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陽再一次的從地平線上升起,薄薄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潺潺的流水聲就打破了這一片平靜,金色的陽光照在河水上,閃爍出寶石般的光芒。
這條河名為裏納蘇爾河,雖然河床並不是很寬,但它的兩岸邊卻分別代表著兩個不同的國家——裏納蘇爾河是阿倫西亞大陸南方大國索菲亞和農業之國林斯塔的界河。
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從索菲亞國土這邊的樹叢裏響了起來,一批身著純白色鎧甲的斥侯兵從林中小道跑出,四下裏張望了一陣後又退回了樹林中。片刻之後,一支索菲亞軍的大部隊從樹林中開了出來。
“傑克佛裏特大人,我的部下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們,我們盡可以放心過河。”
說話的是走在隊伍最前頭的一個大個子,長著一頭亂糟糟的灰褐色頭發;身上的白色甲胄幾乎都成了髒兮兮的灰黑色;他的身材十分高大,雖然及不上帝國軍赤龍重裝兵團團長“紅武士”卡爾達克,或是索菲亞軍已故的近衛軍團長阿魯巴那樣可稱之為“巨人”的體型,但也是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彪形大漢;而且他的身上充斥著一種粗魯不文的武人習氣,任何人一看就能猜出他是一個地道的莽漢型軍人。
這個大漢的名字叫做倫貝朗,索菲亞王國莫拉迪堡領主貝爾夫德斯伯爵的長子。在索菲亞王國軍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全軍覆沒之後,貝爾夫德斯伯爵毅然放棄了自家的領地和城堡,率領全部的家臣和衛隊出兵保護出亡的索菲亞王太子阿斯爾,而倫貝朗當然也跟隨著父親一同出征了,現在他負責指揮一支騎兵中隊擔任斥侯的任務。
就倫貝朗個人而言,出兵護駕還有更實際的意義——能夠向索菲亞王國的第一勇士傑克佛裏特將軍學習戰法和劍術,而且還可以時時看到那個美貌的女神官玫蘭霓絲,盡管後者對他和他的兄弟摩爾德斯從來都不抱好感,對他們獻上的殷勤總是以白眼相報。
走在他旁邊的就是索菲亞軍的頭號猛將傑克佛裏特,他是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唯一的生還者,也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能夠與手持魔劍薩恩巴特的青龍騎士雷昂交手,並仍得以全身而退的將官。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卡奧斯帝國軍雖然全殲了索菲亞王軍,但傑克佛裏特的存在卻成了帝國軍的最大噩夢和恥辱,死傷在他手下的帝國名將不計其數,以至於日後帝國軍都把這位全身黑色鎧甲的索菲亞王國第一名將稱之為“黑色的魔鬼”而不敢直呼其名,其他的人則通常叫他的外號——黑傑克。
自從王都聖佛朗西斯城失陷後傑克佛裏特就帶著索菲亞的王太子阿斯爾出亡林斯塔王國——林斯塔國王克拉裏克是王太子阿斯爾的舅父。一路上他們遭遇到了卡奧斯帝國軍的反複追殺,但由於他們的新任軍師克瑞斯的智謀和傑克佛裏特的強大武力,每次危機他們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和貝爾夫德斯伯爵的四個中隊會合後,他們的實力就有了很大的改觀,一路上也安全多了。
此時,倫貝朗正興衝衝的向傑克佛裏特報告說他已經完成了偵察的任務,語氣間多少帶了一點誇矜的意味,能夠在王國第一猛將的麵前露上一手,倫貝朗頗為沾沾自喜。對於倫貝朗的報告傑克佛裏特隻是點了點頭,他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眼前這條在晨曦中閃閃發光的河流,低聲的自言自語:
“裏納蘇爾河,國境之河。”
對於傑克佛裏特來說,這是他生平第二次越過這條象征著邊界的河流。上一次他來的時候還是個孩子,以騎士之侍從的身份跟隨索菲亞的迎親隊前來迎娶林斯塔國王克拉裏克之妹凱瑟琳公主為索菲亞國王諾蘭德夫六世的王妃,那還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現在,傑克佛裏特又一次準備渡過這條國境之河,前往林斯塔。和十五年前有所不同的是,現在的傑克佛裏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瘦小頑皮的騎士侍從傑克,而是享有索菲亞王國第一勇士之盛名的猛將了。而他這一次的目的,也不再是迎接某個人,而是改為了護送凱瑟琳王妃之子,也就是索菲亞王國的未來的國王阿斯爾王太子前往林斯塔借兵複國。
在四處巡視了一番,確定真的沒有敵軍在旁窺視後。傑克佛裏特作了個手勢,部下的騎兵舉起了一隻號角,隨著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響起,索菲亞軍的本隊從樹叢裏一隊隊的開了出來。
自從貝爾夫德斯伯爵的四個中隊與阿斯爾這一行人會合以後,這支流亡的小隊就不必再象以前那樣東躲西藏了。但是由於追擊者的兵力仍然遠遠超過他們,他們的軍師克瑞斯又不願意再象以前那樣把逃脫的希望寄托在命運天使的眷顧上,因此克瑞斯采取了極為謹慎小心的戰法:四個中隊被他分成了三部分,倫貝朗所指揮的一個騎兵中隊被置於最前方作為前鋒,而且還把隊伍中最強的猛將傑克佛裏特也調派在前鋒部隊裏。前鋒負責向四處派出斥侯,偵察附近的情況,稍有可疑跡象就向中間的本隊報告,克瑞斯可以據此采取對策。此刻,當傑克佛裏特向本隊發出了安全的信號以後,有索菲亞王太子阿斯爾、軍師克瑞斯、女神官玫蘭霓絲、老將貝爾夫德斯等人在其中的本隊才從林間小路裏開出來。
本隊是由兩個中隊組成:貝爾夫德斯伯爵直屬的一個騎兵中隊和運送輜重的一個重鎧槍兵隊,槍兵隊的指揮官是個叫拜倫貝克的男子,有著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對於軍中的事務他倒是很盡職的,但是平時總給人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雖然同樣有著綠色的眼睛,但玫蘭霓絲討厭他甚至超過倫貝朗兩兄弟。不僅僅是玫蘭霓絲一個,在所有的人中,除了貝爾夫德斯伯爵對這位中隊長的才能頗為欣賞之外,其他所有的將官都對他不抱好感。但拜倫貝克本人對此從不在意,對於從背後射來的猜忌目光他早已習以為常。
最後押陣的後衛隊是由老將軍貝爾夫德斯的次子摩爾德斯指揮,與兄長相比他的勇武似乎差了點,但頭腦還算更靈活一些,所以克瑞斯才放心把後衛之責讓他單獨負責。不過,克瑞斯對他的頭腦可沒抱太大的期望。
“一旦後衛隊遇到麻煩,伯爵大人就請您立即接替令郎的指揮權。”
在傳達各人的部署位置時,克瑞斯曾經私下裏悄悄的向貝爾夫德斯伯爵做出了這樣的指示。
各中隊在河岸邊排列好了陣形,作好了渡河的準備。阿斯爾縱馬越眾而出,走到裏納蘇爾河邊,抬頭凝視著河對岸的風光。雖說林斯塔是他母親出生的國度,但對於從沒有來到過這裏的阿斯爾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的母後就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嗎?舅父克拉裏克國王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阿斯爾浮想聯翩,低聲的喃喃自語。
“殿下也可以稱作是半個林斯塔人,因此這裏對於殿下來說一定是友好的地域,克拉裏克陛下一定會幫助殿下的,殿下不必擔心。”
不知何時,克瑞斯來到了阿斯爾的身後,他大聲的鼓勵著年輕的王太子。克瑞斯自己也在看著這條國境之河,眼中帶著複雜的情感。
“我們終於到了林斯塔的國界,從現在起,殿下的安全一定是可以得到保障的了。”
說著,克瑞斯從馬鞍上摘下了自己的黃金豎琴,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了幾下,一陣悅耳的琴聲從他的手指縫間流出,向四麵八方傾瀉開去。所有的將兵都奇怪的回頭看著克瑞斯,不明白他為何在此時演奏起音樂來。
他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從對岸的樹叢裏傳出了一陣嘹亮的軍號聲,似乎是在回應克瑞斯的琴聲一般。隨著軍號聲,裏納蘇爾河對岸的沙地上出現了一支輕騎兵部隊,他們甲胄式樣與索菲亞軍的甲胄形式完全一致,但是旗號有所不同——是林斯塔的騎兵。
這支騎兵隊顯然沒什麽惡意,他們的武器都收在鞘裏,而且沒過多久,一名騎兵隊長就單獨涉水過河,向阿斯爾等人的麵前行來。
“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副團長斯格比·勒斯,拜見王子殿下。”
那名騎兵隊長到達眾人麵前之後,立即滾鞍下馬,跪倒在地上行禮,但他所叩拜的對象卻並非索菲亞的王太子阿斯爾,而是站在他旁邊的克瑞斯。這位將官的年紀並不是很大,但居然已經作到了副軍團長的職位,確實是令人頗為詫異的。
阿斯爾和傑克佛裏特等人都笑了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錯認了,克瑞斯有一頭華麗豪奢的金色長發,再加上他的容顏又極為秀麗美貌,就算是女子也遠遠不及,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克瑞斯要比阿斯爾更具備王家的氣質。
“哦,弄錯了,副軍團長閣下,這一位才是索菲亞的王太子阿斯爾殿下。”
傑克佛裏特走上前去,笑著對斯格比說明,同時伸手想把他扶起來。但令傑克佛裏特大為迷惑不解的是,盡管知道了誰才是真正的索菲亞王子,斯格比仍然堅持恭恭敬敬的向克瑞斯行叩拜之禮。
“下官並未弄錯,傑克佛裏特將軍,索菲亞的阿斯爾殿下是必須尊敬的,但現在下官所叩拜的是我們林斯塔王國的第二王子,克瑞斯殿下。”
說話人的語氣很平淡,因為對他來說,這根本應該是人人皆知的事實。然而,斯格比的這句話在索菲亞人中間引起了巨大的**,所有的人都吃驚的跳了起來,回頭看著他們那位美貌絕倫的金發軍師。
“克瑞斯……殿下?……第二王子?”
傑克佛裏特不能置信的重複著,最初他曾經懷疑過克瑞斯的身份,因為他的氣質太高貴了,不象是一個普通的吟遊詩人。但時,他怎麽也不會把克瑞斯的身份和王子的地位聯係起來,而且後來克瑞斯在屢次的危難中所表現出的鎮定和機智,都顯示出他是一個有著與他年齡很不相稱的豐富生活閱曆和經驗的人,對於阿斯爾這一行人也決無惡意,因此傑克佛裏特對他的懷疑也就逐步打消了。可是現在卻突然聽到這樣一個消息,即使是鎮定如傑克佛裏特一時間也感到無所適從。
“難道那個村姑說的是實話麽,可是當時……”
傑克佛裏特努力回憶著他們遇到克瑞斯時的一切細節,回想著當時的情況。
“當時你對那村姑說的竟是實情麽,可卻沒有一個人相信。”
克瑞斯微微的笑了,笑容甚至比他身後剛剛升起的朝陽更加燦爛。
“人們向往美麗的夢想,但太過於美好的幻想,即使變成了事實也很少有人會去相信它的。我的全名是克瑞斯·安路達·佛瑞裏希,因為與阿斯爾殿下有一個姓氏重複,所以先前不能和你們說我的全名,很抱歉,傑克佛裏特將軍,我的真實身份將會給我的修行帶來過多的麻煩,我不得不隱藏它。”
“不,不,殿下,一路上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明白了克瑞斯的真實身份後,傑克佛裏特不自覺的改變了他的語氣。按照大陸上通用的習慣,平民和奴隸是沒有姓氏的,貴族和騎士隻繼承父親方麵的姓氏,而階級中血統最高貴的王族通常同時繼承父係和母係雙方的姓氏,所以大陸王族都有兩個姓。阿斯爾從母親處繼承了佛瑞裏希這個姓氏,而克瑞斯則是從父親處繼承得來,而且佛瑞裏希這個姓氏又是林斯塔的國姓,隻要克瑞斯一說出這個姓氏,別人就立即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這時,由於驚異而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斯爾突然間叫了起來:“是佛瑞裏希嗎,我們擁有同一個姓氏,那麽,克瑞斯,我們是……”
“不錯,親愛的阿斯爾表兄,我們身上有著同樣的血統,我們之間有著兄弟的情誼。”
克瑞斯輕輕的拍著阿斯爾的肩膀,眼中呈現出友愛和親密的光芒。
“真的是兄弟嗎,難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感到特別親切,因為你和母後有著相同的血統啊!以後我們就可以兄弟相稱了。”
阿斯爾激動的拉著克瑞斯的手臂,自從與好友萊恩斯失散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到有這種安全感。
這時傑克佛裏特忍不住插了上來,他的心中有些疑惑始終想要澄清,因此他不得不打斷了這場感人的兄弟會麵。
“這麽說,克瑞斯殿下您和我們在那個小鎮子裏相遇並非是巧合囉?”
“自從聽說了卡德萊特平原的戰事後,我就動身前往聖佛朗西斯城,希望能幫助索菲亞王國一臂之力,可是當我趕到那裏的時候,聖佛朗西斯城已經陷落了。此後,我就到處尋找,能夠在拉穆鎮裏和你們相遇倒也可以說是米爾斯神的旨意了——在那種混亂的形勢下要找到兩個逃亡者可是需要一點運氣的。”
“想不到殿下您這麽富於計謀和策略,一路上若不是您的指揮,我們恐怕早就變成了帝國軍的階下囚了。”
對於傑克佛裏特衷心的敬佩之詞克瑞斯隻是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我說自己是個吟遊詩人並非無稽之談,從小我就習慣於在民間生活,長期在民間四處流浪,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不僅僅學會了歌唱和舞蹈,對於策略和兵法也學會了不少。事實上,這些年來我已經很少在林斯塔王宮裏生活了。”
說著,克瑞斯回頭轉向林斯塔的騎士斯格比,問道:
“斯格比將軍,王城的情況可還正常嗎?父親大人和兄長的身體還好嗎?”
一直在旁邊等待的斯格比立即恭敬的回答道:
“是的,殿下,陛下與第一王子的身體都很好,蘇爾雅城的情況也很正常,而且……王妃殿下的身體也很好。”
當克瑞斯聽到斯格比提起了他並未問候的王妃時,他的眉毛微微的揚了揚,嘴角**了一下,但終於什麽都沒說。過了片刻,克瑞斯回過頭來向阿斯爾等人介紹眼前的這位林斯塔騎士:
“這位斯格比·勒斯將軍,是我少年時的好友,年紀要比我大一倍,小時候一直是他在保護我。當年我離開蘇爾雅王城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中隊長而已,如今倒也擔任副軍團長的要職了。”
“這還要感謝殿下這些年來給予下官的很多幫助,若不是殿下幫助下官出謀劃策,很多困難的任務單憑下官一個人是很難完成的。”
雙方初見麵的禮貌性會談很快就結束了。緊接著,斯格比就向克瑞斯報告林斯塔軍的具體部署情況,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張蓋了林斯塔王子印鑒的字紙,正是阿斯爾他們在和貝爾夫德斯伯爵會合後,克瑞斯指派傳令兵送出的那一張。
“下官接到了殿下的喻令之後,就立刻率領了王家近衛軍的近一半兵力,也就是九個中隊前來接應殿下和索菲亞國的王子,但是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索菲亞邊防官的正式入境許可文書,下官等不能隨便進入索菲亞的領土,這些天裏隻能在裏納蘇爾河對麵等待。”
林斯塔的王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斯格比,你還是象過去一樣古板而不知變通,索菲亞的形勢早就亂作一團,邊境的官員也早就逃跑了,怎麽可能得到入境文書呢。若是你能夠早一些在索菲亞境內和我們會合,帝國軍的氣焰也就不會那麽囂張了。銀狼軍團的科爾登斯這一路上可是我們把我們追的東逃西竄啊!”
林斯塔近衛軍的副團長頓時憤怒的握緊了拳頭:
“銀狼軍團?呸!一個小小的傭兵團也如此大膽,竟然追擊起正規軍來了!殿下,既然索菲亞的王子在這裏,我們進入索菲亞過境就不算是入侵了,下官立刻就率軍迎擊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林斯塔的軍力決不容小覷的。”
克瑞斯擺了擺手:
“不必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不得不和卡奧斯帝國的正規軍交手了——聽說卡奧斯的皇帝派遣了由斯泰恩保克指揮的鐵甲騎士團討伐林斯塔,相信很快就會打到這裏的。我們還是先盡快回到蘇爾雅王城與父親大人和兄長見麵吧。”
“遵令!殿下!”
聽到了壞消息的斯格比一點都沒有慌張,按斯格比的想法,他身為武將隻需負責衝鋒陷陣就可以了,如何應對入侵這種大事則是更高一層人物的事情,他這種級別的軍官根本就無需過問。而且,在斯格比的心目中,世上沒有這位林斯塔的第二王子解決不了的麻煩。因此當斯格比聽到克瑞斯以輕描淡寫的口氣述說卡奧斯即將到來的入侵後,他也隻是以簡單的心情去麵對這件事,甚至可以說還有點興奮的感覺。
很快的,斯格比帶領索菲亞人從一片淺灘處渡過了界河——裏納蘇爾河的河麵並不是很寬,水流也不是很急,一般的騎兵完全可以泅渡過去,運輸輜重的大車也可以從水比較淺的沙灘上拉過去。這樣,在出亡了近一個月後,索菲亞的王子阿斯爾生平第一次踏上了林斯塔王國的土地——他母親凱瑟琳王妃生長的土地。
在索菲亞人渡過了這條界河後大約隻過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另一隊騎兵從索菲亞國方麵的林中道路衝了出來。為首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索菲亞軍式樣的純鋼製鎧甲,寬闊雄壯的背上背著一張巨大的弓,但他頭頂上的旗號卻是卡奧斯帝國的軍旗。另一人則身著輕便的皮製鎧甲,背上背著一口極為長大的巨劍,胸口的皮鎧甲上掛著一隻銀色狼頭的標記。
這兩個人——法爾桑的領主麥蘭和銀狼軍團的團長科爾登斯,一個原本是索菲亞王國的領主,有著侯爵的尊貴封號;另一個原本是不屬於任何人管轄的傭兵團長,隻為金錢賣命的暴徒。如今,這兩個人出於對權力和名位的貪婪而走到了一起,共同執行追擊索菲亞王太子的使命。
“看來他們已經順利渡過裏納蘇爾河了,而且似乎還增加了援軍。”
熟練的檢查過地上的馬蹄印和其他的一些痕跡後,科爾登斯準確判斷出了阿斯爾王太子一行人的行蹤。不論他的性格如何,單就追蹤術而言,科爾登斯的實力可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獵犬”的外號他可是當之無愧。
“林斯塔的軍力一向不強,集中你我的兵力也足有一個軍團的力量了,直接殺進林斯塔的國境,怎麽樣?”
一向自視頗高的法爾桑領主麥蘭這樣提議道。一旦阿斯爾取得了林斯塔的援軍,甚至可能從“卡迪亞盟約”的南方各盟國處得到幫助而恢複了索菲亞的正統,那麽作為叛國之臣的麥蘭勢必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因此,麥蘭此時是最急於斬草除根的了。
但是,做慣了傭兵團長的科爾登斯對於直接攻城略地這樣的大事到底還是不敢擅自決定,擅長於追蹤術的他對於政治的考量可就遠不如身為侯爵的法爾桑領主了,在猶豫了良久之後,科爾登斯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麥蘭的提議。
“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這畢竟不是你我能夠決斷的。青龍騎士已經給我們下達了命令,斯泰恩保克將軍不日將率領鐵甲騎士團的大軍西下,要我們服從他的指揮,我們還是返回去向斯泰恩保克將軍報告吧,聽從他的命令才是身為帝國臣子的正道。”
說完,科爾登斯率先策馬回頭,向回去的路走去,銀狼軍團的騎兵們也紛紛跟著團長調轉了馬頭。看著科爾登斯等人離去的背影,麥蘭憤怒的握緊了拳頭,低聲的咒罵著:
“哼,什麽斯泰恩保克將軍,一介平民而已,竟然要我堂堂法爾桑的侯爵服從他的指揮!科爾登斯這個蠢貨,說到底也隻是個奴才而已,此時若奪取了林斯塔,完全可以自立為王,至少也有了自己的領地,豈不比辛辛苦苦的給人作奴才要好的多了嗎!‘身為帝國臣子的正道’,呸,我麥蘭侯爵連索菲亞的王太子都背叛了,難道還會去聽從區區一個卡奧斯平民軍團長的命令嗎!”
麥蘭的抱怨除了他身邊的一個心腹外沒人聽到,而他的這個心腹,也就是麥蘭的副官瑪考利男爵此時向上官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大人,我們是否可以不等待帝國的援軍而就以目前的八個中隊單獨進攻林斯塔?”
瑪考利男爵出身平民,他們家世代都是法爾桑領主的侍從。到了瑪考利這一代,麥蘭為他取得了男爵的爵位,雖然男爵之位是貴族階級中最低的,但瑪考利至少踏入了貴族的階層。也正是因為這樣,瑪考利男爵對麥蘭的忠誠是無可懷疑的,所以麥蘭才敢在他的麵前肆無忌憚的發泄對卡奧斯帝國的不滿。
對於瑪考利男爵的建議麥蘭侯爵隻能付之一笑:
“不行啊,瑪考利,這種事情說說還可以,真的要和林斯塔的王家近衛軍較量,我們的八個中隊連對方的一半兵力都不到,如果有銀狼軍團的六個中隊協助,還可以同林斯塔軍拚一下,如今若貿然出擊,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在麥蘭老練的分析下,瑪考利隻得閉上了嘴。大陸各國之中,王家近衛軍團的編製往往要比普通軍團的編製大的多,卡奧斯帝國雙頭龍皇騎士團就是由整整三十六個中隊所組成的;當年索菲亞的近衛軍“黃金甲騎士團”也是一樣;林斯塔王國的武備差一些,但它的王家近衛軍團編製也有二十個中隊之多。麥蘭說到底隻是法爾桑一地的領主而已,他雖然偷偷的擴充了軍備,但若是想與王家的近衛軍團較量,實力上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
“那麽我們就等待帝國的鐵甲騎士團一同進攻吧。等到鐵甲騎士團到達之後,我軍的軍力就占絕對優勢了。”
瑪考利還是頗有信心的。
“你以為阿斯爾這一批人會在林斯塔睡大覺嗎!他們一定會在這段時間內全力組建新軍團的,那時候斯泰恩保克可未必能占到上風啊!”
“組建新的軍團需要大量的資金,林斯塔並不很富裕,短期內恐怕很難做到這一點吧。”
瑪考利竟然還是不以為然。
麵對這樣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麥蘭隻得苦笑了兩聲,瑪考利的忠誠固然可靠,可他的腦子實在是……“若是其他人,倒還能這麽希望,可是阿斯爾的手下有傑克佛裏特啊!還有那個叫克瑞斯的小子,簡直比當年的克勞德還要狡猾十倍……”
說著,麥蘭陷入了沉思之中,現在他不得不重新起考慮當初背叛索菲亞的決定是否明智了,但是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回去吧。”
想了半天的麥蘭無力的長長歎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裏納蘇爾河,以及河對岸林斯塔的領土,撥轉了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