼睛不停地看著前方。前方的路,昏沉沉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隻聽得風從耳邊嗖嗖刮過。他擔心“赤豹”再次迷入“魔鬼城”。好者前天去“魔鬼城”辨別了辨方向,知道迎風向前,是朝西走。

熱合爾汗手裏的韁繩,在不停地指導“赤豹”偏著風向走,不讓它頂著風向走。竭力避開“魔鬼城”。上次迷入“魔鬼城”,真主保佑,得到那條大母狼的奮力相助,否則,會很危險的。若這次再迷進“魔鬼城”,那大母狼還會再來幫助我們嗎?它剛剛有了三個孩子,怎麽來幫助我們呢?小狼崽離開媽媽會發生危險的。

天黑得連山影都看不清了!

沙塵暴仍舊瘋狂地刮著!

遠遠地,能聽到響石嶺發出的尖叫聲。

“赤豹”也不知走到什麽地方來了?聽聲音,能辨別出來,“赤豹”並沒有朝著“魔鬼城”方向跑。

熱合爾汗一手緊緊抱著書包,一手緊緊地抓著韁繩,不停地撇動著手裏的韁繩。

熱合爾汗撇多了,“赤豹”也不知朝哪個方向走是正確的,無法接受熱合爾汗的命令,抬起前蹄,光在風中打轉。

“獨眼狼”,也被突如其來的沙暴刮糊塗了,不知道應該朝什麽方向走,抓刀的那隻手也在發抖。“獨眼狼”一心虛,熱合爾汗更加勇敢起來,他又一次強迫自己鎮定,想了想,笑笑,說:“叔,你不就是想得到這匹馬嗎?那還不好說?我家的馬群裏,這樣的純種阿拉伯馬多得很!明天你自己去挑就是了,何必費這麽大勁呢?不是跟你吹,我爸爸套的馬,哪一匹都是好馬。你不是認識我爸爸嗎?我回去跟他說說,給你套一匹最好最好的純種阿拉伯熱血馬,好不好?”

“獨眼狼”壞蛋不耐煩地說:“少廢話!什麽樣的馬我也不要,我就看中這匹馬。下去!”說著,手裏的刀,又往熱合爾汗的腰裏頂了一下。

熱合爾汗渾身猛一驚,覺得那刀尖已經頂破了薄薄的校服,他覺得腰裏越來越疼。但他還是咬著牙,忍著,裝得樂無其事的樣子,說:“哎呀叔,別這樣嘛,你把我送到姥姥家,我就把馬送給你,好不好?不就是一匹馬嘛!去年,一位哈薩克斯坦的朋友到我家度假山莊來玩,跟我爸成了最好的朋友,邀請我們全家到哈薩克斯坦去旅遊。臨走,我爸送這位哈薩克斯坦朋友一匹最好的阿拉伯馬。你不是我爸的好朋友嗎?我爸肯定會送你一匹好馬的,你別急呀!”

“哼!小巴郎,你想跟我耍花招嘛?唵?告訴你,我根本不認識你爸,我也不是你爸的好朋友。我嘛,和這匹馬是好朋友,就要它!你快老老實實給我下去!”

熱合爾汗早有防備,一手死死地抓住鞍環,一手猛力往後一揮,來了一個“橫竿打棗”,“啪!”一下,正好打在“獨眼狼”耳朵上。

“獨眼狼”根本沒有一點防備,隻覺得整個耳朵被打得嗡嗡直叫,忽然眼一黑,咚!一頭栽下馬去!緊接著,往坡下滾了幾下,連忙爬起來,追著熱合爾汗大叫:“他媽的!你給我停住嘛!老子殺了你!”

熱合爾汗聽也不聽,緊勒韁繩,躍馬向前猛跑。

24、

天上沒有星星!

地上沒有燈火!

一個漆黑的世界!風,還在一個勁地咆哮!那風簡直不像在刮,就像是鞭子在抽!可說這風是世界上刮人最疼的風!

黑色的山,魔鬼似的,隱隱約約,在黑風中時掩時現!

熱合爾汗不停地撇動手裏的韁繩,讓“赤豹”辨別前進方向。

“赤豹”也狂風中不停地摔頭擺尾,再怎麽努力也分不清哪是山,哪是路。

艾拉帕克斯河穀一帶,是個陌生的地方,熱合爾汗從來也沒有到過這裏,茫茫黑夜,複雜的地形,不知該往哪走才是回家的路?反正壞蛋已經被甩掉了,索性讓“赤豹”,喘會氣,慢慢走,它會弄清方向的。熱合爾汗不再撇動手裏的韁繩,由“赤豹”自己跑,他相信“赤豹”。

跑著跑著,熱合爾汗忽然發現前麵不遠處,有個藍星星一閃一閃的,在沙塵中忽掩忽現。而且,那個藍星星,跟他和“赤豹”總是那個距離,好像在給“赤豹”引路似的,“赤豹”快,那個藍星星也快,“赤豹”慢,那個藍星星也慢,總是那麽若即若離的樣子。熱合爾汗心裏簡直奇怪極了!月黑風高,天上怎麽會突然落下一顆藍星星在前麵呢?

那是野狼的眼睛嗎?肯定不是。要是遇上野狼,野狼為什麽搶在前麵跑呢?那樣會對它不利的,有經驗的狼,一般都從獵物的側麵進攻,直前直後,都會使自己處於危險位置的。所以,熱合爾汗敢肯定,那不是一條野狼。那是什麽?是鬼火嗎?鬼火也是藍色的嗎?那麽,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嗎?聽老人們說過,惡人死了以後,才有鬼火。因為真主不允許他們進入天堂,罰他們的靈魂四處遊**。可老師也對我們說,人世間是沒有鬼火的,人就跟魚一樣,魚離了水,死了,就什麽也不存在了。人也一樣,死了就死了,什麽也不存在了。說人死了會有鬼火,那是活的人想象出來,實際並不存在。那前麵藍光那到底是什麽火呢?這藍光似乎不像是惡人的鬼火呀?惡人的鬼火怎麽會給“赤豹”引路呢?惡人的鬼火應該是惡的呀?……熱合爾汗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前麵那藍星星到底是什麽,隻是由著“赤豹”自己往前跑。

沒一會,熱合爾汗也懂過方向來了,睜眼朝黑洞洞的前方一看,模模糊糊,好像能看到熟悉的村子了?黑夜中,朦朦朧朧出現一朵朵白色的圓頂房,和山莊裏黑蒙蒙的森林小樓——“到家了!”熱合爾汗高興地大叫一聲,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看到家了!

“赤豹”真是好樣的!今晚這麽猛烈的狂風,竟能識別方向,安全跑到家門口!

耶!熱合爾汗高興地向天空猛舉雙臂:“爸爸——!”他激動得大聲喊。

熱合爾汗媽媽告訴熱合爾汗,爸爸不在家,爸爸出去找熱合爾汗了。

熱合爾汗剛要下馬,隻聽一陣馬蹄聲隨風飄過來,他定睛一看,白馬!是爸爸的大白馬!

熱合爾汗爸爸跑到房前,來不及下馬,就大聲問:“哎呀!小巴郎!你到什麽地方去了嘛?安?沙塵暴刮起來了嘛!我在‘魔鬼城’那裏,找了你半天,也沒找到嘛!怎麽回事呐?安?你到底幹什麽了嘛?這樣的天氣不早些回家,是很危險的嘛,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我懲罰你呐,唵?”爸爸很生氣,瞪著熱合爾汗,手就去拔鞭子。

熱合爾汗連忙把在路上遇“獨眼狼”的事,告訴了爸爸。

熱合爾汗爸爸一聽,扔掉鞭子,說:“那個家夥嘛,他專門從新疆往廣東賽馬場販馬呐。去年,騙人家錢,被政府抓起來過,現在又偷偷幹開了。以後你要小心一點。”

熱合爾汗點點頭,緊接著,他又告訴爸爸一件奇怪的事,說:“爸爸 ,今晚真神了!‘赤豹’沒有被這麽大的沙塵暴刮迷了方向,你知道為什麽嗎?它跟著前麵的藍星星,一直跑到家呐。”

“藍星星?你說什麽藍星星?有這事嘛?”熱合爾汗爸爸問。

熱合爾汗說:“真的好奇怪,外麵到處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清,天上的星星一個也沒有嘛。可是,在我們前麵不遠的地方,總有一點藍星星,在引導‘赤豹’往前跑呐。所以,‘赤豹’才沒有迷路的嘛。”

25、

熱合爾汗爸爸想了想,猜出來了,說他自己也曾遇到過這種事。前年,在一次大沙暴中,羊群馬群被大風刮散了。熱合爾汗爸爸騎著馬,奮力追趕著。在狂風中,跑了大半夜,最後羊群跑不見了,自己也不認識回家的路了。忽然,熱合爾汗爸爸看到馬前頭不遠的地方,出現一顆藍星星,一閃一閃的。熱合爾汗爸爸的馬,就跟著那藍星星跑,一直跑到家。

後來,聽哈薩克老人說,那不是藍星星,是狼的眼,是善良的狼在幫助困境中善良的人。隻有善良的人,不幹壞事的人,善良的狼,才會在危急中幫助他們。

熱合爾汗爸爸告訴熱合爾汗說:“那不是藍星星,那一定是狼的眼睛,是善良的狼的眼睛。這條善良的狼,一定就是那條被我們在饃饃嶺救護過的大母狼。前天,我們又幫助了它們一家,它今天才來幫助你,知道嗎?狼是懂人心的,它已經與咱們有了感情,成了我們的朋友。所以,你做了好事,它就來幫助你。要記住,人在什麽時候都不能做壞事的,知道了嘛?”

第二天早上,熱合爾汗早早就起來。他想看看狼媽媽還在不在附近,房子四周看遍了,也沒看見狼媽媽的影子。哎呀!昨天夜裏那麽大的風,狼媽媽來幫助我們,它的孩子呢?那三隻小狼崽能離開媽媽嗎?

一會,太陽升起來了。

上學的時間要到了,熱合爾汗趕快吃了飯,收拾好書包,牽來“赤豹”,剛要上馬,忽聽熱合爾汗爸爸在屋後的羊圈裏大聲喊:“熱合爾汗,你過來!”

熱合爾汗跑過去。

熱合爾汗爸爸說:“熱合爾汗,奇怪不奇怪嘛?我們家羊圈裏竟多出十幾隻羊呐!”熱合爾汗爸爸趕著那些陌生的羊,說,“你看看,這些羊身上都有一個字呐,這是什麽字?是誰寫的呐?”

熱合爾汗好奇極了,羊群裏怎麽會多出十幾隻羊呢?每個牧羊人家,再多的羊,都不會跑錯地方的,多遠的路,它們都能認識自己的家,這些羊怎麽會跑到別人家的羊圈裏來了呐?熱合爾汗過去看看,羊群裏真有一些陌生的羊在擠來擠去。那些陌生的羊身上,都有一個用紅顏色寫的英語字母“M”,他不知這個字母寫在羊身上什麽意思?這些羊身上為什麽要寫這個字母呢?一定是為了防止羊丟了,好認出來吧?那麽,到底是誰家的羊,跑到我家羊圈裏來了呢?熱合爾汗爸爸去問附近的幾家鄰居,鄰居家都說沒丟羊。

這就怪了,難道這些羊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呐?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要。熱合爾汗爸爸用鞭子趕出那些陌生的羊,想把那些陌生的羊,一隻一隻分出來,好讓丟了羊的人家來尋找。可是,那些陌生的羊,怎麽趕也趕不走,趕了這隻跑了那隻。熱合爾汗爸爸急了,叫熱合爾汗來一起幫著趕。

熱合爾汗騎上馬,拿著鞭子,幫爸爸一起趕,兩個人左趕右趕,怎麽也趕不走這些陌生的羊。

這時,“赤豹”忽然長嘶一聲。

“赤豹”又發現什麽了?為啥要叫?熱合爾汗忙抬頭向遠處尋看,看見一條狼遠遠地站在後邊山坡上。那些陌生的羊,往前跑不遠,馬上就掉轉頭跑回來——原來是那條狼不讓這些陌生的羊通過。

熱合爾汗覺得奇怪,縱馬上前一看——哎呀!這狼不是別的狼,正是那條熟悉而友好的狼媽媽!

熱合爾汗明白了,原來是狼媽媽把這些陌生的羊,趕到他家羊圈來的。而且,它還日夜守護在他家羊群周圍,不讓其他野獸侵害他家羊群。

熱合爾汗十分激動,叫爸爸也過來看。

熱合爾汗爸爸對那條大母狼看看,說:“這是一條善良的母狼,它在報答善良的人。謝謝大母狼的好意!哈薩克人相信,好人走夜路,都不會遇上蛇的。不過,它給我們趕來的這些羊,得立即還給人家。人家丟了羊,一定很著急的。我馬上到鄉裏打聽一下,昨晚刮大風,誰家的羊丟了。”說著,看看太陽,告訴熱合爾汗,“你趕快上學吧,時間不早了。”

“‘尋羊啟事’。昨夜刮大風,我家丟了十二隻羊!羊身上都有字母‘M’。哪個好心人見到或收留了這些羊,請通知阿力古牧場二村努爾曼。當麵致謝!”

原來,這些陌生的羊,是努爾曼叔叔家丟的,羊身上那個“M”,就是漢字“曼”的首母。

熱合爾汗順手揭下一張“尋羊啟事”,等放學回家,趕快告訴爸爸,還努爾曼叔叔家的羊去。

26、

不久,學校就放暑假了。

這個暑假,熱合爾汗有一個想法,他想去烏魯木齊找爸爸,他要說服爸爸跟媽媽和好。熱合爾汗本來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爸爸媽媽都很愛他,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很幸福。自從爸爸開了度假山莊,那個叫阿吉帕古麗的女人,總是喜歡跟爸爸在一起,沒多久,他爸爸就偷偷離開了家,跟那個女人去了烏魯木齊,把自己的“野狼岩”度假山莊轉讓給了姑姑。

熱合爾汗的這個想法,他沒有告訴媽媽,他怕媽媽知道了,不讓他去烏魯木齊。就對媽媽說,暑假裏要到鎮上一個漢族同學家去補習漢語。

補習漢語,媽媽同意,給熱合爾汗準備了衣服和要用的東西,還給了他一些零花錢。

暑假第二天,熱合爾汗就和“赤豹”一起走了。跑到天中,“赤豹”才跑到科克達拉大草原北邊的一條小路,沿著小路再走不遠,就看到一條平滑寬大的汽車路,路上大大小小的汽車,不停地從他和“赤豹”身邊“唰!”“唰!”穿過。

“赤豹”平時很少走這樣的大路,也不敢從路中間走,沿著路邊的戈壁灘,向前奔跑。它從小在草原長大,很少見過路上那些跑得比它更快的龐然大物,汽車過去,它總是一驚一驚地害怕。

不用說“赤豹”看到汽車會驚奇,熱合爾汗也很少見過比馬更快的汽車。噢喲!這些大家夥嘛,可厲害了!呼!一下就跑不見了!熱合爾汗想讓他的“赤豹”跟那些大家夥們比試比試,看看“赤豹”能不能跑過汽車。等一輛大卡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去 ,熱合爾汗雙腿猛一夾,讓“赤豹”立即追上去!“赤豹”飛也似的,向前猛跑起來,跑得身後塵土飛揚,總還是追不上,一眨眼,那大家夥跑不見了。

熱合爾汗害怕“赤豹”的腳跑壞了,又硬又滑的柏油馬路,“赤豹”的腳很容易跑壞的。他就讓“赤豹”停下來,慢慢走。

走到天中,熱合爾汗餓了。

“赤豹”也沒有了精神。

熱合爾汗吃完飯,問餐館老板,去烏魯木齊還有多遠。

那個長滿黑胡的維吾爾老漢說:“烏魯木齊嘛?噢喲!遠著哩!騎馬去嘛?噢喲!現在還騎馬去烏魯木齊嘛?騎馬去,慢呐!三十年前,我騎毛驢去烏魯木齊嘛,噢喲!一個太陽出來了嘛,沒到。兩個太陽出來了嘛,沒到。三個太陽出來了嘛,到嘞!”

熱合爾汗聽了大吃一驚,要三天才能走到嘛?!

餐館老板叫熱合爾汗不要騎馬去,把馬放在他餐館裏,乘汽車去烏魯木齊,回來再取馬。這樣嘛,快得很哩,半天就能到了。

熱合爾汗不肯,把“赤豹”放在他餐館弄丟了咋辦?“赤豹”弄丟了,下學就上不成學了。不行,還是跟“赤豹”一起跑吧。熱合爾汗吃飽了,騎上“赤豹”,繼續沿著公路邊向烏魯木齊跑去。

27、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們跑到一個叫“熊爪嶺”的地方,公路兩邊都是高高的黑紅色的石頭山,山上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奇形怪狀,有的像獅子頭,在瘋狂地向路中間伸過來。有的則像巨蟒騰空,就要向行人撲過來似的。有的又像老僧念經,閉著眼,默默無語。

這個地方,熱合爾汗從來也沒聽說過,看著那些怪石,頭心裏有些害怕,剛走到一塊巨型黑石下邊,石頭後邊突然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來,叫熱合爾汗停下馬,說他要檢查。那人長著長長的黑眉毛,髒髒的紅色T恤衫,褲管一個高,一個低。熱合爾汗能認出來,這人不是哈薩克族人,是維吾爾族人,他頭上小花帽的花邊,跟哈薩克族小花帽的花紋不一樣。再對他眼睛一看,眼窩也很深,陷在眼窩裏的兩隻眼睛,一隻瞪得好大,另一隻是壞的——熱合爾汗猛然一驚,天!這不像是前天在“魔鬼城”遇見的那個“獨眼狼”嗎?咋又在這兒碰上他了?他咋又跑到“熊爪嶺”來了?

熱合爾汗勒住馬,用哈薩克語問:“你要幹什麽嘛?我要去烏魯木齊呐。”

“獨眼狼”說他是公路檢查站的,現在公路上不讓騎馬,騎馬不衛生,不安全,也容易損壞路麵。叫熱合爾汗下來,把馬交給他保管,乘汽車去烏魯木齊。

說什麽?把馬交給你?你到底什麽人?熱合爾汗雙腿果斷地一夾,叫“赤豹”快跑。

“赤豹”剛跑了幾步,那“獨眼狼”飛身一竄,抓住馬鞍,就上了馬,坐在熱合爾汗後邊。

熱合爾汗一嚇,雙手緊抱馬鞍,大叫道:“你幹什麽嘛?唵?下去!你快下去!唵?你咋這樣子呐?下去嘛!”

“獨眼狼”得意地笑笑,說:“下去?叫我下去嘛?我看還是你下去吧小巴郎,你這馬給我,我給你錢買車票不好嘛?你這樣走,要走到啥時候才能走到烏魯木齊呐?哎呀!小巴郎你也太傻了嘛,你看看,現在公路上誰還騎馬趕路的呐?唵?不怕人家笑話你太落後嘛?唵?”

28、

又往前跑了一氣,“獨眼狼”忽然從長靴裏拔出一把英吉沙尖刀,往熱合爾汗後腰一頂,惡狠狠地說:“這一次嘛,你一定要把馬給我,知道了嘛?否則,我就殺了你!”刀往前一頂,“就這樣,一使勁,你就冒血了,知道了嗎?”

熱合爾汗猛吃一驚!這“獨眼狼”又要奪我的馬!熱合爾汗想大聲喊人,看看茫茫大戈壁灘,一個人也看不到。再看看,公路上這會也沒有車經過,喊也沒用。就緩了緩氣,說:“哎叔,你這是幹什麽嘛,我跟你往日無仇,今日無冤,你用刀對著我幹什麽?你要錢嘛?我身上隻有吃飯的錢,媽媽給我的,我給你好了!”

那壞蛋“獨眼狼”冷笑一聲,說:“不要錢,我要你的馬!剛才你在路邊餐館吃飯嘛,我一眼就認出你的馬,本想就在那把你馬弄到手,看看館子裏許多人,沒敢動手。那天在“魔鬼城”,我不小心讓你給耍了,今天你還想跑掉嘛?安?我剛才在館子裏聽你說去烏魯木齊,所以嘛,我就搶先來到“熊爪嶺”等你了,知道了嘛?好了,給我乖乖下去吧小巴郎!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說著,使勁把熱合爾汗往馬下推。

熱合爾汗死也不肯下去,他慢慢地定了定神,說:“噢喲叔,這好辦嘛,你把地址告訴我,等我到了烏魯木齊,找到我爸爸,我就把馬送給你好不好呐?我爸在烏魯木齊做生意都發了,他準備買輛山地車給我上學,這馬就不騎了嘛。”

壞蛋“獨眼狼”聽了,眼一轉悠,問:“你爸在烏魯木齊?你把地址告訴我嘛。”

熱合爾汗以為壞蛋上當了,馬上說:“我家嘛,姓尤素甫,我爸叫尤素甫·熱合艾沙·阿紮提,你不是知道了嘛?”接著,又把爸爸的地址告訴他。

壞蛋“獨眼狼”聽了一笑:“噢喲!小巴郎,你想騙我嘛,嫩著呐。你以為我不認識科克達拉草原嘛?我知道,整個科克達拉草原,就是尤素甫·克裏木老漢會養這種馬,人家都說他是馴馬大師。你家也姓尤素甫嘛?別撒慌嘛小巴郎。”

熱合爾汗一聽,馬上說:“誰撒慌了嘛?尤素甫·克裏木是我爺爺嘛。”

壞蛋“獨眼狼”馬上眼一亮:“你爺爺?……”他更加證實這匹馬是真真實實的好馬。於是,奪馬心情更切,要是能得到馴馬大師老尤素甫·克裏木馴成的馬,那就更值錢了!一定要將這匹良馬弄到手!一個冷不防,奪過熱合爾汗手裏的鞭子,對著“赤豹”的屁股就是一鞭。

“赤豹”猛一驚,身上皮肉一陣抽搐,撒腿猛跑起來。

熱合爾汗一嚇,雙手死死地抓住馬鞍。馬鞭被他搶去,韁繩還在你的手裏,指揮“赤豹”的權力還在熱合爾汗手裏,他對前方看看,不能直往前跑,硬滑的柏油路,“赤豹”的腳吃不開。就將“赤豹”撇到一邊空曠的戈壁灘去,也更有利於戰勝壞蛋。於是,熱合爾汗手裏的韁繩一動,“赤豹”馬上往右一拐,跑到鬆軟的戈壁灘上去。

壞蛋“獨眼狼”知道熱合爾汗什麽意思,手裏的馬鞭又使勁抽了“赤豹”一下。

“赤豹”喘著氣,拚命向前奔跑。

兩個人壓在“赤豹”背上,熱合爾汗心疼,再這樣跑下去,“赤豹”會累倒的。必須想辦法對付這個壞家夥。熱合爾汗眼一眨,一隻手緊抓馬鞍,一隻手猛力往後一擋,又來了個“橫竿打棗”。

“獨眼狼”,身子往後一仰,就要栽下馬去。但是,這次他十分機靈地伸手一把抓住熱合爾汗的衣服,“咚!”的一聲,兩人一同從飛跑的馬身上翻了下來。

“赤豹”向前跑了一氣,一看小主人摔下了,就站立起來,長嘶一聲,又回過頭來,想救起他的小主人。

“獨眼狼”,看到“赤豹”往回跑,一拗身,從地上爬起來,抓著馬鞭,向”赤豹”飛跑過去。

熱合爾汗一看,立即拿出鷹笛“啾!啾!”狠吹,叫“赤豹”快往山上跑!

“赤豹”聽到鷹笛,立即折回頭,往左邊的山上跑去。

“獨眼狼”撒腿就往山上追。

熱合爾汗猛撲上去,不讓他去追“赤豹”。兩人就廝打在一起,他知道,維吾爾人頭上的小花帽特重要,特別神聖,什麽時候都不肯拿下。扭打中,熱合爾汗眼疾手快,一把抓過掉“獨眼狼”頭上的小花帽,往遠處一扔。

“獨眼狼”馬上丟下熱合爾汗,去追自己的小花帽。

熱合爾汗得了空,從“獨眼狼”身後追上去,奪過他手裏的馬鞭,就往山上追“赤豹”。

沒跑幾步,壞蛋“獨眼狼”一邊往頭上戴小花帽,一邊向熱合爾汗猛撲過來。

熱合爾汗人小,跑不快,眼看壞蛋“獨眼狼”就要追上了,熱合爾汗急中生智,突然往旁邊一閃,正好看到那兒有幾株長得十分旺盛的蠍子草。秋天的蠍子草,毒性最強,粗大的葉片上,長著密密的尖毛刺,隻要人畜的皮膚一觸到它,它就會立即蟄來。眼看“獨眼狼”越來越近,熱合爾汗猛然往那蠍子草後邊一閃。

“獨眼狼”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就一頭紮進蠍子草窩,眨眼間,他的臉手和胳膊,都碰上蠍子草的尖刺,立即疼痛難忍!等他從蠍子草窩爬起來時,手臉馬上就紅腫起來,隻剩下的一隻眼,迅速腫得合了縫。疼得大叫:“小崽子!馬!馬給我!你站住,我要殺了你呐!”慘叫著,向熱合爾汗追去。 “獨眼狼”的臉和眼睛越腫越大,他仍不要命地追趕熱合爾汗。

熱合爾汗又一個急轉身,向一邊的山洞跑去!剛跑到洞門口,隻聽嗡嗡一陣叫,他往洞壁上一看,啊!一個好大的野蜂窩!就跟一個大黃饢似的,掛在石縫中。常聽說草原上野峰蟄死人畜的事,熱合爾汗嚇得靜靜地掩在一邊,不敢驚動野蜂群。

熱合爾汗想想,好吧,來吧?就讓野蜂們幫我收拾你這個壞蛋!他迅速撿起地上一根樹枝,三下兩下,將野蜂打飛起來,自己順手將身上的校服往上一翻,裹著頭臉,一溜煙地從山洞另一個出口溜出去。

那些野蜂們追不上熱合爾汗,在蜂王的帶領下,一起向“獨眼狼”圍蟄過來!嗡嗡嗡!嗡嗡嗡!一架架B52轟炸機似的 ,繞著壞蛋“獨眼狼”狂剌爛蟄!蟄得壞蛋“獨眼狼”抱頭鼠竄!嗷嗷大叫!

熱合爾汗跑出山洞,拿出鷹笛,跑上山坡:“啾!——”一聲長響。已經跑到山那邊去的“赤豹”聽到鷹笛,馬上“噅”!應了一聲,轉身迅速朝他的小主人跑過來。熱合爾汗抓住韁繩,飛身騎上去,雙腿一夾,命令“赤豹”快跑。

30、

“赤豹”四蹄齊響,出弦的箭一樣,向前飛跑,隻見身後卷起陣陣塵土。跑了好一陣,熱合爾汗看看太陽,太陽已經被黑石山吞下半邊。日落餘暉,使整個天山雪峰變得血紅。

熱合爾汗讓“赤豹”慢下腳步,放鬆一下,估計“獨眼狼”讓野蜂蟄得夠嗆,就是沒蟄死,也不一定再追上來了,就和“赤豹”悠悠地,邊走邊歇。

來到一個叫馬納爾斯的地方,熱合爾汗覺得肚子餓得難受,想停下來吃點東西。撇撇手裏的韁繩,讓“赤豹”在一座巨大的石山旁邊停下來。他跳到地上,先去馬褡子裏給“赤豹”拿出幾個蘿卜,又給它一塊幹饢。拿出一瓶水,自己喝一口,給“赤豹”喝一口。

正喝著,熱合爾汗抬頭一看,忽見大山後邊的山溝裏走出一個人來,他馬上警惕地站起來,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他們摔掉的壞蛋“獨眼狼”!

熱合爾汗來不及多想,抓起馬鞭,翻身上馬。

“赤豹”還沒來得及起跑,壞蛋“獨眼狼”飛跑上來,雙臂一張,攔在“赤豹”前頭。瞪起紅腫的獨眼,猙獰一笑:“啊哈!小巴郎!想不到嘛?你以為我一定是讓野蜂蟄死了,是不是呐?告訴你,無論是蠍子草還是野蜂,蟄了人嘛,一個多小時,毒性就慢慢減退的嘛。所以,我乘汽車搶你前頭到了馬納爾斯,來這兒等你嘛。我想,你去烏魯木齊嘛,一定會經過馬納爾斯的嘛。噢喲!都等你一個多小時了嘛,你咋才來呐?唵?”說著,又冷笑一聲,“你嘛,不想死的話,就把你的馬給我嘛,知道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我隻要馬,不殺你。如果嘛,不聽我的話,這會就真的跟你不客氣了,聽懂了嘛小巴郎?”說完,上來一把抓住熱合爾汗手裏的韁繩,就要牽馬。

“赤豹”似乎也十分討厭這個壞蛋,不想讓他抓住韁繩,急得光在原地打轉,不停地甩著頭,想掙脫壞蛋的手。

壞蛋“獨眼狼”早有防備,一手使勁抓住韁繩,一手拽住熱合爾汗的校服,使勁一拽,將熱合爾汗拽翻在地,“獨眼狼”迅速搶過熱合爾汗手裏的馬鞭,翻身上馬,啪!一鞭,命令“赤豹”跟他跑。

“赤豹”疼得抖了抖皮毛,無奈地向前跑起來。

熱合爾汗急得大喊:“‘赤豹’站住,不要怕!”一想,拿出掛在脖子上的鷹笛,“啾!”“啾啾——!”狠吹。

“赤豹”聽懂了,馬上停住,“噅!”大叫一聲,兩隻前蹄高高抬起,就像人站立在那兒一樣。

“獨眼狼”一嚇,身子猛然往後一仰,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順手一把薅住馬鬃,死死地伏在馬背上,嘴裏不停地噢喲噢喲地喊。

第一次沒有將壞蛋“獨眼狼”摔下馬,熱合爾汗又吹了兩聲鷹笛,命令“赤豹”第二次進攻。

“赤豹”接到命令,又迅速抬起前蹄,身子站得更直,就像一根電線杆豎在那兒。

壞蛋“獨眼狼”又猛一驚,手死死地薅住“赤豹”長長的鬃毛,身子向後倒了幾倒,沒有摔下來。他馬上騰出一隻手來,用鞭子使勁抽了一下“赤豹”。

“獨眼狼”越抽,“赤豹”越不聽他的。倔強地仰起頭嘶叫,一次又一次地立起來,想甩掉背上的壞蛋。

“赤豹”不聽話,“獨眼狼”越是發瘋似的抽打“赤豹”。平時,無論“赤豹”犯什麽錯誤,熱合爾汗從來沒打過它。“獨眼狼”這樣往死裏抽打“赤豹”,就像抽打在熱合爾汗自己身上,他傷心地跑上去,要跟壞蛋拚命!

“獨眼狼”不讓熱合爾汗靠近,硬是命令“赤豹”跟他跑。

“赤豹”無奈地向前小跑起來。

熱合爾汗一看,急得大喊:“‘赤豹’臥倒!臥倒不會了嗎?快臥倒!一想,“赤豹”聽不懂他喊這麽多,應該用鷹笛告訴它。拿出鷹笛,“啾!啾啾——!”“啾!啾啾——!”

剛吹完,隻見“赤豹”兩條前腿突然往地上一跪,背上的壞蛋“獨眼狼”就像一個大麵袋,“噗!”一下,從馬頭上倒栽下去,伏在地上光哼哼。

熱合爾汗一看,“赤豹”終於戰勝了“獨眼狼”,高興地飛跑上去,搶奪韁繩。

說時遲,那時快,“獨眼狼”忍著疼痛,就地一滾,爬起來,跟熱合爾汗爭馬。三打兩扯,熱合爾汗人小,被壞蛋“獨眼狼”反別雙臂,堵上嘴,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獨眼狼”迅速從自己褲上撕下一塊布條,將熱合爾汗雙手捆住。腳上拽下臭襪子,狠狠地塞在熱合爾汗嘴裏。然後,將熱合爾汗搬上馬背,向遠處一個廢棄的羊圈走去。

31、

戈壁灘上,有許多這樣的廢棄羊圈。說是羊圈,其實隻是四麵圍起的矮牆,沒有圈頂。那矮牆都是幹土和茅草壘起的,當地人叫“幹打壘”,半人多高,又厚又結實。要是沙塵暴來了,放牧人來不及進山或回家,無處避風,就立即把牛羊趕到這些廢棄羊圈裏躲一躲。要是沒有這種羊圈,一但遇上強沙塵暴,會很危險,有時候不但羊刮跑了,人也會刮不見了。

熱合爾汗手被綁著,嘴被堵著,站也站不起來,喊也喊不出來!急得沒法,他掙紮著……掙紮著……慢慢地將嘴挨到土牆,狠蹭。幾蹭幾磨,“獨眼狼”塞在他嘴裏的臭襪子就蹭掉了。嘴有了空,就開始咬手上的那根布帶。那根細布帶也沒扣得太死,沒咬幾下,就咬開了。熱合爾汗扔掉布帶,馬上拿起掛在胸前的鷹笛使勁吹:“啾!啾!……”這種吹法,是告訴“赤豹”,別跑遠了,把壞蛋摔掉!

灰濛濛的戈壁灘,將熱合爾汗的鷹笛聲,一直傳到很遠很遠……太陽下山好一會了。

戈壁灘上籠罩上一層黑影,無限空曠!無限深遠!

遠處的天山雪峰看不清了。

“赤豹”難道沒聽到鷹笛嗎?它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難道不知道“獨眼狼”是壞蛋嗎?不!他相信,“赤豹”肯定不會跟壞蛋跑的,它肯定要反抗的。那麽,“赤豹”一反抗,壞蛋會不會打傷它呢?熱合爾汗越想心裏越急,站到羊圈牆上,又吹。

“啾!啾!……”

吹了好一會,也沒見“赤豹”的影子。

四野黑黢黢的,熱合爾汗跳下牆來,不知該往哪走才能找到“赤豹”?也不知去烏魯木齊的那條公路在哪邊?是不是離公路很遠了?怎麽也看不到路上的車燈呢?熱合爾汗沒到過這個陌生的地方,天黑前,記得遠遠地看到南山腳下一片黑森森的鬆林,那黑鬆林裏有沒有野狼野豬呢?有沒有熊眼瞎子呢?他小心地無目的有走著。

走了一會,也不知走到什麽地方來了,黑洞洞的戈壁深處,好像隱隱約約地看到一點泛藍的光。

熱合爾汗一嚇,站住,不敢再往前走,不知前麵是什麽?

沒一會,那點藍光就近了些,分明就是一顆藍色的星星,好亮!而這顆藍星星好像還慢慢地向他靠攏過來……呀!不好!野狼!一定是野狼!狼的眼睛在黑夜裏是藍色的,就跟前次在“魔鬼城“看到的野狼眼睛一模一樣!天哪!那次在“魔鬼城”遇上野狼,是因為得到狼媽媽的幫助,才逃過一劫,在這地生人不熟的地方,誰會來幫助我呢?哎!怎麽辦呢?前麵過來的不是野狼就是野熊,天哪!黑夜裏遇上熊瞎子更是凶多吉少!

熱合爾汗沒想一會,那藍星星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跟熱合爾汗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那藍星星,並沒有走近他,而是離他好遠就從一邊往前走去。

藍星星沒對他構成什麽威脅,熱合爾汗心情也放鬆了一些,腳下竟然無意識地跟著那藍星星往前走動。沒走一會,熱合爾汗遠遠地看到有車燈閃爍——啊!公路在那邊呐!他一下子懂得了方向。

走到有燈光的公路,也看不到“赤豹”的影子。他爬上一座小山頭,拿出鷹笛“啾!——”使勁地吹起來。

靜靜的夜晚。

靜靜的戈壁。

靜靜的天山。

將熱合爾汗的笛聲傳開去,傳遍了整個大戈壁灘,一直傳到天山!

吹完聽聽,遠遠的戈壁深處,好像有馬蹄聲響?他激動地凝神再聽,馬蹄聲好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呀!是“赤豹”!是我的“赤豹”跑來了!

熱合爾汗高興地往山下跑,還沒跑到山下,隻聽“噅!——”一聲長嘶,“赤豹”就跑到了他跟前。

熱合爾汗激動不已,摟著“赤豹”的脖子嗚嗚哭起來:“你可回來了‘赤豹’!嗚嗚嗚……”

“赤豹”似乎也很難過,不停地用舌頭舔著熱合爾汗的手,鼻子裏不停在響,像在訴說被壞蛋搶走後所發生的事。

不用“赤豹”說,熱合爾汗也知道,“赤豹”一定是經過頑強的抵抗,才摔掉那個無賴的壞蛋。他用手在“赤豹”身上到處摸,摸到“赤豹”肚皮上、屁股上,淨是一道道鞭痕,心疼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時,“赤豹”不知為什麽,馬上得到什麽信息似的,從熱合爾汗懷裏掙脫出來,忽然一下站立起來:“噅!——”對,天一聲長嘶!

熱合爾汗一聽,連忙站起來,覺得“赤豹”的這一舉動十分奇怪! 以前在饃饃嶺發現大母狼才這麽叫的,在這遙遠的戈壁灘上,它又遇到什麽了?難道又遇見那大母狼了嗎?!不可能嘛,大母狼帶著它的狼崽在“魔鬼城”一帶,怎麽會跑到這兒來呢?這裏離“魔鬼城”很遠很遠!

正想著,聽到“赤豹”又是一聲長嘶!

這一聲長嘶,那遠遠的藍星星有了反映:“喔!——”

那藍星星一叫,“赤豹”的反映更興奮,“噅!——”又一聲長嘶。

天!真是狼媽媽!熱合爾汗這才明白:那遊動的藍星星,原來是狼媽媽的眼睛!是狼媽媽將他從黑夜中引向公路,帶他找到了“赤豹”。熱合爾汗激動得熱淚盈眶,對著遠去的藍星星說:“謝謝您!狼媽媽!”回身抱著“赤豹”的脖子,告訴“赤豹”:“你知道嗎?又是狼媽媽幫助了我們!”

“赤豹”嘴上不會說,心裏好像知道,乖乖地用嘴蹭著熱合爾汗的臉。

天已經很晚很晚了。

漆黑的戈壁灘上出奇地靜,隻聽到遠處的牧羊犬,偶爾叫一兩聲。

熱合爾汗覺得肚子裏好餓,身上好冷。想,“獨眼狼”,這一次可能被“赤豹”摔得夠嗆,他不可能再回到馬納爾斯這個小地方來了。於是,他牽著“赤豹”,走到公路那邊,找了一家清真小旅館,給“赤豹”弄了料和水,讓“赤豹”先吃,又跟店裏要了一壺溫水,給“赤豹”擦洗鞭傷。然後,自己買碗拌麵吃起來。

第二天一早,熱合爾汗騎上“赤豹”,繼續向烏魯木齊方向跑去。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天快黑,才看到遠處濛濛的煙霧中,高樓林立,汽車轟鳴——啊!烏魯木齊到了!

街上到處是人,熱合爾汗也不敢騎,牽著“赤豹”慢慢走,慢慢看街兩邊那些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東西。

熱合爾汗一路走,一路問,一直找到半夜,才在新民街121號,找到一家叫“科克達拉”的香饢店。

喜歡吃饢的人都知道,科克達拉的香饢,在新疆是最出名的饢。做科克達拉香饢也很特別,饢坑不用磚塊砌,用黃土跟熏衣草和成爛泥巴,一圈一圈地壘,壘成一個半人高的大翁缸似饢坑,口小肚大,讓它曬幹,然後將饢坯一個一個貼在翁壁上,用火烤。

草原上的牧民很少燒煤,都燒幹牛糞。用幹牛糞烤出來的饢,特別香!所以,熱合爾汗爸爸到了烏魯木齊,就把這種特別香的香饢,又帶到了烏魯木齊。他的香饢店一開,香了半條街,好多人都來買他的饢。

熱合爾汗在香饢店外邊看了好一會,才走進店裏。店裏到處都是大大少少的饢,香氣撲鼻。

一會,從裏屋走出一個男人來,對熱合爾汗看了好一會,忽然大叫:“熱合爾汗!你怎麽來了?噢喲!我的小巴郎!你怎麽來了呐?好兒子!”熱合爾汗爸爸激動得抱起熱合爾汗,就地轉了幾轉,放下熱合爾汗,問:“你怎麽找到我的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兒子?”

熱合爾汗對爸爸看看,還沒有說話,眼淚就流出來了。揉揉眼,好一會才說:“爸爸,你和媽媽合好嘛!”

熱合爾汗爸爸放下熱合爾汗,不說話。

熱合爾汗哭著說:“爸爸,你真的不要媽媽,也不要我了?隻要那個女人嘛?”

熱合爾汗爸爸想了好一會才說:“沒有的嘛,那個女人早走了嘛。”兩手一攤,“就是這個樣子的嘛。”

“那你繼續回科克達拉辦度假山莊吧爸爸,那裏的生意很好的嘛。姑姑已經賺了許多錢。”熱合爾汗抱著爸爸的腿,慢慢跪下。

熱合爾汗爸爸心疼地又抱起熱合爾汗,不說話。

34、

熱合爾汗爸爸終於回來了。

熱合爾汗爸爸回到了他的“野狼岩”度假山莊。

今天星期六,晚上,爸爸到姑姑家去,和姑姑商量“野狼岩”度假山莊的事,剛才來電話告訴熱合爾汗,說今晚回家要晚一些才能回家,度假山莊有好多事要辦。

爸爸回來晚回來也沒事,有“赤豹”做伴,不怕。熱合爾汗去冰箱裏找了些吃的,暖瓶裏倒了些開水,簡單對付了一下,然後,把門關好,趕快做題。

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特別多,語文、數學、英語,一共五頁大紙哪!一道數學題沒做完,忽聽有人弄門。

弄門人不吭聲。

誰呢?肯定不是爸爸,爸爸剛來電話,說今晚他要回家晚一些。要真是爸爸,他自己有鑰匙,為什麽要這樣亂捅門鎖呐?

難道是媽媽回來了嗎?媽媽星期二去了姥姥家,姥姥病了,說要照顧幾天,下星期回來。天都這麽晚了,媽媽也不會回來的,要真是媽媽回來,她為什麽不叫一聲,而自己一個勁地捅門鎖呐?

哪到底是誰呐?熱合爾汗心裏有些害怕,又大聲問了一句,“誰?”

弄門人仍不吭聲。

熱合爾汗心裏緊張起來,是不是壞人?要是壞人進來咋辦?趕快放下筆,給爸爸打電話。

他剛跑過去拿起話機,還沒來得及撥號,弄門人已經將門弄開,一個箭步跨進來。

燈光下,亮光一閃,一把尖刀直頂到熱合爾汗的臉,狠狠地喝道:“不準打電話!把電話放下!放下!!”

熱合爾汗一下臉都嚇黑了!眼偷偷對那人一瞥,站在他麵前的是個陌生的男人,戴著黑眼鏡,留著小胡子,覺得這人似乎在哪見過?

熱合爾汗定了定神,故意帶著哭聲喊:“你要幹什麽?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麽進我家來嘛?我爸爸在衛生間呐!”大聲喊,“爸——!……”

不等熱合爾汗喊完,那個戴著黑眼鏡的陌生男人用力一搡熱合爾汗,猙獰地一笑,收起刀,摘下眼鏡。說:“小巴郎!不認識我了?”

熱合爾汗認真對那人一看,認出來了—— “獨眼狼”!馬上一推他的手,說:“你要幹什麽?我叫我爸了?我爸在廁所裏。”

“獨眼狼”又一笑,說:“小巴郎,還想跟我演戲嘛?唵?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你跟你爸打電話了嘛,你爸說今晚回來要晚一些,你想騙我嘛?你叫呀,你給我叫!你爸真的在廁所嘛?唵?不要這個樣子嘛小巴郎,上鄉校的學生說話嘛,要老實老實的,知道了嘛。你別害怕,我不打你,也不殺你的,也不要你們家的東西,隻要你聽我的話,跟我好好合作,聽懂了沒有?我嘛,我隻在你家躲一會,就是這個樣子的嘛……”

35、

壞蛋“獨眼狼”沒有說完,街上警車叫。

他又說:“你聽到了嗎?街上警車叫呐,知道嘛?警察要抓我的嘛!”

警察要抓他?警察為什麽要抓他?他是殺人了?還是搶錢了?聽警車一叫,他就嚇成這個樣子?躲一躲?他為什麽要在我家躲一躲呐?熱合爾汗看出來了,壞蛋“獨眼狼”,今晚特別害怕警車,為什麽要害怕警車呐?他心裏有什麽鬼?……一連串的疑問,使得熱合爾汗心裏倒有了幾分平靜,他看看“獨眼狼”,慢慢地說:“叔,你別害怕,我舅舅就是開警車的,有事,我替你說說去?”

“獨眼狼”一把抓住熱合爾汗:“別動!動一下嘛,我就宰了你!就是這個樣子。”說著,刀在熱合爾汗脖子一捋,又說,“老實告訴你吧,那天在馬納爾斯,我被摔下馬以後嘛,走了一夜,也沒走到家,差點兒餓死在戈壁灘上!所以,我才下決心,一定要找到你這個小崽子,將你的那匹阿拉伯馬弄到手!我找了幾天,才找到“野狼岩”山莊嘛。”揚了揚手裏的因黑包,繼續說:“天黑嘛,我剛進村,路邊的小店嘛,一個孩子在看店,沒大人,我就把這包錢拿來了。現在警察到處抓我,抓進去要坐牢的,知道了嘛?所以,我東躲西躲,就躲到你家來了嘛。走到門前,正好聽到你跟你爸打電話,知道今晚你家沒有大人,我就弄開門,自己進來了嘛。哎呀!老朋友了嘛小巴郎,就是這個樣子的嘛。我看你挺可愛呐,馬術表演又很出色,所以嘛,我不想殺你,把你的那匹大紅馬給我行了嘛,我什麽也不要你的。哎,你聽懂我的話了嘛?”

“獨眼狼”一聽,瞪大眼睛,看著熱合爾汗的臉,手裏的刀又一頂,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說謊!是不是嘛?唵?”

“不! 我沒有說謊,‘赤豹’是讓我爸給騎走了!”熱合爾汗頭一梗,說。

“你爸自己有馬,為什麽要騎你的馬呐?告訴我,馬在什麽地方?是不是在後邊馬棚裏嘛?”

熱合爾汗一聽,下意識地向樓後看了看。

“獨眼狼”馬上做出判斷:馬,一定在後邊的馬棚裏。獰笑一聲,說:“我說對了吧小巴郎?你爸根本沒騎你的馬,是不是嘛?安?”

“獨眼狼”還要說什麽,聽到外邊警車又一陣叫,不敢說了。他弄弄熱合爾汗的頭,想了想,又小聲說,“哎,小巴郎,萬一警察進來了,問我是誰嘛,你就說我是你爸,好不好?隻要你跟我合作,我不會虧待你的嘛。”他說著,順手從黑提包裏掏出幾張大錢,送到熱合爾汗跟前。

熱合爾汗對錢看看,說:“我不要錢。隨便要別人的錢,我爸會揍我的。”他看看壞蛋“獨眼狼”手裏的黑提包,知道包裏都是搶的人家的錢。這會又想騙我的馬!還想讓我跟你配合,叫你爸,呸!叫你屁爸!

以往都在電視裏看到過警察抓壞蛋,今晚,壞蛋就在自己跟前,該怎樣才能抓住他呢?熱合爾汗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36、

正急得沒法,忽聽到又有人敲門。

“獨眼狼”一嚇,連忙用刀逼著熱合爾汗,小聲喝道:“不準開門!問是誰!快嘛!”

熱合爾汗嚇得眨眨眼,對尖刀看了看,轉過身,問:“誰?”

敲門人大聲說:“我,阿布德海。要錢的。你爸在家嘛小巴郎?”

熱合爾汗說:“我爸不在家,你明天來吧。”

“不行,聽說“野狼岩”度假山莊,又歸你爸所有,要債人一定很多,明天來就沒我的份了。”說完,“咚咚咚!”“咚咚咚!”狠敲門,敲得整個森林小樓都在震動。

“獨眼狼”在一邊嚇得哆嗦起來。

熱合爾汗看到他害怕的樣子,自己的膽子反而大了起來,腦子裏一忽悠,馬上轉過身,走上去,小聲說:“哎叔叔,門敲得這麽響咋辦哪?再這樣敲下去,不把警察吵來才怪哩。要是真的把警察吵來,他們把你逮住了,肯定也不會放過我的,說我家窩藏壞人,警察一定也要把我抓走的!哎呀!叔叔,求求你了,你還是趁早離開我家吧!”熱合爾汗做出要哭的樣子說。

“獨眼狼”想了一會,說:“別害怕,快去問問,你爸欠他多少錢,我替他還。但是,不準你開門,聽到沒有?你必須跟我配合,告訴你,若不按我說的做,到時候,大家一起死!聽清了沒有嘛?”說著,手裏的刀,閃閃地在熱合爾汗的鼻子前刮了一下。

熱合爾汗看看壞蛋手裏的刀,想,要是把他逼急了,他準會狗急跳牆。便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後邊,拍拍門,故意大聲說:“哎,阿布德海,我爸欠你多少錢,半夜三更來打門?你也太不夠哥們了吧? 我爸辦度假山莊,哪裏虧待你了?我看到你經常到山莊來喝酒打牌。聽說“野狼岩”度假山莊所有權重歸我爸了,你今晚就追著屁股來要債,這算什麽朋友?也太不仗義吧!”

門外要錢的阿布德海聽了,聲更大:“唉!你人小話還不小嘛,啊?我不管什麽朋友不朋友,欠錢還債,殺人償命嘛。你爸欠我的錢呐,又不是我欠你爸的錢呐?安?談什麽仗義不仗義?你個小巴郎!還得了理呐?唵?快開門!否則,別怪我告他!”

熱合爾汗也大聲說:“告告告!還不知誰告誰哩!把我家門打壞了,我還要告你哪!說吧,我爸欠你多少錢?我給你拿去,你以為我家沒錢?我家的錢多的是嘛!”

門外的阿布德海聽說有錢,高興:“有錢好哇,還我呀?欠我兩萬一。有你老爸熱合爾汗·阿紮提寫的欠條在我這兒嘛。”停了停 ,又說,“就還兩萬吧,剩下的一千,留你上學吧小巴郎。”

熱合爾汗說:“好吧,我給你拿錢去。別再敲門了!敲得我作業都做不好。”

熱合爾汗輕輕走到壞蛋“獨眼狼”跟前,小聲說:“叔叔,他說兩萬。”

“獨眼狼”不想再聽到膽戰心驚的敲門聲,忍著疼,從黑包裏數出幾遝錢來給熱合爾汗。

熱合爾汗拿過錢,打開鐵門上那個小小的對話孔,說:“給!”一想,馬上縮回手。又說,“不行,你得先把我爸的欠條給我塞進來。”

門外的阿布德海,馬上將一張折得不成樣子的白紙條,從對話孔中往裏塞。說:“哎,我說鬼巴郎子,你就不能把門開開嗎?”

“不行!晚上,我一個人在家,我爸說,誰來了,都不給開門。”熱合爾汗接過紙條看了看,將那幾遝錢塞出去。

阿布德海接了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37、

街上警車又一陣叫。

“獨眼狼”想走,又不敢開門,心裏覺得十分窩氣,自己冒著性命搶來的錢,倒替這鬼巴郎子家還債來了?真夠倒黴的,要是再來個要債的,我這包裏的錢,不知夠不夠替他家還債哩,一想,趕快走人!

“獨眼狼”剛走到門後邊,咚咚咚!又有人敲門!他一嚇,連忙又退到那窗簾裏去,小聲叫熱合爾汗問誰。

“我。”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誰你都聽不出來嘛?我是你爸爸山莊的秘書瑪麗帕蒂呀,快給我開門。”門外女人揚起嗓音說。

熱合爾汗聽出來了,原來是那個女人,她把我爸騙到烏魯木齊,看我爸沒錢了,就把我爸給摔了,聽說我爸回來開山莊,她又跟回來要錢,真是個壞女人!熱合爾汗沒生好氣地對門外大聲說:“我爸不在家,你來幹什麽?”

“我來幹什麽?你不知道嘛?你爸重新回來辦度假山莊,肯定很有錢的嘛,他答應過每月給我一萬塊兒錢,也不主動給我,還得老娘上門來要,真不像話!快給我開門!”

熱合爾汗聽了很生氣,對門外大聲說:“憑什麽我爸每月要給你一萬塊錢?可惡的壞女人!破鞋!快走開!”

門外女人一聽,馬上凶了起來:“罵誰破鞋呐?唵?該死的小巴郎?你媽媽破鞋!你奶奶破鞋!你姥姥破鞋!你們尤素甫一家人都是破鞋!”罵著,就使勁打門。“你這個遭野狼的小巴郎!你給老娘把門開開嘛!為什麽給我錢,問你老爸去!快給錢!不給錢我就不走了!”咚咚咚!大聲喊,“開門!小壞種,快給我開門!”

這個像獅子一樣的潑女人!再這樣敲下去,整個山莊非得讓她讓敲塌了不可!熱合爾汗對“獨眼狼”看看,他在那嚇得連窗簾一起抖動。

熱合爾汗才明白,“做賊心虛”這個詞是什麽意思。走過去,小聲說:“叔,你看咋辦哪?我家裏沒錢,這個壞女人這麽厲害!看樣子,不給錢,她真的要把門打壞的!門一打壞,她進來就會看到你,到時候,我再怎麽叫你爸也沒用的,她認識我爸。那樣的話,我可沒辦法救你了叔!”

“獨眼狼”無奈地摸摸錢兜。說:“那,那你去問問,你爸欠她多少錢?”

熱合爾汗走到門後邊,機智地問門外女人:“哎,我知道我家裏還有一萬塊錢,是我爸留給我將來大上學的,先給你吧。”

兩萬?!門外壞女人想:有一萬,說不定就有兩萬、三萬!

那女人馬上“咚咚咚”又一陣敲門,一邊敲,一邊說:“一萬?一萬還不夠老娘買化妝品的嘛。三萬!三萬!沒有三萬,老娘今晚就死在你家門前!”說著,就大聲哭喊起來,“我不想活了!阿紮提家兒子罵我破鞋呐!……”

熱合爾汗一聽,連忙走到“獨眼狼”跟前:“叔,這可咋辦哪?”急得要哭,一跺腳,說,“我出去跟那壞女人拚了算了嘛!”說著,要去找東西。

“獨眼狼”急得直搔頭,事情咋糟到這地步!弄來的錢,也不知道有沒有三萬哩!哎!算了,等於今天沒有得手,圖個性命太平,隻要能躲過警察這一關,隻要今天不被抓進去,下次還有弄錢的機會。否則,落到警察手裏,隻有坐大牢去!他一把拉住熱合爾汗,無奈地小聲說:“媽的!給給給!你趕快打發這破女人滾蛋!”說著,一摞一摞,往熱合爾汗跟前放錢。

門外壞女人得了錢,笑頭歡腦地走了。

38、

過了好一會,警車不那麽叫得緊了。

“獨眼狼”看看時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熱合爾汗爸爸快回來了。他從窗簾裏邊走出來,手中的刀,在空中掂了一下,對熱合爾汗說:“警察不來了,咱們走吧小巴郎,把你的馬給我吧。你看看,我已經替你家還了四五萬元債嘛,這馬應該歸我,對不對呐?”

熱合爾汗嚇得眼一擠,躲開他的刀,說:“等我爸回來還你錢。我的‘赤豹’不能給你!”

“你的馬應該是我的嘛,我用錢買你的馬咋不對呐?”

“不賣,多少錢也不賣!”聽“獨眼狼”要他的馬,熱合爾汗說話就堅強起來。

“獨眼狼”看看,硬逼著要馬,熱合爾汗肯定不給。想了想,說:“那好吧,那你用馬把我送出莊,我害怕警察。要是有人問你和誰一起出去,你就說羊丟了,你和你爸一起出去找羊,,聽到了嗎?”

熱合爾汗知道這個壞蛋在玩點子,他想將我的“赤豹”先騙到手,然後再奪走它。

熱合爾汗又對他手裏的刀一瞥,又不敢硬拚,隻好先聽他的。等上了馬,再伺機摔掉他。我不怕這個壞蛋,他就一個人,我和“赤豹”等於兩個人哩。

“獨眼狼”見熱合爾汗站著不動,他一手拿刀去頂熱合爾汗的後背,一手搶上前去打開門。

門一打開,一陣晚風吹進來。

熱合爾汗打了一個寒戰。走出門看看,整個村子黑洞洞的,隻有山莊森林小樓上的紅燈籠,還火火地亮著。他心裏有些害怕,不知道這個壞蛋到底要玩什麽鬼點子。又一想,不能害怕,爸爸說我已經長大了,應該學會獨立解決問題的本領。他摸摸腰裏頂著的刀,哼!不怕他!諒他也不敢怎麽樣。上次在“魔鬼城”照樣將這個騙子摔了個狗吃屎哩,今晚同樣能戰勝他。因為我是好人,他是壞蛋,電影裏都是好人戰勝壞蛋。

下了樓,熱合爾汗直接領著“獨眼狼”朝馬棚走去。

“赤豹”已經不聲不響地休息了。聽到有人走來,馬上打了一個響鼻,好像是在問誰。

熱合爾汗走上去,解開韁繩,抱了抱“赤豹”的脖子。小聲說:咱們出去一趟,聽我的,別害怕!

“赤豹”會意地對主人看看,又對後邊那個“獨眼狼”看看,又仰頭打了個響鼻。像是在對壞蛋示威,又像是在對熱合爾汗說什麽。

馬一牽出馬棚,“獨眼狼”一把抓過韁繩,想首先上馬。

熱合爾汗眼疾手快,腳一蹬,搶先坐到鞍子裏。

“獨眼狼”怕熱合爾汗把馬騎跑了,也連忙坐到他身後,一手用刀頂著前邊的熱合爾汗,一手抓著韁繩,催馬小跑起來。

跑了一會,眼看快要出村了,前麵黑糊糊的路,熱合爾汗不想再走。問:“叔,送到什麽地方?”手一指,“再往前走,就是托裏村了。”

“繼續往前跑,等出村再說。”“獨眼狼”說。

實際上,“獨眼狼”也在尋找有利地形,想來個先發製人,準備首先將熱合爾汗摔下馬去。

黑暗中,熱合爾汗、“獨眼狼”還有“赤豹”,各想各的心思,都在考慮如何戰勝對手。

又往前跑了一陣。

熱合爾汗知道,這是去學校經過饃饃嶺的那條路,他正想找準合適的山坡,將壞蛋“獨眼狼”摔下馬去,然後,迅速回村報警。可沒想到,他剛要下手,這時“赤豹”突然停下來,嘶叫一聲。

熱合爾汗大吃一驚,雙手連忙抓緊馬鞍——“赤豹”又怎麽啦?以往都是看到大母狼才這樣叫的,今晚難道又遇見大母狼了嗎?狼媽媽了有小狼崽了,深更半夜,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呢?不會,肯定不是那條大母狼的。

39、

熱合爾汗正這樣想著,“赤豹”又嘶了叫一聲。

熱合爾汗更加心疑起來,向前一看,黑洞洞的前方,出現一顆晶瑩晶瑩的藍星星。

啊!又是那顆藍星星嗎?如果真是那顆藍星星,肯定就是大母狼的眼睛!

正說著,忽見那顆藍星星,猛然淩空一竄,竄到“赤豹”跟前。

“赤豹”猛一抬前蹄,直直地站立起來。

熱合爾汗和壞蛋“獨眼狼”,都沒有提防,“撲通!”一聲,雙雙從鞍子裏掉到地上。

“獨眼狼”連忙爬起來,他沒有去對付熱合爾汗,而是先去抓馬韁,他想首先控製住馬。那知,“赤豹”根本不讓他靠近,一個勸地在原地摔著後蹄,奔跑起來,使勁用後蹄往壞蛋身上臉上刨土,砸得他不敢睜眼。

熱合爾汗立即上來幫助“赤豹”,一起對付“獨眼狼”。一手擼起一把石塊,向壞蛋砸去。

忽見那藍星星一閃,一個“騰空撲食”,朝“獨眼狼”撲過來。

“獨眼狼”不知這藍眼睛的家夥是何種怪物,以為是熱合爾汗家的獵犬,便發瘋似的迅速拔出刀來,朝藍眼睛猛剌過去。

熱合爾汗已經完全明白,那是狼媽媽來幫助他的!便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推開“獨眼狼”。

“獨眼狼”又轉過身來與熱合爾汗對峙,兩人廝打在一起。

一會,“獨眼狼”站起身,居高臨下,用刀對著熱合爾汗,要他趕快抓住馬。當熱合爾汗處於十分危險的一刻,隻見那藍眼睛又猛然一竄,向“獨眼狼”撲過去。一口咬住他的後腿!

“獨眼狼”疼得大聲喊叫,連忙折回頭,用刀狠戳藍眼睛。

熱合爾汗見“獨眼狼”要殺死狼媽媽,迅速衝上去,使勁抱住他。

“啊!”熱合爾汗突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那藍眼睛又竄上來,又一口死咬住“獨眼狼”的後腿。

“啊!”隻聽“獨眼狼”大叫一聲,手裏的刀又向藍眼睛猛剌過去……40、

夜深了。

山裏的夜風,很冷很冷!

不知什麽時候,熱合爾汗凍醒了,迷迷糊糊,好像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暖暖地挨著他,好暖和呀!大概是“犍犍”吧?“犍犍”真好,知道我冷了,還來給我取暖。一會,熱合爾汗又迷迷糊糊地抱著毛茸茸的東西又昏睡過去。

突然,山下一路火把,把整個馬勺子村都映紅了!

火把越走越近。

聽到有人喊:“熱合爾汗——!”

“熱合爾汗——!”

“你在哪哪——!”

……

迷迷糊糊中,熱合爾汗好像聽見有人喊 ……爸爸在喊我嗎?……我在什麽地方?……熱合爾汗用手摸摸,摸到的好像是沙地……我睡在沙地上嗎?我在做夢嗎?那麽“犍犍” 怎麽跟我睡在一起呢?熱合爾汗想到爸爸,馬上想起跟“獨眼狼”。想到“獨眼狼”,就立即想到他的“赤豹”……呀!“赤豹”呢?我的“赤豹”呢?它是不是被壞蛋奪走了?

“‘赤豹’!”熱合爾汗想大聲喊,又無力喊出來,身子一摔,又倒在地上。他弄不明白,我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那麽,“犍犍”是什麽時候來的?天黑前,它不是跟爸爸一起去姑姑家了嗎?怎麽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呢?又伸手去摸一邊的“犍犍”。一摸,好像不是“犍犍”,“犍犍”沒這麽大?熱合爾汗剛一摸,那高大的“犍犍”就站起來,舌頭一下一下地舔拭著他腿上流出來的血……這時,火把隊已經衝到了跟前的山坡上。

霎時,山坡上一片光亮!

“熱合爾汗——!”

“你在哪哪——!”

……

啊!是爸爸的喊聲!

“爸爸——!”熱合爾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喊出這一聲來。

熱合爾汗一聲喊,那些火把立即向他圍過來。

火光下——熱合爾汗倒在地上。

“赤豹”在他舔拭傷口流出來的血。

不遠的地方,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獨眼狼”倒在那。一條銀白色的狼,在死死地咬著他的後腿。他的後腿已經被咬穿,鮮血在沙地上流出好遠!……“啊!熱合爾汗遇到野狼了!”

“你們快來看,這條惡狼咬傷兩個人哪!快拿刀來殺死它!”

“殺死它!”

“殺死它!”

……

41、

人們七嘴八舌叫著喊著。

一個牧民“晃!”抽出長刀,憤怒地要向那狼剌去。

“等一等!” 熱合爾汗爸爸連忙說:“不要殺它!它已經死了!”

聽爸爸喊,熱合爾汗使勁睜開眼睛,看看,到處是火把,一嚇,醒了。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大夥,哭著說:“爸爸!壞蛋‘獨眼狼’……鳴鳴鳴!我的‘赤豹’……”

熱合爾汗爸爸告訴熱合爾汗,“赤豹”就在他旁邊,而且和他睡在一起。

聽說“赤豹”沒有被“獨眼狼”奪走,熱合爾汗激動得馬上要站起來。

熱合爾汗爸爸告訴熱合爾汗,現在還不能站起來,說他腿被刀刺傷了,必須躺著,回家上藥包紮。

大夥幫著熱合爾汗爸爸將熱合爾汗扶上馬背。

熱合爾汗上了馬。看見另外幾個叔叔抬著另一個人往回走,馬上問:“爸爸,那人是誰?”

“‘獨眼狼’。”爸爸說,“他已經被狼咬穿了左腿,流血過多,已經休克,必須送診所。”

“狼?!他被狼咬了嗎?什麽狼?是那條狼媽媽嗎爸爸?”熱合爾汗吃驚地看著他爸爸,問。

熱合爾汗爸爸無聲地點了點頭。

熱合爾汗馬上問:“那狼媽媽呢爸爸?”

熱合爾汗爸爸傷心地說:“它死了!它被‘獨眼狼’一刀刺中了脖子!……”

熱合爾汗見那爸爸那樣傷心,馬上問:“爸爸,狼媽媽死了嗎爸爸?”

“是的!我非常難過熱合爾汗!”

熱合爾汗一聽,馬上哭出聲來:“狼媽媽!……”

夜晚的漠風,將熱合爾汗的喊聲,傳得很遠很遠!

傳到饃饃嶺!

傳到“魔鬼城”!

傳遍科克達拉大草原!

傳遍整個天山南北!

42、

第二天,熱合爾汗的腿還不能站起來,他就要去看狼媽媽。

熱合爾汗爸爸告訴他,不用去了,天沒亮,熱合爾汗爸爸帶領幾個鄰居,將大母狼送到它的領地饃饃嶺埋葬了。並說,他們幾個人想找到那幾隻小狼崽,在饃饃嶺一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熱合爾汗爸爸叫熱合爾汗放心,一定會找到大母狼的幾個孩子的。

熱合爾汗很傷心!沒辦法,腿不能走路,隻好先在家養著。

過了幾天,熱合爾汗算算,都快一個星期沒上學了!掉下這麽多課程,咋辦哪!他告訴爸爸,腿已經不疼了,可以騎馬了, 今天無論如何也得上學去。

吃了早飯,熱合爾汗牽上“赤豹”上學去。

路過饃饃嶺,看到那山頭上一個用大石頭壘起的嶄新的小墳,那一定就是爸爸他們給狼媽媽修的!

熱合爾汗忽然又傷感起來,這是狼媽媽媽的家嗎?狼媽媽是為了救我和“赤豹”才被壞蛋殺死的,我一定要找到它的孩子,好好照顧它們長大。

今天星期五。

一放學,熱合爾汗連忙趕著“赤豹”回家。家裏的“犍犍”就要生孩子了!爸爸不在家,得有人照應它才行。

剛走到饃饃嶺南邊的林邊,忽然,“赤豹”又立著不走了。

熱合爾汗好奇怪,狼媽媽已經死了,又發現什麽了?“赤豹”也不用他指揮,自己向左一拐,走進林子去。

哎呀!還是趕快回家吧,“犍犍”快要做媽媽了!熱合爾汗一撇手裏的韁繩,叫“赤豹”向右拐。

“赤豹”不聽,自己直朝前走。

又是發現什麽了?熱合爾汗信馬由韁,讓它自己往前走。

沒走多遠,忽聽一聲貓哭似的尖叫。

“赤豹”馬上打了一個響鼻,迅速向前跑走。

沒跑多遠,熱合爾汗發現一隻小貓一樣大小的小狼崽,一個人往草叢中鑽,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狼媽媽的孩子!準是出來找媽媽的。

熱合爾汗趕快下馬,抱起那隻小狼崽。一點沒錯,就是那隻它曾經抱它喂過它奶糖的小狼崽!才十多天,已經長大了好多!哎呀!多麽可憐的小狼崽呀!它一定不知道,它們的媽媽已經!……熱合爾汗心裏很難過,轉臉朝狼媽媽的新墳看看,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抱著那隻小狼崽,又到處找起來。還有兩隻小狼崽哪去了呢?叫野獾叼了?還是跑散了?他們在哪?……找呀找呀,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看看,太陽快下山了,趕快回去告訴爸爸,還有兩隻小狼崽,說不定就在這一帶哩,請大家幫著找。

熱合爾汗爸爸一聽,馬上帶了幾個村民,一起來到饃饃嶺,打著火把到處找,哪裏也沒有小狼崽的影子。

熱合爾汗爸爸和村民們都認為,那兩隻小狼崽不用找了,一定是遭獾了!

熱合爾汗心裏難過極了!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將這一隻小狼崽養活,把它養成像狼媽媽一樣善良的有靈性的天山雪狼。他看看一邊不停尖叫的小狼崽,就和了點奶粉來喂它,可小狼崽怎麽也不肯喝。

熱合爾汗說狼崽喝不慣奶粉,叫熱合爾汗將小狼崽放到“犍犍”的身邊去試試。

這能行嗎?坐月子的母狗,一般都非常護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不讓任何東西給它的孩子帶來威脅。一隻陌生的小狼崽放到“犍犍”身邊,“犍犍”能認可嗎?要是不認可,可憐的小狼崽就會餓死的,這可咋辦哪?

隻好先跟“犍犍”商量著試試。

熱合爾汗抱著小狼崽,輕輕地走到“犍犍”身邊,蹲下來,一手哄“犍犍”,給它東西吃,一手慢慢地將小狼崽推到“犍犍”身邊。

可憐的小狼崽也不知道害怕,一放下,就爭著往“犍犍”懷裏鑽,跟小狗娃子們爭奪媽媽的**。小狗娃們剛剛出生,眼還沒睜,那裏爭得過它?小狼崽很快就喝到了狗媽媽的奶。

“犍犍”生小狗娃期間,熱合爾汗給它吃得好,身體棒,奶水很足。兩排**漲得鮮紅,總覺得難受,正埋怨那幾個小狗娃喝得太慢。一下碰到這個能喝的小家夥,喝得越快,“犍犍”越覺得輕鬆、舒服。所以,它對這個陌生的小狼崽,慢慢就沒有了敵意。

有了奶喝,小狼崽長得很快,幾天,就長重了好多。跟它媽媽一樣,腦額上那塊花斑,也漸漸明顯起來,渾身白白的毛越長越密,尾巴也一天天長長。

熱合爾汗早上上學前,一定要看看它們,給它們準備食物。晚上回來,一定要看看它們打架了沒有。

看著“犍犍”一家與小狼崽和平相處,熱合爾汗心裏很高興,他到底能為死去的狼媽媽做一點事了。

43、

一個月下來,小狼崽長得大模大樣了。

兩個月下來,小狼崽長得漂亮起來了。

半年下來,小狼崽已經不是那個小狼崽了,長成一個英俊雪白的狼少年了!它承續了狼的血統,又接受了狗的奶係,更重要的,是熱合爾汗一家善良人性的塑造,使它具有狼的驍勇和野獵,又有狗的聰慧和執著,更懂得人心。

這麽漂亮的一個狼少年,該有個名字了。

熱合爾汗問爸爸,給小狼崽起個什麽名字好。

熱合爾汗爸爸想了一會,又說,就叫“亮亮”吧?小狼這麽白,無論白天黑夜,走到哪兒,就跟一道閃電似的!照得整個科克達拉大草原如同白晝。使惡狼和野獸們望風而逃,使壞人見了不寒而栗!

熱合爾汗一聽,馬上眼一亮,說:“這個名字好!”高興地抱過小狼崽,告訴它,“哎,你的名字叫‘亮亮’,以後一聽到我喊你‘亮亮’,你就到我跟前來,聽到了沒有?”

小狼崽似懂非懂地望著熱合爾汗,不知所措地搖著長長的大尾巴。

爸爸告訴熱合爾汗說,“這小狼崽嘛,可以訓練了,因為它長得很快,再長大,就不好訓練了。”

沒幾天,國慶節到了,學校放假七天。

今天一早,熱合爾汗趁太陽還沒照到山坡這背麵,他趕緊弄些吃的,叫上“亮亮”和“犍犍”來到黑鬆坡背麵一處清涼的地方,教“亮亮”一些基本動作。

到了黑鬆坡,熱合爾汗先在遠遠坡下插上一麵小紅旗,然後一拍“亮亮”和“犍犍”一起跑到坡頂上,拿起掛在脖子上的鷹笛,“瞿!”一下。

“犍犍”一聽到命令,迅速向前猛衝上去。

熱合爾汗馬上:“去!去!”命令它快跑。

“亮亮”這才放心地往前猛跑起來,那長長的雪白的身子,身後一條粗粗的大尾巴,整個成了一條直線,箭一般向前穿去!跑起來比“犍犍”更好看。

“亮亮”才跑了一半遠,“犍犍”已經從小旗後邊轉了一圈,然後啣起一個黑色的鬆果,迅速折過頭,跑到熱合爾汗跟前,將鬆果交到主人手裏。然後,嘴一張,讓熱合爾汗將一塊小小的饢塊放到它嘴裏,有滋在味地在一邊去吃起來。

第二回再跑時,“亮亮”就沒有了拘束,跑得十分放鬆,搶在“犍犍”前頭到了終點,首先得到了獎賞。

熱合爾汗馬上蹲下去,摟著它的脖子親了親。接下來,熱合爾汗準備教它更難一點的動作,還是先讓它練折反跑。折反跑,在獵犬馴化中很重要,知道折返跑的獵犬,捕捉到獵物後,知道馬上返回到主人跟前,將獵物交給主人。不知道折反跑的獵犬,逮住獵物後,會私自躲起來自己吃掉。所以,獵犬訓練科目中都要練折反跑。

第一天訓練收獲不小,“亮亮”就學會了幾個動作。

熱合爾汗爸爸說,不要急,慢慢來,學煩了,“亮亮”會不肯學的。

接下來幾天,熱合爾汗訓練“亮亮”跳高、低空匍匐、鑽火圈等。每個動作都接受得很快。

熱合爾汗爸爸很滿意,一高興,做出一個決定:叫熱合爾汗不用再騎馬上學了,他要給熱合爾汗買一輛山地車。這樣,上學放學就更快些,遇到刮風下雨嘛,不能騎車,再騎馬上學。

熱合爾汗聽了爸爸的決定,非常激動!但想想,又有點舍不得離開“赤豹”。

眼看國慶長假就要過去了,熱合爾汗爸爸花了上千塊錢,托人從烏魯木齊給熱合爾汗買回一輛墨綠色的變速山地車。

熱合爾汗高興得一夜沒合眼,這輛山地車太漂亮了嘛!噢喲!太好看了嗎?在鄉校上了兩年學,隻能眼看別的同學騎山地車,自己沒車,總是騎著馬,老被同學笑話,這下也有山地車了嘛!

“山地車雅克西!”熱合爾汗一高興,一個人在家裏跳起了巴紮舞。

熱合爾汗爸爸叫熱合爾汗別,在開學前一定要學會騎車,上坡下坡都要練,否則,不讓他騎車上學。

44、

明天就要開學了。

晚上,熱合爾汗去棚子裏跟“赤豹”告別,他摟著“赤豹”的脖子,好好親了親。並答應“赤豹”,每天放學回來跟它一起玩。

村子裏沒有去鄉校上漢語班的同學,熱合爾汗爸爸不放心熱合爾汗一個人騎車,就決定讓“亮亮”陪熱合爾汗上學。

今天是節後開學的第一天。

等熱合爾汗到校時,教室裏已經坐了許多同學,熱合爾汗一走進教室,教室裏馬上一片尖叫:

“啊!狼!狼!”

“啊!狼進教室了!”

“快來打狼!”

……

同學們叫著逃著,有的嚇得站到課桌上,有的嚇得鑽到凳子下邊,有的跑到辦公室叫老師。

熱合爾汗拚命向大家解釋:“不是不是!不是狼!我家的狗!”

“騙人!哪有這樣的狗?個子這麽高!尾巴這麽長!一定是野狼!快來打!”

“我來!我不怕,我有彈弓!”王慶同馬上撥出彈弓正對準“亮亮”的眼睛。

熱合爾汗連忙扔掉書包,衝上去,護著“亮亮”:“這是我家的獵狗!買好多好多錢哪!誰也別碰它!”

正吵著,班主任老師來了。

班主任老師叫大家安靜,聽熱合爾汗說明情況。

熱合爾汗就把他爸爸讓他騎車上學,叫“亮亮”保護他安全的事,一一告訴了老師。

這個矛盾咋解決呢?熱合爾汗家住科克達拉草原西部,幾十公裏路,一個人走,是不放心,有條狗做伴,當然安全一些。那麽,一條大狼狗總帶到教室裏,同學們能安心上課嗎?

老師問熱合爾汗,能不能在教室外邊給狗找個地方,讓它不進教室來?

老師說得對。

下了課,熱合爾汗就在教室後邊的林帶裏,也就是同學們放自行車的地方,給“亮亮”做了小小的窩,裏邊放些水和饢,讓“亮亮”在那裏等他下課回家。

這個方案,很快得到老師的讚許,這樣做,可以一舉兩得,“亮亮”自己安靜了,同學們的自行車也更安全些。因為,老師常常為同學的自行車被盜而苦惱。

老師問熱合爾汗,能不能再教“亮亮”一些看車的本領。

熱合爾汗說可以。

因為“亮亮”特別能聞出人的氣味來,這一點,比狗更靈,隻要誰在他走過一次,它就能記住這個人的氣味。再就是認人,隻要班上同學在它眼前走幾次,它馬上就能認出來。所以,陌生人是進不了林帶的。

聽熱合爾汗這麽說,老師問,這麽聰明,這麽漂亮的狼狗是從哪兒買來的?

熱合爾汗說,不是買的。就把“亮亮”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老師和同學們。

老師和同學們非常讚成熱合爾汗的做法,也更喜歡“亮亮”,不到一個星期,班上許多同學都跟“亮亮”就成了好朋友。

自從那次“亮亮”為班上立了一次功,班上還專門為它出了一次班報,在“亮亮”的畫像上掛了五朵小紅花哩。

45、

事情是這樣的。

上周星期三,班上一名住校女生病了,家離得很遠,草原深處不通電話,老師要派兩個男生去通知她的家長,路上要經過一段山溝和一片森林,老師怕不安全,就叫熱合爾汗帶著“亮亮”,跟另一個大個男生董寶貴,騎車一起去。並一再強調,天黑前,無論找沒找到那位家長,一定要趕回學校。

秋天,正是野狗**的季節。**期的母狗,眼睛都是紅色的,它周圍成天都有四五條公狗在護著,不讓任何人或動物侵犯母狗。走路人如果遇上這群野狗,往往都要做回避,要不就遠遠讓開,等野狗們走過後再走。

兩人往前騎不遠,那幾條野狗並沒有首先注意他們,而是首先盯住“亮亮”,把“亮亮”當著第一攻擊目標。

一條黑白花色的大公狗,第一個向“亮亮”發起進攻,齜牙裂齒,嗚嗚地朝“亮亮”竄上來。

“亮亮”毫不示弱,就地一蹦,跳到一邊的小山坡上,占據有利地形。

當那條大花狗向它猛過來時,它機靈地一個騰空跳,那條大花狗,從它身下撲到山坡下,來了個狗吃屎!大花狗不死心,隨急又來了個反撲。

說時遲那時快,“亮亮”往下一蹲,當那條大花狗撲到它頭上時,“亮亮”猛咬了一口它的肚皮。

那條大花狗肚皮下鮮血直流,疼得汪汪直叫,一瘸一拐地敗下陣去。

接著,又是兩條黑狗,一齊向“亮亮”衝過來。這兩條黑狗非常聰明,它們不是一同從“亮亮”正麵衝過來,而是一前一後,將“亮亮”夾地中間。當“亮亮”正要對準前麵的那條黑狗時,後麵的那條黑狗趁機攻擊“亮亮”。

這時,“亮亮”先往前衝了一下,咬退前麵那條黑狗,又猛回頭,攻擊身後的對手,兩個對手,無一能靠近它。

熱合爾汗和董寶貴站在一邊的山坡上,不停在地為“亮亮”鼓勁加油!

不到半個小時,那四條公狗和一條母狗,被“亮亮”咬得遍體鱗傷,一個個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熱合爾汗他們按時完成任務,天黑前趕到學校,那個生病女生,按時被家裏人接到了醫院。

老師表揚熱合爾汗和董寶貴時,董寶貴講了“亮亮”的故事,說,首先要感謝“亮亮”。

從此,“亮亮”在班上不再孤單,它慢慢成了同學們的朋友。特別是有自行車的同學,都把“亮亮”當成他(她)們的小保安了。打那,“亮亮”得到的獎賞也是五花八門,火腿腸、牛肉幹、奶酪,等等等等。

46、

國慶節過後,很快就是中秋節。

中秋節前,科克達拉大草原的各族牧民們要過一個聯歡節:那達幕大會。

“那達慕”,蒙語是娛樂或遊戲的意思,現在的那達慕大會,有摔跤、賽馬、射箭,還有田徑、拔河、排球、籃球、摩托車等項目。今年還設有遛狗、鬥雞鬥鳥等,許多新項目。

有遛狗項目,熱合爾汗想讓“亮亮”也去試試。頭天晚上,熱合爾汗把自己的想法跟爸爸說了。

第二天一早,熱合爾汗爸爸騎著他的大白馬,熱合爾汗騎著他的“赤豹”,帶著“亮亮”,一起去鄉裏參加那達幕大會。

馬勺子鄉那達幕大會會場,就設在科克達拉大草原最綠的一塊草地上——巴音郭愣草原。

火紅的太陽,剛剛從天山尖兒上露出半個邊邊,那些遠遠近近的少數民族同胞,身穿各色各樣的民族盛裝,絡繹不絕地擁向巴音郭楞,擁向會場。

那達幕大會的主會場設在一個高高的山坡上,主席台上橫著一幅巨型會標,上邊用蒙、維、漢三文字種寫著“馬勺子鄉那達幕大會”。

主席台兩邊的高大青鬆上,垂掛著一副紅色對聯,上聯:天地人共歡,下聯:蒙維漢同樂。

8點剛過,鄉長宣布:2010年馬勺子鄉那達幕大會開幕!

妾時間,整個巴音郭楞沸騰了!

整個草原沸騰了!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無數隻大喇巴齊唱《56個民族是一家》。

整個會場是一個龐大無邊的草原!

到處是彩旗飛舞!

到處是人馬流動!

到處是歌聲飛揚!

到處是彩帶繚繞!

到處是流動的民族服飾!

靠近主席台不遠的,是秧歌、武術、拔河、摔跤、鬥雞鬥鳥、遛狗等項目的比賽場地。

再往前不遠,是賽布魯、馬球、排球、籃球等球類比賽場地。

往左邊是騎馬射箭、乘馬斬劈、馬競走、乘馬技巧等馬術比賽場地。

還有田徑、摩托車、賽馬、射箭、套馬場地,則離得更遠,更遼闊。

熱合爾汗參加的遛狗比賽,排在最後,要等到場地組織者統一安排,才能上場。

47、

今天的遛狗比賽,主要比速度,其次是表演,看誰的狗跑得最快,就是冠軍。

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心裏都有數,平時,“亮亮”的奔跑速度是一般獵狗無法趕上的。所以他們才想讓“亮亮”到大會上來亮一亮。

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多,才聽到場地負責人叫遛狗者各就各位。

一聽喊,熱合爾汗馬上叫“亮亮”做準備。

今天,“亮亮”也打扮得格外漂亮,脖子上一圈響鈴,雪白的身子上黑綢緞鑲金邊的小馬夾。長長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上,摻著一縷縷金絲。

上場前,熱合爾汗又給“亮亮”喝了幾口水,吃了幾塊牛肉幹。

遛狗比賽開始。

遛狗比賽場地,是一條直線,直直的賽道上,有一條黑色的軌道槽,軌道槽上有一隻小小的電動兔。電動兔以每小時100公裏的速度向前滑行。

參賽者聽口令放狗,狗如果追上兔子,就算贏了,追不上,就淘汰,獲勝狗再進入下一輪比賽。

發號員一聲“開始!”那隻小電動兔,“哧!……”往前直滑!

一開始,“亮亮”並不知道這是比賽,兔子跑了,它還沒開始。

發號員又叫重來:“預備——開始!”

話音剛落。隻見“亮亮”猛然往前一縱,搶在小電動兔前麵好遠。

第一回合,“亮亮”贏了!

主持人說:“加20邁!進入下一輪!”

發號員一聲令下,狗和兔一齊向前飛跑,還沒跑多遠,其他參賽狗和那個小電動兔,就都落在後邊。

第二回合,“亮亮”又贏了!

主持人十分詫異:“媽也!這是什麽狗?主人是誰?”

“熱合爾汗。”熱合爾汗馬上站到主持人跟前。

主持人對熱合爾汗說:“你的狗叫什麽名字?”

“‘亮亮’。”

“我宣布:這次比賽的明星狗是‘亮亮’!哎呀!我不敢說中國有沒有這樣的狗,敢說新疆也隻有這一條速度狗了!媽也!再快一點,簡直就能飛起來了!噢喲!簡直太快了!”主持人看看這隻像狼又像狗的狗,又一次驚詫不已。

當場,工作人員給“亮亮”戴上大紅花,披上了“明星”狗的紅授帶。

這樣一來,“亮亮”更亮了!得了“明星狗”的稱號,在科克達拉大草原上還是第一次。

當場就有人問這狗賣不賣,賣的話,願出大價錢。

還有人幹脆掏出20萬,要買這條明星狗。

多少錢也不賣,熱合爾汗爸爸和熱合爾汗趕快找到自己的馬,離開會場,給“亮亮”解圍。

48、

那達幕大會後,“亮亮”身價百倍,遠近聞名!不是有人跑上門來要買狗,就是打電話來詢問。無論別人怎麽羨慕,“亮亮”還是“亮亮”,風裏雨裏,照樣跟熱合爾汗一起上學,到了學校,“亮亮”還是照樣認真負責地看它的車。

星期五下午,第二節自休課,班上有人提議,我們的“亮亮”已經是大明星了,應該給“亮亮”舉行一次“授星”儀式。

大家都說好。

於是,班上會畫會寫的同學,各自發揮特長。王克男、周小葉負責畫會標。劉紅秀、佟昕負責寫發言稿。董寶貴、周鑫負責整理會場。

半小時不到,課堂就變成了會場。

前麵黑板上,寫了六個大字:“‘亮亮’授星大會”。

大字下邊是一條漂亮的大狼狗。

“授星”儀式由班長主持,班長看看準備差不多了,宣布:“‘亮亮’授星儀式,現在開始!歡迎‘亮亮’進場!”

“亮亮”由熱合爾汗領著,從教前門走進來,剛走到門口,教室裏立即響起雷鳴般的鼓掌!

“亮亮”一嚇,站住,不敢往裏走。

熱合爾汗悄悄對它說:“別怕!大家歡迎你哪!”

“亮亮”不懂,還是站著,不肯進門。

教室裏掌聲不斷,

班長宣布第二個儀式:“點授星蠟燭。”

王克男同學馬上在講台上點起一支紅蠟燭。

接著,班長又宣布第三儀式:“給“亮亮”授明星紅花。”

劉紅秀拿來女生們剛做成的紅花,走到“亮亮”跟前,想往“亮亮”頭上戴,又有點小心翼翼,不敢去碰“亮亮”。

熱合爾汗上來幫她,才戴上花。

第四個儀式:每個同學與“亮亮”握一次手。

熱合爾汗又一次將“亮亮”扶起,讓同學跟它握手。

男生們特高興,一個個走上來,握握“亮亮”前爪,笑著走下講台。

女同學多數人還是不敢靠近“亮亮”。劉紅秀是副班長,她第一個帶頭,走上講台,大膽地去摸了一下“亮亮”的前爪,紅著臉走下講台。

接著就有許多女同學也膽大了起來,紛紛上來跟“亮亮”握手,試一試自己的勇敢程度。

一次授星儀式,實際上是一次所有同學跟“亮亮”的友好交流過程,班上更多同學了解“亮亮”,更多的人和它交上了朋友。

49、

國慶節後,新疆很快就要進入漫長的冬季!

太陽在天上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今天下午,老師要開會,第三課沒上,就放學了。熱合爾汗到後邊林帶取了車,叫上“亮亮”一同回家。

走到饃饃嶺,發現前麵路上,有兩騎駱駝的人,一顛一顛地向前慢行。等熱合爾汗走到他們跟前,其中一個大個叫住熱合爾汗,說了半天,熱合爾汗也沒聽明白。

另一個戴著黑眼鏡和栗色高氈帽的人,好像會說一點漢話,說他們是塔吉克斯坦商人,在中國烏魯木齊做生意,買了些東西要回國。聽說這一帶有個“魔鬼城”,很出名,他們想去遊覽一下,在那兒住上一宿。

熱合爾汗聽了嚇一跳,聽誰說“魔鬼城”裏能住人的呀?那是野獸集居的地方,哪能住人呐?熱合爾汗連忙從車上跳下來,用筆寫下幾句話,給兩個老外看:“魔鬼城”是個可怕有地方,經常有野獸出沒,不能住人。

那個大高個馬上哇哇地說:“哦,我們不怕,什麽野獸也不怕,我們是世界上最膽大的人。”

熱合爾汗說:“最膽大的人也不行,我給你們講一個‘魔鬼城’的傳說,你們就有點毛骨悚然了。”

很早很早以前,新疆這個地方有許多小國。

有一年,塔吉克斯坦國的一支幾十人的駝馬隊,來中國長安給他們的老國王置辦“古爾邦節”禮物。

一天,太陽已落山的時候,這支駝馬隊來到了“魔鬼城”。因為人和牲口都要飲水,他們就在“魔鬼城”歇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好高,這支駝馬隊該上路了,可是,所有人和牲畜一個也沒有走出“魔鬼城”,一個個橫七豎八地永遠躺在了“魔鬼城”裏,停止了呼吸!

老國王下令,一定要緝拿凶手!他從國內調遣最好的偵探和士兵,荷槍實彈,由王子親自帶隊,來到“魔鬼城”緝拿凶手。

可是,第二天老國王得到的同樣是駭人聽聞的噩耗:王子和所有士兵,全部在“魔鬼城”裏遇難!

天哪!這到底又是誰殺了王子呀!老國王萬分悲痛,把王子的屍體運回國,立即向烏蘇國發去通牒,要烏蘇國償命,否則,就對烏蘇國開戰。

烏蘇國王根本不予理睬,說“魔鬼城”本身是公開的吃人魔鬼!我們早有告示,人畜不能在那裏停留,誰上你們不聽勸告了?再說,周邊許多國家的商人,同樣在這“魔鬼城”裏不明不白地喪命,我們烏蘇國同樣在那裏死了不少人,我們向誰說去?

塔吉克斯坦老國王聽到烏蘇國王的回話,一頭霧水,不知到底誰製造了這麽多冤案?他隻好向全世界求援,要求國際刑警協助偵破“魔鬼城”疑案,並懸賞黃金萬兩。

懸賞發出去半年多,無人問津。

一天,王宮外邊突然來了一個乞丐老頭,說是來偵破“魔鬼城”疑案的,要求見到國王。王宮裏的人,沒一個相信乞丐老頭的話,都轟他走。那乞丐老頭不走,一定要見到國王。門衛們沒法,就把他送到老國王跟前。

老國王對乞丐老頭看了看,覺得好笑,問他:“你真能破‘魔鬼城’疑案嗎?”

乞丐老頭點點。

老國王問他,偵破此案,要多少軍隊?要多少武器?

乞丐老頭說,不要軍隊,也不要武器,隻要一隻猴子,一個鐵箱和一張漁網。

50、

第二天一早,乞丐老頭駕著馬車,帶著猴子、鐵箱和漁網,超過國境,向烏蘇國的“魔鬼城”駛來。

一連走了幾天,才走來到“魔鬼城”。看看奇形怪狀的土山,魔鬼一樣,靜靜地立著,乞丐老頭鎮定自若,先把車馬放到遠處沙丘下,仔細觀察城中的一座廢舊的古堡,然後牽著猴走進去。隻看見,地麵上一具具幹癟的殘屍,平靜地躺著,十分恐懼!

夜幕徐徐降臨。

夜風吹在古堡的破牆洞上,發出鬼號般的哀鳴!

乞丐老頭不慌不忙,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細細的針筒,給那隻猴子注射了一針麻醉劑。不一會,那隻活蹦亂跳的猴子,便醉醺醺地打起瞌睡來。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外邊的風漸漸小了,古堡的哭聲也漸漸地低落下去。

月亮慢慢地從雲霧中鑽出來。

乞丐老頭借著月光,更清楚地觀察一切。

這時,不知從哪傳來一陣呼呼的響動!乞丐老頭心裏陡然一緊,猛抬頭,隻見一團團黑影,從穹頂的梁縫中,撲撲飛下來。隨即聽到那隻猴子,在睡夢中輕輕地哼了一聲。乞丐老頭猛力一拉,收住手裏的網綱,將一把繩子死死抓在手中。

大廳裏馬上恢複了平靜。

乞丐老頭手抓網綱,心裏莫明地安然。慢慢地,他就在鐵箱裏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乞丐老頭醒來看看,那隻活蹦亂跳的小猴,已經死了。網中那一團團赤褐色的怪物,縮成一堆,瑟瑟發抖——就是這些家夥一次又一次殺死了無辜的人!它們的學名叫沙漠紅鼬,長年生活在沙漠深處幹旱的胡楊林中,它們的嘴十分堅硬,就像一根根鋒利的鋼針!在幹旱的沙漠中,紅鼬就用這種鋼針般的嘴,吸取胡楊的木質,偷吸動物的腦液和心血。

當人們熟睡時,它們就悄悄飛來襲擊。這些家夥十分狡猾,將鋒利的鋼針刺進人的心髒時,就跟蚊子叮人一樣輕。所以,被襲擊的人都是在不知不覺中靜靜地死去。

51、

熱合爾汗生動地講了“魔鬼城”這個傳說,那兩個老外嚇直瞪眼,說什麽也不敢進住“魔鬼城”了。

熱合爾汗覺得能用傳說說服了兩個老外,心裏高興,說:“當然,我講的是很早很早以前發生的事情,誰知道今天的‘魔鬼城’裏還有沒有那種殺人的怪物呐?就是沒有這種殺人的怪物,也有其他野獸呀,所以,‘魔鬼城’是不能過夜的。”

那個黑眼鏡高氈帽的老外,很感謝熱合爾汗,馬上拿出一瓶礦泉水給熱合爾汗喝。

熱合爾汗接過瓶子,打開瓶蓋,剛要往嘴邊送,一想,老師經常講,不能吃生人的東西。這兩人說是塔吉克斯坦的商人,到底是不是呢?誰也不知道。熱合爾汗又想,他們既然在中國烏魯木齊做生意,肯定有錢,為什麽不乘飛機回國呐?騎駱駝多慢呐?騎駱駝走這條路去塔吉克斯坦嘛,雖然近,但是,路並不好走嘛?再說,戈壁灘上隨時都可能刮起沙塵暴,科克達拉西邊的那一片原始森林中,經常有野獸傷害人畜,他們難道不知道嘛?他們為什麽要冒這樣的風險呐?是為了旅遊嗎?

那個黑眼鏡高氈帽的人,看看熱合爾汗拿著瓶子不喝,就說:“喝嘛,我們這兒還有幾瓶呐。”

熱合爾汗聽聽黑眼鏡高氈帽說話聲音,忽然覺得他好像維吾爾人,並不像塔吉克人,又認真地對那人看,越看越不像塔吉克商人。雖然,他頭上的那頂高氈帽,能說是塔吉克男人的標誌,有錢的塔吉克男人都喜歡有一頂高高的氈絨帽,而且越高越好,越高,就顯得自己越有錢,越有風度。但是,這人雖然也戴著高氈帽,但他說話的聲音和他的臉並不像真正的塔吉克人,塔吉克人一般都是圓形臉,而維吾爾人一般都是長臉,這人到底什麽人呐?……聽了黑眼鏡高氈帽的話,熱合爾汗馬上把瓶子往嘴邊靠靠,扳起瓶底,有禮貌地裝著喝過水的樣子。

熱合爾汗想了想,說:“前麵有個地方叫五棵鬆,那裏有草有水,還有山洞可以住人。許多放牧人若是天黑來不及回家,經常在那裏過夜。”

黑眼鏡高氈帽馬上說:“我們不認識嘛,你帶我們去好不好呐?我們可以給你錢的嘛。”

熱合爾汗不要錢,如果他們真是外國朋友,幫助他們是應該的,要什麽錢呢?如果是壞人咋辦呐?……再一想,也不怕,“赤豹”在不身邊,還有“亮亮”哩,“亮亮”比“赤豹”更勇敢。

於是,熱合爾汗馬上騎上車,在前麵帶路,直奔五棵鬆。

52、

沒騎一會,隻聽“啪!”一聲響,自行車的前軲轆沒氣了!這是怎麽回事呐?一千多塊的山地車,非常結實,從來也沒爆過胎嘛?熱合爾汗連忙下車,看看,車胎好好的,就是氣沒了!這就奇了怪了?咋好好的就沒氣了呢?……車沒氣了,熱合爾汗不能給兩個老外帶路,說要回家。

黑眼鏡高氈帽馬上說:“哎呀!這好辦嘛,上我們的駱駝,把車也放上來,一起走嘛。”

“不,這是新車,我爸爸剛給我買的。”熱合爾汗說。

那個大個也說:“好了嘛,上來,跟我們一起走嘛。”說著,伸手一拽,將熱合爾汗連人帶車拽上了駱駝。

熱合爾汗上了駱駝,“亮亮”不知所措,光站在那四處慌張,不知走的好,不走的好。

熱合爾汗馬上拿出鷹笛“瞿!”一下,“亮亮”也跟著駱駝後邊走起來。

到了五棵鬆,天已經快黑了。

那黑黑的五棵巨型大的鬆樹,就跟五座黑色的寶塔似的站在草地上。

兩個老外將駱駝趕到一個大石洞跟前,叫熱合爾汗一起下來,他們拴好駱駝,又從駱駝架上拿下些用的吃的東西,叫熱合爾汗跟他們一起吃東西。

熱合爾汗不想吃,說要回去。

黑眼鏡高氈帽說:“哎呀天黑了嘛,咋走呐?跟我們一起住,明天天亮回去嘛朋友。”

熱合爾汗一定要走,說他爸爸會不放心的。

熱合爾汗一定要走,那兩個老外一定不讓他走,三拉兩拉,熱合爾汗就發覺有點不對勁,到底哪兒不對勁?他也說不清,反正這兩人不像好人,一定不能跟他們住一起,他輕輕拍了“亮亮”一下,叫“亮亮”快走。

剛走出幾步,那個黑眼鏡高氈帽的家夥,一個箭步衝上來:“往哪走呐?安?”說著,將頭上那頂高氈帽一拿,黑眼鏡一摘,說:“小巴郎,你不認識我了嘛?安?”

熱合爾汗認真一看——“獨眼狼”!

“獨眼狼”猙獰一笑,說:“沒想到吧小巴郎?老子自從上次被你的大母狼咬傷了嘛,被警察抓住,坐了牢,現在又出來了嘛。出來的第一件要做的事嘛,就是一定要弄到你那匹馬,知道了嘛?不過,小巴郎,自從昨天我去了你們的‘那達幕’大會,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你的馬,我要你的狗,知道嘛?你這條狗,是世界上最名貴的狗嘛。現在都說藏獒值錢,你這條白色的狼狗要抵十條藏獒呐,知道嘛?”

一會,“獨眼狼”又說:“好了嘛,不跟你多說了,我看你也渴得可憐,你把我剛才給你的那瓶水喝下去嘛,咋不喝呐?”

熱合爾汗知道那瓶水肯定有問題,不肯喝。

不肯喝,硬叫喝。那個大個壞蛋上來抓著熱合爾汗兩隻手,要他喝。

熱合爾汗死也不喝。

兩個壞蛋就用繩子將熱合光汗的手捆住,往他嘴裏灌水。

灌一口,熱合爾汗吐一口。

53、

兩個壞蛋沒法,就把熱合爾汗且放在一邊,拿出準備好的蛇皮袋,往“亮亮”頭上套。

熱合爾汗一看,壞蛋要對“亮亮”下毒手,他手被捆住,拿不出鷹笛,就用嘴吹了一聲口哨,命令“亮亮”快跑!

“亮亮”跑出幾步,見小主人被捆著,又不忍心跑的樣子。

熱合爾汗大叫一聲:“別管我!快跑!”

“亮亮”猛回頭,一頭撞在“獨眼狼”身上,撞倒“獨眼狼”, “亮亮”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兩個壞蛋得不到“亮亮”,就回頭來折磨熱合爾汗,他們用樹枝抽打熱合爾汗,要他把“亮亮”叫回來。

硬的不行,又來軟的。“獨眼狼”拿出錢來,哄熱合爾汗,隻要能叫“亮亮”回來 ,會給他更多的錢。

無論怎麽說,熱合爾汗理都不理。

折騰了好一會,兩個壞蛋也累了,坐到一邊去喝酒吃東西。他們想,反正扣著人質,狗就一定會回來的。等狗回來了,再收拾小巴郎。

熱合爾汗心裏在也有數,“獨眼狼”上次想得到的是“赤豹”,“赤豹”沒得到前,他一直沒對他怎麽樣。這次“獨眼狼”想得到的是“亮亮”,“亮亮”沒得到,他也不會對他下毒手的。再說,時間一長不回家,爸爸知道他出事了,一定會找他的。

天越來越黑。

五棵巨大的鬆樹,已經看不清楚了,隻看到一個個黑黑的高高的魔影。

那兩個壞蛋又吃又喝,根本不理熱合爾汗,即使到天亮,“亮亮”不來,他們也不會給熱合爾汗鬆開的。

天越黑,草原上越是安靜。

聽不到車響,聽不到狗叫,也聽不到人說話,隻聽到林間小溪的嘩嘩流水聲。

熱合爾汗覺得又餓又渴,他很想打開壞蛋給他的那瓶水,喝上幾口。可是一想,不能喝,這水裏肯定放了藥了。

熱合爾汗舔舔幹裂的嘴唇,對遠方看看,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到。

忽然,在遠遠的黑洞盡頭,似乎隱隱約約有一點點藍光在那晃動。熱合爾汗馬上渾身一陣熱,藍光的故事太讓他激動了!多少次遇到困難,多少次遇上藍光,多少次是狼媽媽的幫助了他!哎!可憐的大母狼已經死了,不會再來幫助他了!那麽,這藍光又是什麽呢?是“亮亮”,還是其他野狼?狼的眼睛在黑夜裏都是藍色的光。

那藍色的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哎!一定不是“亮亮”!要是“亮亮”的話,它為什麽不直接跑到我跟來呢?為什麽要走那麽遠呢?

那顆藍色的星光,一會兒明,一會兒暗,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一會又什麽也看不見。沒過一會,那顆藍色的星光就慢慢地繞到熱合爾汗的後邊,慢慢地向他靠攏。

“呀!真是‘亮亮’!”

聰明的“亮亮”,它一定是怕正麵走過來,會引起壞蛋們的注意,才這樣偷偷避開壞蛋們的視線,迂回到熱合爾汗旁邊的。

等靠近了一看,“亮亮”後邊還不聲不響地跟來了“赤豹”——熱合爾汗馬上明白了,“亮亮”是回去叫“赤豹”一起救他的!

可“亮亮”哪知道?這樣一來,它們倆有可能都會落到壞蛋手裏的!太危險了!熱合爾汗嚇得對它們直搖手,不讓他們驚動壞蛋。然後,就使勁掙脫手上的繩子,掙紮了半天也沒成功,又用手指使勁摸,摸到地上一片大樹葉,將一個手指在石頭上磨出血,在樹葉上寫:“110”,最後又使勁畫了五下,迅速將樹葉塞到“亮亮”嘴裏,對著“亮亮”耳朵輕輕說了幾句什麽。

“亮亮”聽了,馬上一掉頭,帶著“赤豹”,悄悄地消失在漆黑中。

54、

熱合爾汗放學沒有回家,熱合爾汗爸爸急得四處尋找!打電話到學校,學校老師說,熱合爾汗早回家了,騎車回家的。打電話到姥姥家,姥姥說沒去。到同學家找,同學都說沒看見……這兒沒有,那兒也沒有,一定是出事了!熱合爾汗爸爸不知熱合爾汗到底出什事了?叫了山莊上的同事、鄰居,打著火把,滿草原地尋找,可哪兒也不見熱合爾汗的影子。

正急得沒法,忽見“亮亮”跑了回來。

“亮亮”一見到熱合爾汗爸爸,將啣在嘴裏的樹葉,硬往熱合爾汗爸爸手裏塞。

“什麽意思呐?”熱合爾汗爸爸不懂。

大夥馬上圍過來,用火把光照著看,看來看去,看明白了——趕快撥打110!

沒過一會,草原派出所的民警們就趕來了,看看樹葉上血畫,果斷地說:“趕快行動!目標五棵鬆!”警車、火把,一起向五棵鬆進發!

“亮亮”跑得比比都快,搶在大夥前頭,跑到了五棵鬆。

壞蛋們發覺遠處有動靜,趕忙收拾東西,要逃。看看已經沒法得到“亮亮”,就把熱合爾汗一起帶走,隻要這個小巴郎在,狗就會一定找過來的。

“亮亮”看到壞蛋們正綁它的小主人,不要命地一個蹶子從大個壞蛋後背衝上去,一**住他的後腦瓜皮。

那大個壞蛋疼得直叫娘,趕快扔下熱合爾汗,逃到駱駝後邊躲起來。

熱合爾汗從駱駝背上滾到地上,看見“亮亮”,馬上說:“‘亮亮’,快!快!快來幫我咬繩子!”

熱合爾汗馬上跟“亮亮”一起向黑處猛跑起來。

“獨眼狼”一看,人和狗都跑了,掉頭就追。

沒追幾步,“亮亮”猛回頭,一口咬住他的小腿肚。

“獨眼狼”疼得就地三個滾,喊那個大個壞蛋:“快拿刀來!……”

這時,山坡下一陣火光衝上來,整個草原一片通明!

“不許動!我們是警察!”

那兩個疼得哇哇大叫的壞蛋,睜眼看看全副武裝的警察,嚇得渾身篩糠,一個個乖乖地舉起手來。

警察看了他們的證件才知道,這兩人,一個公安部全國通緝的殺人犯,一個是勞改釋放的詐騙犯。這次一舉逮住兩個重要嫌犯,意義重大!警方表揚了熱合爾汗和“亮亮”,並給他們記功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