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什麽?”
“是接費爾特斯亞回去的!”
萊恩斯與歐內斯特兩人麵麵相覷,雖說他們也知道費爾特斯亞遲早要回國,但也沒料到這麽快。隻有海因依然保持平靜,輕輕點著頭,低聲自語:
“嗯,差不多也就是這幾天了,基本上還是在我預料之中的。”
瑞切爾又恭恭敬敬的朝歐內斯特行了一禮,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送到歐內斯特的麵前:
“這是我國皇帝陛下給歐內斯特大人的書信,這些年來承蒙大人費心教導費爾特斯亞殿下,使之成為天下聞名的勇將,甚至能在戰場上擊敗赫赫有名的帝國勇將‘紅武士’卡爾達克,我國的皇帝陛下實在是萬分感激,本來陛下想親自前來向大人致謝的,隻是最近幾年陛下的身體一直不好,無法離開病榻,所以德比安王太子殿下令下官前來,請大人無論如何準許費爾特斯亞殿下歸國。”
歐內斯特接過書信,點了點頭:
“萊迪爾陛下的身體不好嗎?嗯,父親病了要讓兒子回去,這也是人之常情,費爾特斯亞現在正在鬥技場,我這就派人去叫他過來。”
“不,不敢當,還是下官自己去拜見殿下吧,還要煩勞大人派人引領。”
“哦,那我們一起去吧。”
說著,老將軍歐內斯特帶著瑞切爾向鬥技場走去。萊恩斯和海因兩人遠遠的跟在後麵,一路低聲交談著:
“嗨,海因,難道費爾特斯亞就要這麽離去嗎?”
“那是當然的,阿古利亞的皇帝萊迪爾三世病的不輕,如果費爾特斯亞現在不趕回去,恐怕就見不到父親的最後一麵了。”
“費爾特斯亞的父皇病的很重?難怪這麽急匆匆的的了,可是為什麽那位將軍不說清楚呢?”
“很簡單的道理:保守秘密,以免人心浮動。其實萊迪爾三世的病情已經拖延了很久了,阿古利亞國內現在的局勢並不很穩定。”
“哦?海因你知道這麽多?”
海因苦笑了一聲:
“沒辦法哪,如果現在不為費爾特斯亞考慮好將來的事情,以他的單純性格和火爆脾氣,將來一定會遇到麻煩的。這些年來我派了不少斥侯在那裏,基本上了解到了他們國內的政局。所以我猜想最多到今年夏天,阿古利亞一定會派人來請求費爾特斯亞回國的,果然如此。”
“阿古利亞國內的局勢到底是怎樣的呢?”
萊恩斯一向是很好奇的。不過這一次,海因並沒有立即回答他。
“別著急,萊恩斯,很快我就要召集一次軍議會,把我所了解到的消息告訴費爾特斯亞,還要給他一些建議,那時候你自然就明白了——瞧,費爾特斯亞殿下主動來找我了,一定是來向我討教的。”
海因的判斷一向準確。果然,隔的老遠,費爾特斯亞的大嗓門就響起來了:
“海因軍師,我們南十字軍的腦袋,告訴我應該怎麽辦……”
當天下午,在新科夫諾城的市政廳會議室中,海因召集了歐內斯特、萊恩斯、費爾特斯亞、奇立恩以及艾爾夫、戈爾斯和普立克等幾個南十字軍的主要將官,把他這些年來了解到的關於阿古利亞皇國的情況說了出來。
“之所以隻召集你們幾個人,是因為在座諸位都是知道費爾特斯亞殿下和奇立恩殿下實際身份的。其他不知道的人就沒有必要再傳播了,以免傳到帝國那裏對阿古利亞和塔利亞斯兩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海因的顧慮是有道理的——如果讓卡奧斯帝國知道了阿古利亞和塔利亞斯的王子參加過抵抗他們的戰鬥,恐怕會給這兩個國家帶來困擾。
“費爾特斯亞殿下,首先我要告訴你,這一次要你回國並非是令尊大人萊迪爾陛下本人的意思,而是你的兄長,王太子德比安的主意。令尊大人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根本無法處理國政了,因此這封信很有可能也是假的。”
“什麽?用假信件來騙我嗎?德比安那家夥想幹什麽!”
費爾特斯亞立即怒氣衝衝的跳起來。海因連忙安撫他:
“別激動,殿下,我隻是說明一些情況,具體的決定待會兒再說。”
海因看了看四周,清了清嗓子,開始作一番長篇大論的介紹:
“諸位。眾所周知,萊迪爾三世陛下是個愛好和平的君主,但是這樣的性格在阿古利亞國內是會受到批評的。萊迪爾陛下的仁慈和德望使他免受指責,但阿古利亞的國民對於新皇帝的期望卻並不是象萊迪爾陛下這樣的君主。”
“我們阿古利亞的傳統就是崇尚武力,然而父皇就是脾氣太好了,竟連自己最寵愛的妃子和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
費爾特斯亞低聲咕噥著,這是他的切膚之痛。
“不錯,所以阿古利亞的國民,特別是中上階層的貴族對現在的王太子德比安殿下都很不滿意。”
“德比安這家夥的脾氣倒不錯,從來不生氣。不過也和父皇一樣,是個懦弱無能的家夥。從小時候起,他想要作什麽事從來都不會正大光明的提出來,總是拐彎抹角的騙別人去作,然後自己占便宜。”
費爾特斯亞述說著自己對這位王兄的回憶,顯然,他對德比安沒什麽好感。
“確實如此,阿古利亞的現任王太子德比安是一個很虛偽的人,不過有一點不能否認,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自從萊迪爾陛下患病以後,阿古利亞的國內事務幾乎全由他一手操縱,但是國家的政治和軍事等方麵都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
“那有什麽用?德比安的性格太軟弱了,不適合作阿古利亞的皇帝!”
費爾特斯亞高聲叫著,海因禁不住笑了:
“哦?你也這麽認為?”
海因低聲的笑了起來:
“正是因為王太子德比安並非勇將,所以阿古利亞朝廷中有不少人對他抱著懷疑的態度。而這種懷疑正好成為某些人的機會——第二王子加瓦夫殿下就抓住這點大做文章,到處宣揚德比安的無能,說他沒有資格做阿古利亞的王太子。另外,好像加瓦夫殿下的母親是萊迪爾陛下的正妃,而德比安王太子隻是平民女子的孩子……”
“加瓦夫這個混蛋!若非當初母親大人被不明不白的害死,阿古利亞皇國的正妃應該是我的媽媽才對!至於德比安,他不過是一個女仆的兒子而已,隻是最早出生,就被封作了王太子——記得那時候所有的大臣都認為父皇在這件事情上過於輕率了。”
海因無意間提起這件事,更使得費爾特斯亞暴跳如雷。海因深表同情的點頭:
“正是這樣,因為缺乏血統和武力的支持,德比安王太子在這場奪嫡之爭中並不占優勢。而且,第二王子加瓦夫在阿古利亞國內確實頗有一點勇名。”
“勇名?哼!”
費爾特斯亞輕蔑的冷笑了一聲,也沒有再說話。海因笑了笑,繼續下去:
“而且他也算是個好客的王子,總是邀請大批的王公貴族到他的住宅中去通宵豪飲。喝醉了酒之後的加瓦夫更加受人歡迎——因為那時候他總是到處許諾,若是他做了阿古利亞的皇帝以後會如何如何,因此有不少人支持他,其中也不乏有實力的將官。”
“如果是這樣,那位德比安王太子應該沒什麽機會的。”
一直在旁邊默默聆聽的萊恩斯突然插了一句,到現在才開口說話,萊恩斯的脾氣已經比以前收斂許多了。不過,對於他的意見,海因大不以為然的連連搖頭:
“並非如此,那位德比安王太子決非無能之輩。他也知道自己在貴族中間不受歡迎,因此就盡力討好阿古利亞的平民。當加瓦夫和他的貴族朋友們在豪宅中通宵暢飲的時候,德比安卻在街頭與普通平民喝酒聊天,甚至與他們開玩笑。這樣一來就在平民中間確立了‘加瓦夫王子高高在上而德比安王子平易近人’的印象。而且德比安王子在近幾年中利用執政的權力連續幾次減稅……總而言之,他很會收攬人心。再加上他畢竟擁有王太子的身份,一些中立派係不會公開反對他,所以德比安王太子的權力暫時還是穩固的。”
“暫時?這麽說這個權力基礎已經要逐漸崩潰了嗎?”
萊恩斯一旦開口就不停的往下問了,反而把費爾特斯亞晾在一邊。
“是的,主要是因為黑衣騎士團的緣故——黑衣騎士團原本一直保持中立,軍團長夏斯特爾老公爵德高望重,沒有人敢得罪他。而這位公爵始終保持了不偏不倚的態度,不投向任何一方,因此維持了勢力的平衡。然而夏斯特爾公爵不久前患了病,而且病情急劇惡化,看來去世隻是時間問題了。黑衣騎士團的軍團長職位馬上就要空缺,所以現在加瓦夫王子費盡心機想要成為黑衣騎士團的新任軍團長,這就成了德比安王太子的心病。”
“難道德比安自己不能爭奪這軍團長職位嗎?”
“阿古利亞的風俗尚武,若是選舉新的軍團長一定要通過比武。加瓦夫以王子之尊出戰,其他人就算在勇猛上勝過他也不好隨便出手,除非是德比安王子親自和他較量,不過那樣一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再說加瓦夫的實力確實很強,德比安手下還真找不出能與他匹敵的勇將。”
海因微笑著回答了萊恩斯的提問,同時把眼光放到了費爾特斯亞身上。而頭腦簡單的阿古利亞第三王子依然毫無反應,隻是冷笑著。突然,萊恩斯猛力拍了一下桌子,高聲叫起來:
“啊哈,我明白了,德比安之所以要派人來請費爾特斯亞回去,就是想利用費爾特斯亞阻止加瓦夫奪取黑衣騎士團軍團長的職位。”
會議室中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眾將官都在交頭接耳的議論著。眾人都為萊恩斯的判斷力大為提高而感到高興,然而對於最先看穿了這一點的海因,反倒沒人驚奇了——在他們的心目中,軍師海因反正是無所不知的。
海因本人也為萊恩斯的領會感到高興,點頭微笑著:
“不錯,萊恩斯,正是這樣。費爾特斯亞殿下擊敗紅武士卡爾達克的勇名早就傳出去了,又是阿古利亞王族身份,是對付加瓦夫的最有力人選。”
“要我給他賣命麽?德比安這家夥,從小到大都這樣,總想利用別人!我才不回去呢。”
費爾特斯亞很不高興的嘟噥著。海因輕輕點頭:
“情況正是這樣,費爾特斯亞殿下,我現在把這些消息,還有我的推斷告訴你,是否回去,要取決於你自己。不過,令尊大人的身體恐怕拖不了很久……”
“知道啦,父皇病重,不管我願不願意,我都得回去。然後,因為我和加瓦夫向來不合,一定會出手教訓他的——德比安這家夥太狡猾了,我非得受他利用不可。”
“確實如此,然後因為殿下剛剛回國,缺乏必要的人心支持,即使由殿下出任了黑衣騎士團的軍團長也不會立刻對德比安王太子的地位產生威脅——兩害相權取其輕,非常高明的政治手腕。不過,雖然我沒有見過令尊大人,但我猜想如果萊迪爾陛下能夠做主,他是不希望殿下您回去的——阿古利亞皇城現在已經變成了是非之地,他一定不願意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回去冒險。”
海因的語氣有些曖昧,說不上是挽留還是勸離。而在最熟悉他的萊恩斯聽起來,倒象是在故意刺激費爾特斯亞的自信心。
果然,費爾特斯亞大笑著站起來:
“是非之地?難道四年前你們的新科夫諾城就安全了?”
勇猛無畏的阿古利亞王子看了看四周,豪氣衝天的笑道:
“謝謝你的提醒,海因。不過我已經決定了,不管遇到什麽危險,我都要回國去探望父皇。而且,海因,我並不害怕危險。”
“確實如此,殿下的強大武力足以應付任何困難。”
海因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早知如此”的神色。他也站了起來,神情嚴肅的回答:
“既然殿下已經決定了,那麽我也不阻攔了。過兩天為殿下召開一次歡送宴會,祝願殿下一路順風。”
會議結束了,眾人紛紛散去,不過,在會議室的門口,海因把奇立恩攔住了。
“奇立恩殿下,有些事情想和您談一談。”
“哦?什麽事請說吧。”
奇立恩停下了腳步,這時好奇心極重的萊恩斯又湊了過來,海因瞪了他一眼,不過也沒趕他走。
“是這樣的,奇立恩殿下,我建議您也最好作些準備。”
“什麽準備?”
“回國的準備。”
“回國嗎?”
奇立恩陷入了沉思,這幾年他除了繼續與萊恩斯、費爾特斯亞一起向歐內斯特學習武技之外,還經常向海因討教兵法,又常常參加商人議會的經營活動,忙的不亦樂乎,幾乎忘記自己的本來身份了。而且,一提起回國,奇立恩的眼中立即浮現出一個披著輕紗的倩影,那盈盈的眼波似乎要將他融化。
“你和費爾特斯亞殿下不同,身為塔利亞斯王國唯一的王子,回國執政乃是你的職責。而且,這些年來你無論在兵法,武略還是政務經營上都表現的非常出色,相信回國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與勸說費爾特斯亞留下不同,海因盡力提醒奇立恩他所身負的職責。奇立恩猶豫了良久,才慢慢的開口:
“一定要這麽急嗎?”
“根據我派在北方的斥侯報告,因為缺乏繼承人的關係,組成塔利亞斯王國的十五個部族中已經有六個對王朝萌生叛意,盡管宰相裏巴爾大人盡力安撫,仍然不能使局麵穩定。所以,相信不久以後就會有書信或是使者來請你回國了。”
“很緊急的局麵哪,看來奇立恩也不得不離開了。”
萊恩斯無精打采的說道,奇立恩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那我確實應該盡快回去。多謝您的提醒,海因軍師,那麽,我就和費爾特斯亞同路回國!”
“那紀夕小姐怎麽辦?”
萊恩斯很不適當的問奇立恩,而後者嘴角邊露出淒涼的笑容:
“祖國的安危總比個人的感情重要,夕小姐會原諒我的。”
“而且隻是暫時分離,以後還有機會見麵的。”
海因微笑著安慰說。奇立恩無奈的點點頭:
“那麽我先告辭了,有不少事情要準備呢。”
“也不必這麽著急啊,反正也沒什麽東西……就連費爾特斯亞都不慌張……”
萊恩斯傻乎乎的勸阻,海因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傻瓜,他是去向紀夕小姐道別啊,用多少時間都不嫌多的。”
數天之後,在新科夫諾城中召開了盛大的宴會,對外隻說是慶祝今年的春天提早到來,隻有議會團長斐蘭德和少數南十字軍的將官知道這其實是為費爾特斯亞和奇立恩兩位王子送行。科夫諾的商人依然象往常那樣把宴會布置得很熱鬧華麗,不過,既然是送行的宴會,氣氛中多多少少帶了點離別的悲哀。
“唉,說是發過誓要一生一世互相守護的,可是轉眼間就各奔東西了,誓言真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與以往不同,向來在這種酒宴上最活躍的萊恩斯、奇立恩和費爾特斯亞三人都靜靜的坐在角落裏,無精打采的喝著葡萄酒。享受著這最後的相聚時刻。對於萊恩斯的抱怨,費爾特斯亞微笑著,拍了拍萊恩斯的肩膀:
“不用擔心,萊恩斯,我們永遠是好兄弟。我回到阿古利亞之後,取得了黑衣騎士團的指揮權,就能夠給你和南十字軍更大的幫助了,相信我,我永遠是你最強有力的朋友!”
“謝謝,如果哪天費爾特斯亞你需要奪取阿古利亞的皇位了,給我稍個信兒,我一定帶著南十字軍來幫忙。”
萊恩斯很感動的回應了費爾特斯亞的好意,突然,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說起來,費爾特斯亞,最近我好不容易能在鬥技場上勝過你了,現在你卻要逃跑了。”
費爾特斯亞抬頭,哈哈大笑:
“不害臊的家夥,十次中勉強能贏個一兩次就這麽驕傲了,要知道我並沒有拿出全部實力來和你較量哦。”
“是誰輸了以後破口大罵的?又是誰最後被累到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還說沒拿出全部實力,我看你可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一談到格鬥比武,萊恩斯和費爾特斯亞誰都不肯服輸的。在歐內斯特的三個學生中,萊恩斯的年紀最小,今年剛滿十八歲。奇立恩要大他一歲,而費爾特斯亞更大一些,現在已經踏進了二十歲的年齡了。不過,年級最輕的萊恩斯在格鬥場上反倒是費爾特斯亞最頭痛的對手,奇立恩這兩年忙於學習經營和軍略,早就不和他們在格鬥場上爭雄了。每次較量都是奇立恩最先敗北,萊恩斯次之,費爾特斯亞依然是無敵的猛將。不過,隨著萊恩斯年紀和武技的增加,他的韌性越來越強,到後來竟然頑強到能夠把費爾特斯亞拖垮的地步。當然,這也僅限於很少幾次而已。而且,對於失敗,費爾特斯亞從來都是不肯承認的:
“嘿嘿,萊恩斯你可要知道在格鬥場上較量和在戰場上廝殺完全是兩回事,我和你的比鬥隻是遊戲而已,很多殺招都沒有使出來,若是你我真的在戰場上相遇,你是無論如何堅持不到耗盡我體力那一刻的。不過話說回來,最近的格鬥比以前有意思多了,至少不再是一邊倒的局麵了。”
說來說去,費爾特斯亞還是沉湎於以前的勝利之中。萊恩斯笑了笑,突然四處搜尋:
“奇立恩呢?怎麽一眨眼又不見了。”
“那還用問嗎,準是又和某位小姐躲到花園裏去了。可憐的奇立恩,現在肩膀上大約已經都被淚水打濕了吧。”
“那我們的軍師大人呢?”
費爾特斯亞喝了一大口酒,自信滿滿的說道:
“喏,在那邊,和我未來的副官談的正歡呢。”
費爾特斯亞指了指另一處角落,那裏,海因正在和黑衣騎士團的副軍團長瑞切爾暢談他這一路來的見聞。瑞切爾把自己一毛不拔卻安然通過帝國關卡的軼事告訴海因,海因在哈哈大笑之餘卻又不無慶幸的說道:
“閣下真是幸運啊,因為是青龍騎士團的關卡,而且青龍騎士雷昂特別有命令不得滋擾商人,所以閣下才得以安全通過。但是,這一次送費爾特斯亞殿下回國,我們可不能再寄希望於這種幸運了。”
“主教大人另有更好的安排?”
“當然,這一次就托付給斐蘭德男爵好了,斐蘭德議長是科夫諾商人的首領,由他委派商隊護送費爾特斯亞殿下回國當然要比閣下自己冒充商人安全多了。”
海因的性格十分謹慎,對於瑞切爾,也隻說費爾特斯亞一個人,至於塔利亞斯的王子奇立恩將和他們一起出發之事,海因隻字不提。
宴會逐漸進入了尾聲,等到快要結束的時候,萊恩斯和費爾特斯亞終於見到了失蹤許久的奇立恩。費爾特斯亞很難得的判斷正確——奇立恩的兩邊肩頭都是濕漉漉的。麵對費爾特斯亞和萊恩斯嘲笑的目光,奇立恩正想為自己辯護兩句,突然聽到背後的咳嗽聲——海因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奇立恩肩頭的水跡,連忙用咳嗽掩飾住笑意,盡量嚴肅的說道:
“哪,費爾特斯亞、奇立恩,正好你們兩個都在這裏。送給你們一人一件小禮物。”
海因把兩個封好的錦囊袋遞到他們麵前,費爾特斯亞伸手接過,掂了掂:
“這麽輕,就算裝滿寶石也沒多少啊,真是個吝嗇的家夥。”
海因嚴肅的搖搖頭:
“這裏麵裝的東西可要比寶石珍貴得多,我是軍師而不是商人,能送給你們的當然不是金錢而是計謀——當你們回國後若是遇到了麻煩,這裏麵就裝著解決的辦法。”
“原來又是鬼主意啊,到底是軍師。不過我是不會遇到麻煩的,就算有,憑我的大劍也足以解決了。”
說著,費爾特斯亞隨隨便便的把錦囊塞進了口袋,而奇立恩卻珍而重之的把袋子貼身收藏,還不忘向海因道謝:
“萬分感謝,海因軍師。感謝您這些年來的教導。”
無可奈何之下,費爾特斯亞也向海因說了些感謝的話:
“啊啊,雖說不能與敵人麵對麵的較量,不過海因你的智謀確實很可怕,我真的很佩服的。這個小袋子總會有點用的吧……謝謝啦。”
海因微笑著點頭:
“記著,一定要到了你們各自的祖國之後才能打開。”
當天晚上,萊恩斯和費爾特斯亞以及奇立恩三人最後一次睡在同一頂帳篷中。明天天亮兩位王子就要乘坐科夫諾商人的船離開了。不過萊恩斯照樣睡的死氣沉沉的,到了半夜,他突然被費爾特斯亞叫醒了:
“嗨,萊恩斯,起來。”
“什麽事啊?明天還要早起呢。”
萊恩斯睡眼稀鬆的抱怨著,然而費爾特斯亞接著又把奇立恩叫醒了。
“萊恩斯、奇立恩,我一直在想海因給我們的錦囊裏到底藏著什麽樣的妙計,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奇立恩,把錦囊拿出來看看吧。”
“這樣不好吧,海因說過要到了自己的祖國才能夠打開的——海因的建議的向來都不會錯。”
“你這麽迷信他?那也隨便你。我自己的可要打開看看。”
說著,費爾特斯亞從衣袋裏掏出錦囊,三下兩下就撕開了。從裏麵取出一幅長長的白絹,小聲讀了起來:
“眼下德比安王太子有求於殿下,必然會盡全力籠絡殿下。德比安並非吝嗇之人,相信此時殿下府邸中的金銀財寶已經堆積如山了。不過,有一點請殿下切記:無論德比安怎樣吹噓兄弟情誼,殿下依然是繼加瓦夫王子之後最有可能得到阿古利亞皇帝寶座的競爭者。因此,隻要加瓦夫的威脅一過去,德比安立即就會轉而對付殿下。而要應付這種局麵,唯一的辦法就是掌握軍權。以殿下的勇猛不難取得黑衣騎士團軍團長之位,有這樣一支強大的軍團在手中,殿下的安全基本上可以保障的。不過,為了預防萬一,還請殿下做一件事:阿古利亞皇國掌握有十二件聖兵器中的吸血魔劍繆爾拜斯廷,這是所有聖兵器中最接近於魔道的兵器,據說使用吸血魔劍殺人可以吸取被殺者的精血補充體力,因此使用吸血魔劍的人在作戰時永遠不會感到疲勞。殿下應立即去拜見萊迪爾陛下,請他將這柄吸血魔劍賜予殿下。殿下剛剛回國,父親對兒子的關愛之心正是最濃重的時候,萊迪爾陛下一定不會拒絕。而德比安王太子正有求於殿下,也不好公然反對。有了吸血魔劍,再加上黑衣騎士團和殿下本身的過人之勇猛,德比安縱然不安也隻能對殿下退讓三份了。不過,他對於殿下一定會有疑忌之心,殿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要保持警惕,吸血魔劍必須隨身攜帶。切記!切記!”
“原來是吸血魔劍啊!想不到你們阿古利亞皇國還有這樣的聖兵器。”
萊恩斯驚歎著。費爾特斯亞隻是若有所思的點頭:
“哦,記得小時候確實是見過這麽一柄劍,不過父皇從來不曾使用過,甚至很少攜帶,所以早就忘掉了。相信就算是國內知道這件事的人也決不會太多——海因那家夥是怎麽知道的?”
“這種有關聖兵器的大事,要是海因不知道才奇怪呢。”
萊恩斯對於海因是極為推崇的,費爾特斯亞和奇立恩也立刻認同了這種意見。
“哈,我記得吸血魔劍是雙手持的大劍,正適合我使用的套路。”
費爾特斯亞樂滋滋的說道。
“有了這件兵器,萊恩斯,你再想把我拖垮就不可能了。”
“戰場上也許不行,格鬥場上不還是一樣嗎——反正又不能殺人。”
萊恩斯絲毫不肯示弱的反唇相譏。不過費爾特斯亞已經完全沉浸到了手持聖兵器的幻想中,沒興趣和萊恩斯鬥嘴了。
“永遠不會疲勞!哈,這項特技最適合我了!海因出的主意確實不錯,一回到國內就去向父皇索要吸血魔劍——不過,海因這家夥也真是無聊,這麽好的主意為什麽不索性痛痛快快的告訴我,還要裝神弄鬼的封在錦囊裏!”
“恐怕是怕你知道得太早過於興奮,泄漏了風聲吧。要是這消息先被那個加瓦夫知道,被他得到了吸血魔劍,恐怕你要在格鬥中戰勝他就有些困難了。”
奇立恩解釋道,在三個人中,奇立恩的思慮是最周密的。費爾特斯亞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
“也有道理,我一路上一定守口如瓶——對了,奇立恩,我的錦囊裏確實裝了個好主意,難道你不好奇你的錦囊裏是什麽嗎?”
奇立恩有些動心了,他拿出錦囊袋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搖搖頭:
“我想,既然海因叫我回國以後再拆開,我還是等到回去後再拆好了。”
“哎,真沒勁。本來還想看看你的錦囊呢。”
費爾特斯亞很不耐煩的跳上了床。
“那就睡覺吧,睡覺睡覺!”
不過,三個人這一晚上都沒能再入睡,因為費爾特斯亞一直在不停的嘟噥:
“吸血魔劍……聖兵器……”
次日清晨,格雷爾河的港口處依然象平時一樣喧鬧,不過,氣氛略有點不同——全副武裝的南十字軍士兵站在各處守衛,在港口靠近內河的碼頭上,整整一支商船隊正準備出發。與商人們通常的行動路線不同,這支船隊並不出海,而是將沿著格雷爾河逆流而上,一直抵達山嶽之國特裏科的河灣都市吉蘭特。之後費爾特斯亞和奇立恩將分道揚鑣,各自從陸路回國。
為了護送他們以及應付沿途各國的巡查,新科夫諾城的商人議會專門派出了武器商蘭登·利爾和大牧場主安萊爾兩人陪同——阿古利亞和塔利亞斯分別盛產武器和馬匹,派這兩個人去於公於私都有利。斐蘭德原打算再請南十字軍的普立克中隊沿途護送,不過海因拒絕了他的要求——對於普立克的海船中隊,海因另有安排。
“保重了,一路順風。”
老將軍歐內斯特輕拍著兩個學生的肩膀,費爾特斯亞和奇立恩現在都已經成長為高大的青年,費爾特斯亞更是比老將軍整整高出了一個頭,肩膀也寬的多。麵對著朝夕相處,如慈父般的恩師,費爾特斯亞的眼圈紅了:
“再見了,老師,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麵的。”
萊恩斯驚異的看著費爾特斯亞——和他相處四年,萊恩斯還是第一次看見費爾特斯亞流淚。不過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費爾特斯亞從九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歐內斯特的身邊,在三個人中他是最早和老將軍一同生活的。從九歲到二十歲,費爾特斯亞迄今為止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歐內斯特身邊度過,在他而言歐內斯特是和父親一樣親密的存在。同樣的,老將軍對他的感情也最深厚。
“當初你來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小淘氣鬼,可如今卻成了南十字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好好幹,費爾特斯亞,以你的能力,將來不難得到大陸第一勇士的名號。”
“是,放心吧,老師!”
費爾特斯亞的豪氣被激起,他高聲的回應著老師的期望。老將軍又轉向另一個將要離去的弟子奇立恩,想要說一些告別的話語,不過奇立恩正忙於安慰那位哭的眼睛紅腫的美人兒,完全抽不出精力應付別人。
“好了好了,別人都看著我們呢。隻是離開幾天而已,很快我就會來接你的。”
……
“好好鍛煉騎術,以後到我們塔利亞斯去不會騎馬可不成哦。”
……
歐內斯特和萊恩斯相視一笑,知趣的走開了。
“看來奇立恩不久以後就會趕回來的——這裏可有他未來的幸福之所在呢。”
萊恩斯得意洋洋的猜測著,老將軍隻是微笑不語。
終於,隨著一聲長長的號角聲,船隊揚起白帆開始遠航了。萊恩斯看著那逐漸消失的帆影,默默祈禱著:
“保重啊,奇立恩,費爾特斯亞!”
一直顯得玩世不恭的萊恩斯,眼眶終於變紅了。突然,一隻手在他背後重重的拍了一下。
“誰呀?不知道現在我心情不好麽!”
萊恩斯惱怒的回頭,卻見海因和歐內斯特兩人站在他的身後,神情嚴肅。
“不要一直為離別悲哀,萊恩斯,我們也要做好出發的準備了。”
“出發?那哪兒去?”
萊恩斯迷惑不解的問道,海因皺了皺眉頭,但隨即昂起頭,眼中又一次浮現出那宛如天上神祗一般的自信與驕傲神色。
“難道你忘了自己當初看著南十字星所發下的的誓言嗎?萊恩斯,我們建立南十字軍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奪回聖佛朗西斯城,重建索菲亞王國,如今,這機會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