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斯塔的國都蘇爾雅城,是一座建設在山丘之上的城市,也是林斯塔國內防禦最堅固的城市。林斯塔國內多為平原與河川,適於耕種,但由於地勢過於平坦而處在了很不利防守的位置。唯獨在國內的第一大河額爾古納河與另一條大河阿末兒河的交匯處有一個大山丘,河水在這裏被迫轉彎。不過,河水長期的衝刷搬走了泥土,剩下的岩石水流無法搬走,就形成了一大片高地。而蘇爾雅王城就建立在這一片高地之上,它的背麵是高聳的懸崖峭壁,懸崖下則是奔騰不息的額爾古納河,形成了林斯塔王城背麵天然的防線。因此王城蘇爾雅是絕對不會有被敵軍偷襲背後之虞的。至於王城的正麵,多少年來林斯塔王國費盡心機在正麵的山坡上建造了無數的防禦工事,僅外圍的防護城牆就有三道之多,每一道城壁上都安置了大量的殺傷性武器。此外,蘇爾雅王城本身的護城牆規模也是極為宏偉壯觀的,僅城壁頂部的厚度就為十五尺,而城壁底,按照築城的規矩就足足有三十尺厚了,同當年大陸上最堅固的城牆——古科夫諾城的城壁一樣厚,林斯塔人驕傲的把蘇爾雅城稱為是大陸南方最堅固的城市。
“索菲亞王都聖佛朗西斯城的城壁厚度也僅有二十尺,而且也不具備象我們蘇爾雅城這樣有力的地形,所以要說到防禦能力,蘇爾雅城毫無疑問是大陸上最強的,而且它毫無疑問還是最壯觀的。”
每一個林斯塔人都這樣驕傲的宣稱,而曾經到過蘇爾雅城的旅人和使者們在參觀了城市以後,也都不得不同意他們的觀點。有少數到過更多地方,見識更廣的人對此提出過異議,認為卡奧斯帝國的帝都“天舞之城”比這裏更有氣魄,但自豪的林斯塔人當然不會聽信他們那一套。畢竟,卡奧斯的帝都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到過那裏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相信他們的人自然也不多。
大陸曆596年四月,在一個晴朗的月夜,蘇爾雅城全城的居民都沉浸在了一片歡騰之中,因為他們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或者說應該是一位親人吧,因為這位客人的母親曾經是林斯塔最引以為自豪的美人——當今國王克拉裏克的親妹凱瑟琳公主殿下。當年林斯塔人流著淚送走了這位林斯塔的第一美人,如今她的兒子,索菲亞王國的王太子阿斯爾終於回到了林斯塔,盡管是到這裏來避難的,但林斯塔人仍把他看作是回家的親人來接待。
當初次到達林斯塔王都的索菲亞王子阿斯爾在第一眼看見蘇爾雅城的雄姿時,他幾乎從馬上跌了下來。盡管在這以前,阿斯爾隱約聽曾到過蘇爾雅城的傑克佛裏特向他介紹過這座城市的雄偉壯麗,可是當阿斯爾親眼見到之後,他還是不能控製的叫出聲來。
“真是太美了!”
沒有人責怪王太子的失儀,因為玫蘭霓絲,貝爾夫德斯等人也都或大聲或低語的讚歎著那雄偉壯觀的林斯塔王都。本應該在這時候充當解說的克瑞斯也一反常態的沉默了,原本一路上都是他在負責為阿斯爾介紹各地的情況和風土人情,如今到了他自己的國家,到了他從小長大的蘇爾雅城,克瑞斯卻無話可說了。他默默的看著那座山丘上的城市,眼中射出極為熱切而激動的光芒。他的嘴唇微微歙動著,低聲的自言自語:
“終於回來了,蘇爾雅城!”
明亮的月光映照在前方的城市上,由於整座城市建立在山坡地上,因此城市的輪廓線和層次感都極為分明,一層層,一道道的城壁,青色的塔樓和了望塔都清晰可見,整個山坡地與城牆極為自然的結合成一體。蘇爾雅城的壯美之處就在於它和高地完美的結合,城市借助於地勢而增添了無窮的氣勢,而天然的高地則由於青色城牆的襯托更顯得高大雄偉。
在蘇爾雅城壁前的空地上,閃爍著無數的火把,似乎滿天的繁星都落到了林斯塔的王都之前。林斯塔人對於阿斯爾的到來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情,他們傾城而出,歡迎索菲亞的王太子,由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組成的儀仗隊排列成長長的兩行縱列,從山坡下的平地上一直排到蘇爾雅城的第一道城門之前,林斯塔幾乎全部的貴族都站在隊列的最前端;而熱情的平民歡迎者們都被隔在了隊列之外以防萬一;在歡迎隊伍的最前方,有兩匹馬靜靜的立在那裏,馬上的騎者身上都披著代表林斯塔王族血統的綠底白十字架鬥蓬——林斯塔王國在習俗和宗教上與索菲亞相差無幾,就連王家的徽記也差不多,隻是底色和形式不同而已。最前麵的騎者頭上還帶著象征王權的黃金冠冕。任何一個人都能猜出,這必定是當今林斯塔王國之主,阿斯爾的舅父克拉裏克九世。
“這麽多人哪!”
阿斯爾禁不住緊張起來,他不由自主的回頭拉住了克瑞斯的手臂。
“克瑞斯,這是怎麽一回事?再怎麽說克拉裏克舅父也沒有必要親自來迎接我吧,我的輩分可當不起啊!”
“不必多慮,親愛的表兄。”
克瑞斯若無其事的回答道。自從他的身份挑明後,他就改變了對阿斯爾的稱呼,不再是“殿下”了,因為克瑞斯自己也有資格被人以“殿下”相稱,他使用“親愛的表兄”來稱呼索菲亞的王太子。剛開始的時候這使得阿斯爾很不習慣,因為不管怎麽看克瑞斯都顯得比阿斯爾成熟的多了,但克瑞斯堅持要這樣稱呼,阿斯爾也就慢慢的習慣了。
“不僅僅是父親大人,兄長他也一起來了,您看站在父親身邊的人就是我的兄長,林斯塔王國的王太子卡勒夫殿下。另外,我還認出那群人中還有紋章官巴利斯勳爵;掌劍官弗利伯爵;甚至還有掌璽官坎伯特老勳爵——他今年大約有八十歲了;哦,弗雷坎大主教也來了,他可是一向很少理會這種世俗事務的。看來整個林斯塔的貴族們似乎全都湧出來了,這可都是為了你啊,親愛的表兄!”
聽著克瑞斯介紹,阿斯爾的臉色越發的白了,他身後的傑克佛裏特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路上傑克佛裏特考慮過與克拉裏克王會麵的各種方式,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林斯塔人竟然會以這樣大的熱情來歡迎他們。當年他們以諾蘭德夫王的迎親隊身份來林斯塔做客的時候,林斯塔人也沒象今天這樣激動過。但要說林斯塔王國有什麽惡意也實在是看不出來,這樣大張旗鼓的動作,怎麽也不能解釋為是心懷不軌的標誌,更何況林斯塔的第二王子一路上給了他們那麽多的幫助。
就在傑克佛裏特迷惑不解的時候,阿斯爾向他提出了疑問。
“傑克,克拉裏克舅父這樣做有什麽含義嗎?”
傑克佛裏特苦笑著搖了搖頭:
“很抱歉,殿下,微臣的淺薄見識實在無法作出令殿下滿意的回答,也許克瑞斯殿下能解釋這一難題吧。”
然而,這一回克瑞斯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他回頭看了看身側的斯格比,後者顯出了一臉的無辜樣,並雙手一攤,作出了一個一無所知的手勢,克瑞斯隻得自己猜測著作出回答:
“我想,也許父親大人是借此向大陸各國表明他對於盟國索菲亞的態度吧,阿斯爾表兄作為侄子是沒有必要這樣隆重的迎接,但如果是作為索菲亞王國的王太子,未來的索菲亞國王來到林斯塔,那麽父親大人的歡迎禮儀就不算是過份了。”
克瑞斯吞吞吐吐的回答道,顯然他自己對於這樣的回答也不是很自信。但這樣的說法毫無疑問是最有說服力的,傑克佛裏特,阿斯爾,貝爾夫德斯以及玫蘭霓絲等人都信服的點了點頭。
一行人漸漸的接近了,在快要會麵的時候,克瑞斯突然回頭看著大家:
“哦,也許有一些不禮貌,但有一點我想提醒諸位。我的兄長卡勒夫王太子小時候臉上受過燒傷,因此他的相貌……不是很悅目,待會兒若見麵時請大家千萬不要顯出驚奇的神色,以免兄長他傷心難過。”
眾人紛紛的答應了,但在心裏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疑惑。
終於,他們與克拉裏克九世相遇了,在傑克佛裏特的眼中看來,這位林斯塔的國王仍然和以前一樣文質彬彬,隻是他的頭上增添了不少白發,目光中也充滿了隻有長者才會有的慈愛之情。
雖然很久沒見麵,但克拉裏克王一眼就準確無誤的分辨出了自己的兒子和侄子,他伸出雙手,把阿斯爾緊緊抱在懷中。
“歡迎回家,親愛的王侄。這些年來朕幾次三番的向諾蘭德夫陛下寫信邀請你們前來林斯塔做客,可是一直沒有回音,如今可好了,大家終於見麵了。”
克拉裏克王毫不吝嗇的表現出他對已故親妹之子的憐愛之情,這種真摯的親情深深的感動了阿斯爾。他也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舅父,十四歲的少年在這一個多月的逃亡生活中始終堅強的扮演了主君的角色,但是現在,他的害怕和悲傷全都爆發出來了。
“父王死了,萊恩斯也不見了,家也沒了……”
阿斯爾依偎在克拉裏克王的懷裏,低聲的哭個不停。
克拉裏克王輕輕的拍著阿斯爾的脊背,以示撫慰。
“別害怕,孩子,現在林斯塔就是你的家了,你願意在這裏住多久都沒關係,朕一定會幫助你的。”
手中在撫慰著阿斯爾,克拉裏克王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旁邊,他的兒子克瑞斯身上。事實上幾乎所有人的眼光從一開始就都集中在了這位林斯塔的第二王子身上——克瑞斯修長勻稱的身材、滿頭燦爛輝煌的金發、近乎於嬌美的容顏和他身上那種高雅絕倫的王家風範,使得所有的林斯塔人都為之傾倒。
克拉裏克王對待阿斯爾象自己的孩子那樣慈愛,但他對待比阿斯爾還要年輕的克瑞斯,卻始終無法把他當作孩子對待。克拉裏克王握住兒子的手,用對待一個成年人的眼光仔細的看著他,眼中充滿了驕傲和興奮的神色。
“終於回來了,克瑞斯。”
“真是抱歉,父親大人,這幾年來讓您擔心了。”
克瑞斯也充滿感情的和父親擁抱。克拉裏克王拉住兒子的手,轉向身後的貴族們,用一個父親最為驕傲的語氣高聲宣布:
“諸位,這就是朕的兒子,林斯塔國的第二王子克瑞斯·安路達·佛瑞裏希,大家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吧!”
身後的林斯塔群臣和外圍的平民們都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聲,人們高聲叫喊著克瑞斯的名字,為他的美貌和風度喝彩。上了年紀的人都想起了當年克拉裏克王年輕時的風采。
“克瑞斯殿下比陛下年輕的時候還要英俊啊!”
“那是當然,當年殿下的母親可是林斯塔著名的美人啊。安路達家族和佛瑞裏希家族一向都是以美貌著稱的,克瑞斯殿下繼承了兩個家族的最優秀血統,當然是絕頂的美少年啦。”
“以前殿下從沒有在公開場合出現過嗎?”
“克瑞斯殿下從小就到處旅行,在林斯塔王宮的時間很少,當然也從沒露過臉了。沒想到他竟然長的這麽美貌!”
“和卡勒夫殿下相比,簡直就是天使和魔鬼的差別嘛,這一回王妃殿下可更要氣死了。”
一提到林斯塔的王妃,頓時沒有人再敢搭腔了。不僅如此,說話的人還緊張的四處張望了一陣,慌慌張張的鑽進了人群。
處於人群中心的克拉裏克王此時正在高興的向阿斯爾等人介紹林斯塔的宮廷,首先介紹的自然是他的長子,林斯塔國的王太子卡勒夫殿下。當克拉裏克王招呼一直躲在人群外的卡勒夫王太子上來與大家見麵的時候,阿斯爾和其他的索菲亞人都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卡勒夫王太子的臉上包裹了一塊白布,隻露出一雙眼睛,遮住了他的容顏。
“卡勒夫的臉上有傷,所以平時習慣用布遮著臉。”
克拉裏克王這樣解釋道,眾人早就經克瑞斯提醒過了,也都不以為異。卡勒夫匆匆與大家打了個招呼就打算退下去了,但克瑞斯卻一把拉住了這位比他矮上許多的兄長,熱切的與他擁抱。
“親愛的兄長,能再次看到您,真是太好了。”
克瑞斯的聲音中隱隱有一點哽咽的味道,這種真摯的情誼絕不是表麵上的禮貌,他和卡勒夫王太子的感情似乎非常的深厚。
克拉裏克王欣慰的看著兩個兒子之間的親密動作,高興的伸出雙手把他們都抱在自己的懷裏,他一直最擔心的就是克瑞斯回來後與兄長卡勒夫不合,如今,一直壓在克拉裏克王心頭的這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站在一旁的索菲亞王子阿斯爾看著他們父子之間的親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不幸身世,慢慢的低下了頭。他身後的傑克佛裏特敏銳的感覺到了主君的心情,伸手輕拍著阿斯爾的肩膀,向他表示自己的忠誠。玫蘭霓絲也以其女性特有的細膩察覺到了阿斯爾的沮喪,及時的走上來安慰王太子。
“我們進城吧。”
為人精細的克瑞斯也很快就發現了阿斯爾臉上的悲傷之情,走過來幫助他擺脫尷尬。即使在這時侯,他仍然緊緊拉著兄長卡勒夫的手,不讓他躲到人群中去。
在克拉裏克王的帶領下,一行人沿著衛隊用火把排成的道路走進了林斯塔王都蘇爾雅城的大門。沿途不停的有人對著克瑞斯歡呼叫喊,人們公開的評論著第二王子克瑞斯的美貌,甚至有很多紅著臉的林斯塔少女走來向克瑞斯贈送花束,按照林斯塔和索菲亞共同的風俗,這是表達愛慕之意的方式,而克瑞斯對於這種事情顯然很有經驗了,他每次都很有禮貌的鞠躬,然後來者不拒的一一收下,但隨後就分送給了身邊的人。
走了一會兒,阿斯爾突然恍然大悟的叫道:
“我想我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人來迎接我們了!”
“為什麽,殿下?”
傑克佛裏特此時還是不明白。
“他們是來看克瑞斯的,大約克瑞斯的美貌早就在林斯塔全國傳揚開了,所以才會引來那麽多的人。”
阿斯爾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嫉妒之情,人總是有忌妒心的。
對於阿斯爾這樣的結論,克瑞斯也隻能報之以苦笑。自己被人當作觀賞的對象,克瑞斯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但他這次隻考慮到了政治、軍事等方麵的因素,而沒想到自己會引起這麽大的轟動,但他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阿斯爾的結論正確。
事實上,林斯塔王族成員的容貌一直是國內平民和貴族們關注的重心之一,原因是林斯塔王家的佛瑞裏希家族一向以美貌而著稱,曆代的國王都是相貌英俊的美男子。到了這一代的克拉裏克九世,他年輕的時候也是有名的英俊瀟灑,雖然克拉裏克王生性文弱,在國政上沒什麽特別出眾的表現,一生都依賴盟國索菲亞的支持,但卻留下了不少風流韻事。而且他的親妹,後來成為索菲亞國王妃的凱瑟琳公主殿下也是素有“林斯塔第一美人”之稱的絕代佳人,因此人們理所當然的認為下一代的林斯塔國王也將是美男子,這倒也無可厚非。
隻是,當今的林斯塔王太子卡勒夫殿下從小臉上就有了永遠無法治愈的燒傷痕跡,這成了他終生的恥辱。而卡勒夫也因此而時時感到自卑,平時總是用布遮著臉,也很少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麵。林斯塔人對於這樣一位“蒙著臉的王太子”當然不會滿意,但以前因為隻有這一位王子;而且王太子的母親,當今林斯塔國的蘇裏奈王妃又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她的親信幾乎控製了所有的朝政,所以林斯塔人也隻能接受“蒙麵王太子”這樣的事實,在所有的林斯塔人心目中,都有著這樣的疑慮:
“若以後卡勒夫殿下繼位成了林斯塔的國王,難道他也一直蒙著臉處理國務嗎?”
當然,這樣的流言若是傳到了蘇裏奈王妃的耳中,那就多半有人要倒黴了。
但在另一方麵,從很久以前的時候,林斯塔王國內就流傳著關於第二王子的傳說,據說這位王子殿下從小就在宮廷外過著流浪生活,他的母係血統來自於林斯塔國內極為高貴的古老家族安路達世家。雖然年歲尚幼,但他不但有著驚人的美貌和高貴無比的氣質;而且是一位了不起的詩人和樂師;甚至有傳言說第二王子的美貌要比當年的克拉裏克王還要俊美,可以想象,這些傳言對於林斯塔的民眾來說具有多大的**力。因此,當宮中傳出第二王子克瑞斯殿下將和索菲亞國的王太子阿斯爾殿下一起來到蘇爾雅城的時候,人們紛紛湧出了家門,走上街道歡迎這兩位王家血統的繼承人。
阿斯爾並不了解林斯塔國的這些情況,但他卻誤打誤撞的猜出了真正的答案。克瑞斯本人對於這樣的情況當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在想通了林斯塔人為何要對他們抱有這麽大的熱情之後,克瑞斯的心中卻猛然抽緊了——民眾的過份支持有時候反而會把他置於不利的境地。他不自覺的用力拉緊了兄長卡勒夫的手,向林斯塔的王太子展現出了一個最真摯友好的笑容:
“親愛的兄長,我們又一起手拉著手走路了,就象小時候您經常攙著我的手上街一樣。”
卡勒夫王太子默默的拍了拍了弟弟的手,但是一言未發,當他轉過頭來看見克瑞斯如金色瀑布般的長發時,他猛然將手抽了回去。然後,一直到走進蘇爾雅城的王宮,卡勒夫都沒有和弟弟說一句話。
一行人跟隨著克拉裏克國王在蘇爾雅城的前方的防禦工事裏穿來傳去,繞過一道道的壕溝和城牆。蘇爾雅城的城壁設置極為嚴密,進入前一道城門以後必須向左或右方拐一個大彎,沿著城牆走上很長一段路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門。也就是說任何人都休想直截了當的進出蘇爾雅城,任何想要進入蘇爾雅城的人都必須在高聳的城牆下繞很長一段路,然後才能進入下一道城門。
“如果真的有進攻者來犯,這種城壁的布置方式可以充分發揮己方的地形優勢,使敵軍暴露在城牆的攻擊範圍內更長的時間;增大敵軍的傷亡數量;延長他們攻城的時間。”
一邊走,傑克佛裏特一邊以內行的眼光審視著一路上蘇爾雅城的防禦狀況,同時低聲的向阿斯爾介紹築城的知識。當年他來到這裏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小孩子,當然不會去注意蘇爾雅城的防衛情況。可是如今他是一個軍人,將來很有可能就要依托這裏的城壁與帝國軍周旋,當然要注意所有可能利用的設施了。
在每一道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安置了一個小小的鐵籠子,裏頭站了一個哨兵。哨兵安置的地方沒有火把,人藏在暗處可以清楚的看見城牆下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鐵籠裏的哨兵即使睡著了也可以隨時聽到城牆下的動靜,隨時向城頭上的巡邏隊報警;而且另一方麵,如果真的有敵人偷襲,他們即使殺死了哨兵占領了鐵籠也無濟於事——籠子是懸掛在城壁上的,出入都要靠繩索垂吊,占領了鐵籠還是無法爬上城牆。
“這種鐵籠子被稱為‘鴿子籠’,是一種古老的放哨方法,但很有效,隻是對站崗的哨兵來說太辛苦了,所以現在大陸各國很少沿用這種方法了。”
傑克佛裏特一路上都很盡心的為阿斯爾解釋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本來這都是軍師克瑞斯的職責,但現在克瑞斯身為王子,傑克佛裏特當然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去打攪他了。
彎彎繞繞的走了很久,他們終於來到了林斯塔王宮的大台階前。王宮前的草地上已經站滿了宮中的使女和侍從,在雪白的大理石台階上,有一個身披華麗紗衣的貴婦人站在眾人之前。她的膚色幾乎和大理石一樣白,有一頭暗褐色的長發,梳理的十分講究,嘴唇也塗抹的十分鮮豔,但她的臉上有一種冷漠高傲的神情,似乎對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
“林斯塔國的女主人,蘇裏奈王妃!”
克瑞斯低聲的告訴阿斯爾和其他的索菲亞人,在提到林斯塔王妃的名字的的時候,克瑞斯的嘴角不自覺的**了幾下,看著她的神色也絕對稱不上是友好的。
“王妃?難道她不是你的母親嗎?”
阿斯爾冒冒失失的問道。
“那個女人?當然不是!”
克瑞斯回答的語氣非常生硬,似乎是生氣阿斯爾為何要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們身旁的克拉裏克王顯然察覺到了什麽,匆忙的過來打圓場:
“不管怎樣,克瑞斯,她畢竟是林斯塔的王妃,名義上也是你的母親,去向她問一聲好吧。”
克拉裏克王的語調聽起來不象實在對自己的兒子說話,倒象是在哀求。但克瑞斯一口拒絕了他的要求。
“那個女人?決不!”
似乎是把“那個女人”四個字連著憤怒一同吐到了地上之後,克瑞斯走出人群,竟然打算單獨離開了。克拉裏克王慌忙的拉住了自己的倔強的次子。
“好歹她是卡勒夫的親生母親,看在你兄長卡勒夫的份上,無論如何不能離開啊,就算是你們兄弟之間相互敬愛的表示,好嗎。”
提到兄長卡勒夫的名字,使得克瑞斯的態度略微的軟化了,他雖然仍拒絕向王妃行禮,但總算沒有再離開。隻是,從頭到尾,克瑞斯始終高傲的抬著頭,對於那位人人都巴結不及的林斯塔王妃,他連看上一眼都不願意。而那位蘇裏奈王妃顯然也對克瑞斯抱著很大的敵意,盡管眾人的眼光都被克瑞斯的華麗風采所吸引,但她卻一直刻意的把目光避開,不正眼看克瑞斯,目光偶爾遊移到克瑞斯的身邊時,就立刻躲開了。
“看來克瑞斯殿下和蘇裏奈王妃之間有著很深的宿怨呢,我們可千萬不能攪到裏頭去!我們最好去和蘇裏奈王妃行禮吧。”
傑克佛裏特低聲的提醒著年輕的主君阿斯爾,兩人一同走過去向林斯塔的王妃盡可能恭敬的行禮。但是,由於克瑞斯的原因,阿斯爾在心中怎麽也不可能對這位高傲的王妃真正的尊敬起來。
歡迎的酒宴很快就在蘇爾雅城的王宮大廳內召開了。相對於阿斯爾來說,這一次的酒宴可要比在法爾桑城堡的那一次要舒適多了——當時他的身邊隻有克瑞斯一個人;還在不停的為傑克佛裏特和玫蘭霓絲的安危擔心;更還要竭盡全力的按照克瑞斯教他的說辭去安撫心懷不軌的法爾桑領主麥蘭侯爵,這一切都使得阿斯爾不可能有什麽食欲。而今,他所最信賴的部下們都坐在他的身邊,舅父克拉裏克王的熱情款待更使得阿斯爾感到很安心。與在法爾桑城堡時大不一樣的是:證實了王子身份的克瑞斯作為另一個主要人物被安置到了另一邊的正席上,如今坐在阿斯爾左右兩邊的分別是傑克佛裏特和玫蘭霓絲兩人。他們兩個不停的提醒著阿斯爾應注意的王族禮節,使得阿斯爾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與阿斯爾正好相反,克瑞斯在席位上雖然也被當作了上賓,但他的心情始終愉快不起來。在法爾桑城堡的時候,盡管麥蘭侯爵在他的麵前耀武揚威,可是克瑞斯一點都不怵他,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把這個張牙舞爪的侯爵擺布的服服帖帖。可如今,擺在克瑞斯麵前的局麵令他感到無能為力——他與父親的寵妃不合,但又不可能公開與蘇裏奈王妃敵對,一向敬重的兄長卡勒夫王太子對他又有了猜忌之心;此外,與阿斯爾的座席被分開了,這也令克瑞斯感到不悅,他已經習慣了不離阿斯爾的左右,而此時離他最近的乃是王兄卡勒夫,而在卡勒夫王太子的旁邊就是他最討厭的蘇裏奈王妃。
因此,在酒宴的最初階段,席間除了克拉裏克王的笑聲以外,幾乎沒什麽人說話——克拉裏克王實在是太興奮了,他高興的看著克瑞斯,向每一個人都勸酒,等到實在無人可勸的時候,他就往自己的嘴裏猛灌。大廳中的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感到這位林斯塔國王有些興奮過度了,因此沒過多久,就有人試圖改變這種局麵。
致過了最初的歡迎詞之後,做事一向直截了當的傑克佛裏特連片刻都不肯浪費,立即向克拉裏克王提出了借兵的請求。
“尊敬的克拉裏克陛下,承蒙您熱情的款待,確實十分感激。如果陛下能夠看在凱瑟琳王妃的麵上再借給我們一些兵力,幫助阿斯爾王太子複國,那麽我們索菲亞國全國的人民都會萬分的感激您的。”
克拉裏克連連點頭:
“沒問題,沒問題的,傑克佛裏特將軍。林斯塔和索菲亞同屬於卡迪亞盟約的簽約國,我們之間又有姻親的情誼,我們林斯塔一定會傾盡全力幫助阿斯爾恢複索菲亞王國的正統地位。”
聽到國王倉促的就做出了這麽重大的決定,周圍林斯塔的群臣們臉上都顯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坐在克拉裏克王旁邊的蘇裏奈王妃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但克拉裏克王一點都不為所動,反而更加大聲了:
“朕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卡奧斯帝國的強大軍力是吧?在戰爭的消息一傳到蘇爾雅城我們就開始爭論了,直到今天也沒有結果,反而白白耽誤了出兵援救聖佛朗西斯城的時間!”
“可是陛下,憑我們林斯塔的軍力,當時就算趕到了聖佛朗西斯城也無濟於事的……”
一個白發的老臣高聲反對道。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現在我們不得不單獨麵對卡奧斯的鐵甲騎士團了!而且現在人人都知道朕的兒子克瑞斯一路上都在幫助索菲亞的王太子阿斯爾,不管我們自己怎麽想,我們林斯塔國的立場早就被卡奧斯人決定了。這次朕不打算做任何討論,出兵是命令!”
克拉裏克王高聲的叫喊著,他似乎有了幾分酒意,趔趄著站起身來,用力的將酒杯砸在大理石地麵上,水晶杯的碎片四處飛濺。一時間,大殿中的群臣都驚呆了,他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向溫文爾雅的克拉裏克王發這麽大的脾氣。
沉寂了片刻之後,一個低沉、冷漠、而且極為堅定的聲音打破了大殿中的沉寂:
“陛下有些醉了,侍從官,扶陛下去休息吧。”
是王妃的聲音。她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貫徹,幾名年輕漂亮的女官走上來將克拉裏克王扶了下去,直到被扶出大廳的後門,克拉裏克王仍在高聲的吼叫:
“現在朕克拉裏克的兩個兒子都在身邊了,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我誰都不怕!誰都不怕……”
等到國王被扶走了之後,大廳中的平靜略為鬆動了一點,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談論國王的失態。此時在大廳中主持的應該是蘇裏奈王妃了,但這位王妃需要保持她高不可攀的形象,所以她一言不發,隻是朝座席中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武將站了出來。
“傑克佛裏特將軍,閣下既然到了我們林斯塔,盡可以放心就是,我們林斯塔的騎士團一定會為索菲亞王國討回卡德萊特平原會戰的恥辱!”
雖說是在許諾,卻很無禮的提到了索菲亞的敗北,言辭中的挑釁之意暴露無遺。傑克佛裏特微微蹙起了眉毛,他並不認識這個將官,但卻注意到對方的護胸鎧甲上有著代表軍團長職位的三顆星,顯然這個將官在林斯塔軍中的階級不低。他用疑問的目光看著身邊的斯格比,後者以陪客的身份坐在傑克佛裏特的身邊。麵對傑克佛裏特的詢問眼光,斯格比不安的喝了一大口酒,似乎是為了壯膽。然後,他低聲的向傑克佛裏特說明了這位將官的情況:
“是邁爾考斯利伯爵,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的軍團長,下官的頂頭上司。”
斯格比緊張的四處看了看,又小聲的加上了一句:
“王妃的死黨。”
傑克佛裏特點了點頭,既然這家夥是屬於蘇裏奈王妃的派係,他的態度顯然就代表了林斯塔王妃的意思,林斯塔的王妃和第二王子克瑞斯不合,反對出兵援助索菲亞也在意料之中。傑克佛裏特並不因此而感到緊張,畢竟,林斯塔國的國王克拉裏克九世已經答應了出兵援助索菲亞,而且國王的態度又十分堅決,這些人就算有反對意見,他們也不可能推翻克拉裏克王的決定。
看到傑克佛裏特沒什麽反應,林斯塔的軍團長邁爾考斯利又提出了挑釁的問題:
“久聞傑克佛裏特將軍的威名遠播,就連遙遠的草原王國塔利亞斯國和泰爾蘭國都傳揚著閣下的武將之名。據說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閣下甚至與手持魔劍薩恩巴特的卡奧斯帝國第一勇士,青龍騎士雷昂交手一回合而平分秋色,傑克佛裏特大人可謂是當世第一猛將了。”
對於邁爾考斯利的大力吹捧傑克佛裏特並沒有高興的神色,捧的越高,摔的越重,傑克佛裏特很清楚這一點。果然,接下來這位林斯塔的王家近衛軍團軍團長就對傑克佛裏特的實力提出了質疑:
“但是,以傑克佛裏特大人的強大實力,竟然會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導致全軍覆沒的結局,整整一個軍團的部下傷亡殆盡,難道卡奧斯帝國軍的實力真的有那麽強大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這些庸碌之輩與帝國軍作戰就更沒有希望了。但是,如果卡奧斯帝國軍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麽強大,那麽是否外界對於大人的武藝評價過高呢?”
說完了這段自以為高明的問話,邁爾考斯利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色。他把傑克佛裏特置在了一個兩頭為難的境界裏:若承認帝國軍的實力強大,那麽林斯塔軍就可以置身事外了——連你傑克佛裏特都不是帝國的對手,我們林斯塔軍又何必白白送死呢;若說帝國軍的實力並不是那麽可怕,那麽你傑克佛裏特敗給了並不強大的敵人,就隻是浪得虛名之輩罷了。
對於這樣的侮辱,索菲亞的第一猛將是萬萬不能忍受的,傑克佛裏特的眼中射出淩厲的光芒,放下了酒杯,憤怒的站了起來。
關鍵時刻,傑克佛裏特被一雙輕柔的小手拉住了,是玫蘭霓絲。她輕輕的拉住傑克佛裏特的披風,低聲的說道:
“別中計,他們就是想挑起事端,引起其他大臣的不滿,這樣就可以影響克拉裏克王的決定了。”
傑克佛裏特原本就不是個頭腦簡單的粗人,一句話說下來頓時令他恍然大悟,眼下克拉裏克王已經下達了援助索菲亞王國的命令,蘇裏奈王妃如果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麵,就必須挑撥索菲亞人和林斯塔人的關係,如果傑克佛裏特和邁爾考斯利發生了衝突,不管是非如何,林斯塔人必然會對索菲亞的客人們產生不滿,從而走到與索菲亞人對立的方麵上去。
想了一想後,傑克佛裏特忍著憤怒坐了下來。突然之間他感到奇怪——玫蘭霓絲似乎不會有這樣的考量啊!他奇怪的朝玫蘭霓絲的方向看去,隻見這位美貌的小姐正在和克瑞斯微笑,揮舞著手中的一張小紙片。傑克佛裏特這才明白——當然是克瑞斯提醒了玫蘭霓絲。
強忍住心中的不悅,傑克佛裏特冷冷的哼了一聲,看著趾高氣昂的麥爾考斯利,說道:
“閣下的辭鋒倒是頗為銳利,隻是不知在真正的戰場上是否仍象在這裏一樣威風呢?”
麥爾考斯利立時精神大振,高聲笑道:
“如果傑克佛裏特大人有興趣,是否有興趣同我切磋幾招呢?”
麵對這直截了當的挑戰,傑克佛裏特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又一次站了起來。但是這一回,是阿斯爾拉住了他的衣袖。
“別衝動,傑克。”
主君的要求傑克佛裏特是不能不聽的,阿斯爾顯然得到了玫蘭霓絲的提醒,明白此時翻臉的後果。看著阿斯爾請求的目光,傑克佛裏特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劍柄,憤憤的咬了咬牙,終於又一次坐了下來。
然而麥爾考斯利卻不肯就此罷休,他大聲的笑著,繼續挑釁:
“難道有著赫赫威名‘黑傑克’會懼怕比鬥麽?或是傑克佛裏特大人不屑於同我們林斯塔國的騎士交手?”
這後一句話的目的顯然是針對在場的所有林斯塔騎士的,大廳中頓時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這個全身黑色衣甲的索菲亞名將。
這一下麥爾考斯利可沒了主意,他的無禮言辭已經引起了大廳中許多人的不滿。再怎麽說傑克佛裏特等人也是林斯塔王國的客人,阿斯爾又是王太子的身份,他麥爾考斯利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的冒犯,更何況眼下另一麵座席上的克瑞斯正在冷冷的盯著他,這冷酷的目光雖然是從一個十三歲少年的眼中射出,但卻令身經百戰的麥爾考斯利感到了一陣寒意,就算他背轉過身子,仍然可以感到背上有象被針刺一樣的壓力。克瑞斯的厲害他不曾親自領教過,但是連蘇裏奈王妃都十分忌殫的人他可是不敢得罪的。萬般無奈之下,麥爾考斯利訕訕的坐回了座位上。
賓主之間出現了很不愉快的局麵,大廳中又沉默了下來。縱然有些人想要打破這沉寂,但在蘇裏奈王妃冷漠的視線下林斯塔的臣子沒有一個人敢於開口,而索菲亞人此時個個都滿心憤怒,自然也不會說話。原本有能力和地位在這宴席中開口的幾個人:蘇裏奈王妃當然是希望出現尷尬的局麵,所以一言不發;卡勒夫王太子在這種公開場合向來是保持沉默的;阿斯爾雖然有心說些什麽,但他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而且傑克佛裏特和玫蘭霓絲兩人此時也無心教他禮節了;剩下的最後一個人——擁有第二王子身份的克瑞斯,以他的頭腦本可以輕易的擺脫這種不利局麵的,但不知為何克瑞斯在這種時候反而保持了絕對的沉默,也許是在蘇裏奈王妃的麵前刻意保持低調吧。
無言的尷尬持續了一陣,阿斯爾終於有了解決之道——他立起身來,以旅途勞頓為理由告辭了,這還是玫蘭霓絲提醒他的,這時阿斯爾已經完全沒有了歡迎宴席剛開始時的愉快心情,玫蘭霓絲的建議正合他的心意。蘇裏奈王妃王妃自然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於是來自索菲亞王國的一行人走出了令他們感到窒息的大宴會廳,向安排給自己的寢室走去。
寢室的安排應該是掌管內宮的蘇裏奈王妃親自部署的,因為這安排令傑克佛裏特大為不快——他和阿斯爾的宿處被分開了。當傑克佛裏特要求自己的寢室能和阿斯爾王太子的安排在一起時,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
“來到了林斯塔,阿斯爾殿下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傑克佛裏特大人在這裏也算是客人,守衛的工作就交給我們林斯塔的騎士團負責好了。”
因為說這話的正是林斯塔的王家近衛軍團團長麥爾考斯利本人,傑克佛裏特也不能對他的說辭反駁——如果堅持自己守衛主君的寢室,那就是不信任林斯塔的騎士了。而麥爾考斯利正在處心積慮的想找機會尋釁滋事呢。但是要說把阿斯爾一個人留在陌生人的守衛之下,傑克佛裏特又是絕對不放心的。正在兩難之際,克瑞斯及時的出現了。
克瑞斯的幫助令傑克佛裏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有克瑞斯在,一切就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另一方麵,麥爾考斯利對本國王子的決定可是無可奈何,而且,他也不必過於反對,畢竟目前王妃還沒什麽具體的安排,克瑞斯的防範對他們還沒什麽影響,所以他也就識相的告退了,傑克佛裏特則與貝爾夫德斯、倫貝朗等軍官一起走向為他們安排的寢室。
“寄人籬下的苦楚啊。”
走在花園的小徑上,貝爾夫德斯歎著氣說道。走在他身後的倫貝朗立即冒冒失失的叫了起來:
“我們何必受他們的氣,我們自己還有四個中隊的士兵哩,我們自己組建軍團!”
貝爾夫德斯立即喝止了莽撞的兒子:
“閉嘴,你懂得什麽!四個中隊就想建立軍團了嗎!”
但這時摩爾德斯也插了上來:
“父親大人,我覺得兄長說得不錯,我們可以就用這四個中隊為班底,招募新的士兵,建立自己的軍團。”
經驗豐富的老伯爵冷笑了一聲:
“真是天真,招募一支新的軍團需要多少財力你們知道嗎?那絕不是我們目前所能夠承擔的。而且,要想把新招募的農民訓練成合格的戰士,至少需要五年的時間!帝國軍的鐵甲騎士團馬上就打到林斯塔來了,我們哪來的資財和時間組建新軍團?”
突然之間,一直沒有說話的傑克佛裏特停下了他的腳步。
“伯爵大人,我覺得令郎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的軍團長如此敵視我們,而且他還代表了蘇裏奈王妃的態度,所以,將來我們不可能指望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的幫助。我們必須建立有自己的軍團。”
“錢呢?訓練呢?”
老伯爵反問道。
“明天我會和克瑞斯殿下以及克拉裏克陛下商量借款的事,至於訓練,我想我可以盡量縮短訓練士卒的周期。”
傑克佛裏特堅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