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康沃爾的聖菲爾堡 3

夢遊

晚飯後,陸雲起去找史密斯先生,到藏書室借了兩本關於英國曆史的書籍,回到房間卻看不進去,便叫了小鬆過來聊一聊昨夜的夢。

"老爺,你昨晚是不是夢遊了?我開始的確不相信,但看到那本《資治通鑒》才覺得有些奇怪,一到夜裏老覺得這宅子裏有點怪怪的,要麽過幾天我們回倫敦吧!"小鬆說。

"事還沒開始辦就回倫敦幹嘛?真不懂事。"陸雲起聽完後頗為不快地打發小鬆先回房間了。

鄉村的夜晚極為安靜。他的思緒紛亂,最重要的還是這次的使命,來到英國已近半個月了,還沒有找到任何突破口,羅伯特的歸期仍未有確定。當然這裏還有海倫,早就聽羅伯特說海倫的父親是多屆政府的內閣成員,他想著明天不如先找海倫聊一聊這方麵的問題。

不知何時,夜風又帶來了陣陣夜鶯的歌唱聲,聲音由遠而近,像是有個女人在呼喚一個人的名字,是誰,究竟是誰,她呼喚的是誰?

他豎耳傾聽,發現這個呼喚聲就在他門外。

他感到一陣驚慌,想躲起來。他不想讓這樣的情緒感染自己,但越是回避那聲音越是無孔不入。

"安吉爾......安吉爾......"

安吉爾不就是瓊斯家族裏那位偉大的探險家嗎?好奇心戰勝了理智。他將門打開,環顧四周,空無一人,隻有樓梯轉角處的盔甲那空洞的雙眼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他悄悄地走到三樓,果然有動靜從藏書室裏傳出來。他脫下了鞋子,悄悄走到充滿印度風情的雙開門前。他推開門,歌聲嘎然而止,月光透過玻璃窗戶照在安吉爾.瓊斯的畫像上。他與安吉爾對視著,又看看擺著《資治通鑒》的書桌,仿佛有一種記憶隱約湧現。廊外消逝的歌聲又起了,原來這歌聲並不在書房內,而是在走廊裏,於是他轉身又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出來不久,一個黑影也從藏書室裏悄悄溜出來,但陸雲起沒有發現。他在高度緊張地搜尋歌聲傳來的方向。一陣風吹來把身後的小木門關上了,周圍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他趕緊從口袋裏找出火柴劃燃。看見一座小樓梯,樓梯非常破舊,順著這木板小樓梯往上走,每走一步都發出吱吱聲響,讓人心驚膽戰。走到一半火柴燃完了,周圍又陷入了黑暗,他摸出火柴又劃燃了一根,這個時候聽見背後的門被人打開了,一個高個的男人一言不發地走了進來,順著樓梯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步伐沉重,似乎心事重重。

陸雲起呆住了。

"你好!"他試圖與他打招呼。

當這個男人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火柴的光亮讓他看清楚了這個人,蒼白的臉色掩蓋不住他的英氣逼人,一身古典的戎裝更顯得他雄壯。

這個男人沒有停下他的腳步,似乎這裏根本不存在別人。火柴燃盡了,在黑暗中隻能聽見那人遠去的腳步聲。

忽然他覺得自己有些多事了,深夜在人家家裏轉來轉去,究竟是在幹什麽?但就在他想退回去的時候,黑暗中傳來來沉重的怒吼聲,伴隨著女人痛苦的尖叫聲,讓人不由感到陣陣恐懼。可好奇心終究戰勝了恐懼,他想去看個究竟,便又劃燃了一根火柴走上了樓。到了樓上,看見月色透過圓形的窗洞玻璃照在了走道上,幾尊盔甲無言地立在走道兩旁,青石的牆體上懸掛著兵器。

有一道房門開著,裏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哭泣聲,而女人的聲音已無聲無息了。他慢慢摸索著走到了門口,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個男人將女人殺了,鮮血流了一地,刀子還在那女人的胸口,卻還沒有斷氣。她雙眼茫然地望著前方,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有的是絕望。棕色的長發淩亂地披散,殘酷景象映襯著她如花般嬌豔的麵容,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為之動容。

她看見了陸雲起,無力地將手伸向了他,記憶在這一瞬間被喚起,她不就是夢中出現的女人嗎?難道還是在夢中?

"不要......"他大聲喊道。

那男人停止了哭泣,將短刀抽了出來,噴射出的血濺到了他的身上,女人無力地倒下了。

男人轉過身,拿著刀子走向了他。他奪**而逃,衝到三樓樓梯口時,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撞上了青銅盔甲,在黑暗中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

他在走廊的羊毛地毯上躺著,已失去了站立起來的力氣,不一會兒走廊的燈亮了,有人走了過來,朦朧中他看見了泰勒太太、史密斯先生、小鬆,還有許多人。

小鬆走了過去將他扶起,急切地問:"老爺,你又怎麽啦?""那邊,那邊有人被殺害了......"他喘著氣說。

"什麽,哪裏殺人了?"泰勒太太一臉不滿地問。

"在那上麵,有個女人被一個男人殺了!"陸雲起伸出手指著樓上,他看見自己的手在流血,身上的血跡依然存留著,再看看周圍驚愕和麻木的人們,便憤怒地大叫:"你們不知道嗎?有人被殺死了!"陸先生,我想你是遇上鬼了吧,樓上根本沒住人,自老瓊斯伯爵去世後,便很少有人住那兒,隻有瓊斯伯爵回家時偶然住會兒。至於你所說的木門上的小塔樓,更是很久沒人居住了,門一直是鎖著的,你怎麽能進得去?"泰勒太太說。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的,你看這血......"他指著衣服上的血跡說。

史密斯

先生走了過來握住他的手說:陸先生,你的手受傷了,剛才你撞到那些青銅盔甲上,手劃破了,是你自己的血,不是別人的血!""不是,為什麽你們不相信......"他甩開史密斯先生的手,往樓上衝,眾人跟著上去。走道木門前,卻發現木門緊緊鎖著,鎖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似乎很久沒人開啟過了。人們都迷惑地看著陸雲起。

"怎麽會這樣?"他自言自語地轉過身。

"我還要問您這深更半夜在幹什麽?"泰勒太太毫不客氣地說。

小鬆趕緊走了過去扶住陸雲起說:"不好意思,我的主人患有夢遊症,大家不要介意,回去休息吧!"大家都歎了口氣,各自回房間睡覺去了。陸雲起沒有辦法,也隻能歎著氣也回到了房間。小鬆簡單將他傷口處理,找了一套幹淨衣衫給他換上。

"老爺,不早了,你先上床歇歇吧!"

"沒事!"陸雲起說,"我睡不著,你再陪我聊聊吧!""是的,老爺。"

"我真的沒有夢遊,但我的確有種感覺,我來過這裏。真的,不是羅伯特跟我講敘中的記憶,而是那種沉睡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不,老爺,在船上的時候貝克先生就跟我說過,要提防您半夜夢遊......""不是夢遊,我很**。"陸雲起說。

"老爺,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倫敦吧。等瓊斯先生回來後我們再過來。""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陸雲起咬緊牙關說。

"但是老爺,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吧!"

陸雲起點頭。

"我們這次來英國的任務關係重大,老爺千萬別被這些裝神弄鬼的事弄糊塗了!"聽到小鬆的一番話,陸雲起平靜了許多。是啊!這次來英國身負重任,怎麽能陷入這些無聊的事情之中呢?

他點了點頭,要小鬆先下去休息。但獨自安靜下來,又有很多事情要考慮,最重要的是羅伯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到達聖菲爾堡呢。

說起他和羅伯特的關係,那得回溯到很多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