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萊恩斯,你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了!新科夫諾城還是高茲堡?”

在離開大天使要塞,走了數天後,萊恩斯等一行人麵臨了一處岔路口。在這裏,海因要求萊恩斯做出明確的選擇。

“往右,沿著海邊公路,可以抵達王國最重要的貿易都市新科夫諾城;往左,穿過森林和大沼澤地就到了新興的礦山都市高茲堡;萊恩斯,你選擇哪兒?”

海因催促著比他年輕的領隊人,而萊恩斯此時完全摸不著頭腦。

“說實話,海因,我一點兒都不清楚,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到那兒去?還有這兩座城市有什麽不同。”

“哎呀呀,你還真是麻煩,一路上我都對你說了那麽多遍了!難道你一點都沒聽嗎?”

“對不起,我以為與我無關,所以就……”

“真是太過份了!難怪你上課時總是不專心!”

海因發了一通火,最後還是無奈的搖頭:

“算了,我再費一次唇舌吧。首先,為了將來對抗帝國的侵攻,我們必須占據其中一處地方以建立自己的軍隊。王國的所有領地中,隻有這兩處城市的行政官地位都還不算高,憑著我手中的大將軍兵符和你的子爵身份,我們應該可以掌握住其中一塊地區,以後再慢慢發展。這就是我幫助你重建王國的第一步計劃,明白了嗎,心不在焉的子爵大人!”

海因拿出一副老師的派頭

“是的,軍師大人。”

萊恩斯老老實實的回答,旁邊的吉姆忍不住大笑起來。

“至於兩座城市的優劣……,這兩處都是很好的地方。新科夫諾城地處格雷爾河的入海口,在舊王朝時期就是著名的天然良港,又曾經是古代科夫諾王朝的首都。那裏盛產海鹽,也是大陸南方最發達的貿易中心,從林斯塔來的農產品、特裏科來的手工藝品、阿古利亞來的兵器甲胄、泰爾蘭國輸入的珠寶鑽石以及草原王國塔利亞斯的馬匹都在這裏匯集,甚至遠至中京國的絲綢和絹織物都能在那裏買到,每年的貿易稅都有數十萬之多,隻是那裏由商人們實行自治,他們除了向王國繳納高額稅金外不大願意服從王國政府的行政命令。”

海因喘了一口氣,接下去說道:

“至於高茲堡……則恰好相反。它地處內陸,群山環抱之中,地勢險要,原來隻是一處軍事要塞而已。但在約四十年前,城堡外的山脈中發現了豐富的金銀礦脈,於是那裏立即熱鬧起來,全大陸的淘金人,盜賊和所有希望一夜發財的人都集中到了那個地方,在此後的十年間高茲堡的人口數增加了三十倍,城市規模亦隨之擴大,但治安卻是大陸所有城市中最差的,到了晚上沒人敢於在室外活動,盜賊團公然的在街上行劫,就連巡邏隊也不敢同他們較量,也沒有人敢在這裏征稅。這種情況直到‘南方劍聖’歐內斯特將軍出麵擔任高茲堡的執政官為止,歐內斯特將軍以其強大的實力和不屈不撓的精神一一收服了那些最膽大妄為的盜賊首領們。迫使他們服從王國的法律,否則就送命,違法者被他收編成了執法者,他還對淘金者們強製征收人頭稅,雖然征稅常常要全副武裝的進行。在十五年前歐內斯特將軍退休時,高茲堡已經成為完全受王國政府直轄的領地,它的收入也成為王國財政的主要支柱之一。”

海因剛作完了他長篇大論的介紹,就聽到周圍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講得不錯,海因,你滿可以去編寫一部大陸史哪。”

海因說的口幹舌燥,就得到了這樣一句誇讚,頓時氣的他七竅生煙。

“現在我不想和你開玩笑!萊恩斯,請你擔負起你的責任來,看看你的身後,整整三個小隊的兵士都等待著你的決定呢。如果現在你連這種事都決定不了,今後如何統禦大軍,又如何爭奪天下!”

海因此時聲色俱厲,顯示出大異平時的威嚴,就連其他人都被他嚇住了,萊恩斯更是噤若寒蟬,此時再也不敢放肆了。

“大人,我能說幾句話嗎?”

總是冒冒失失的戈爾斯在此時插話,恰好解開了眼下的僵局。

“我就是高茲堡人,對那裏很熟悉。那座城堡所有的房子都是石頭建成的,非常結實,城牆足足有二十尺厚,城堡的背後就是格雷爾山脈,事實上城堡是被山圍起來的,隻有一條路通往外頭,地勢險要極了。如果我們到那兒去,帝國就算有十個軍團的大軍也休想攻下。”

“戈爾斯說得不錯,閣下。”

艾爾夫也與此時發言了。

“據下官所知,高茲堡擁有一支相當正規的軍事力量,指揮官塞利斯是下官在軍官學校時的同學,武略智謀都屬上乘,足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而且高茲堡盛產的金銀等礦藏也可以為我們提供充足的軍費。相比之下,新科夫諾城雖然經濟發達,但地處平地,缺乏相應的防衛措施,恐怕難以抵擋帝國的侵攻。所以,下官也建議前往高茲堡。”

周圍的士兵們此時也交頭接耳,議論去向。大多數人都接受了戈爾斯和艾爾夫的說法,萊恩斯也連連點頭。他又轉向吉姆和菲裏克斯兩人:

“喂喂,你們兩個別傻站著,有什麽建議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跟著大人您就準沒錯。”

菲裏克斯傻乎乎的回答。萊恩斯歎了口氣,戈爾斯的腦子已經不是很靈活,菲裏克斯則要比他更笨。

“喂,吉姆,你怎麽看?”萊恩斯吼道。

“產金子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了,我不反對。”吉姆回答道。

於是萊恩斯轉向海因:

“你瞧,海因,決定已經作出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不錯,大家都發表過了意見,可是子爵閣下唯獨好像忘了陳述自己的意見。”

海因冷冷的說道。

“我想聽的是子爵閣下自己的想法。”

海因隻要一生氣就會以爵位稱呼萊恩斯,令他很難堪。

“我的意見?”

萊恩斯摸了摸腦袋,這才開始開動腦筋:

“我的想法倒是……,如果能夠兩處都占領就……,恐怕太貪心了吧。”

“這就對了!”

海因突然間一聲大喊,大家都嚇了一跳。

“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高茲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所有的人都認為新科夫諾城難以防守,我們就前往新科夫諾。隻要將它守住,帝國自然不敢冒險攻擊高茲堡了,這樣我們就同時守住了兩處索菲亞領地。而且,新科夫諾城的商人們有大量的資金,我們建立新軍團可是需要大筆的資金,隻有那些商人才能夠提供。”

“可是高茲堡是產黃金的,那裏也不會缺乏資金……”

萊恩斯爭辯說。

“那不一樣,高茲堡的礦產是屬於索菲亞王室的,我們擅自動用,現在當然沒什麽問題,可是日後恐怕會有麻煩。而科夫諾商人們的資金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向我們投資,與索菲亞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海因的眼睛閃閃發亮,用力拍了一下萊恩斯的肩膀:

“你總是懶得用腦子,其實你的頭腦是很好的,為何不願多使用它呢。”

“可是大家都說去高茲堡……”

萊恩斯低聲說道。

“智者不是人人都能作的!”

海因用一句索菲亞的諺語反駁。

“可你還說過新科夫諾城的商人們不喜歡接受王國政府的命令,而且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把大筆資金交給我們吧。”

萊恩斯仍不放鬆。

“你就看我的吧!”

海因笑著回答。在萊恩斯的回憶中,海因似乎總是這樣自信滿滿的樣子。

數天之後,他們就看到了廣闊恢弘的大海,一向生活在內陸的戈爾斯,吉姆等人和許多士兵都歡呼起來。

“真是太美了!”

萊恩斯也不禁喃喃的說道。

“很快你就會感到厭倦的!”

海因很老練的確定,萊恩斯當然一點兒都不信。然而,隻過了三四天,萊恩斯就發出了這樣的抱怨:

“老是看到這點東西,太單調了。”

確實,他們現在走的海邊公路一麵臨海,另一麵則是高聳的懸崖,很難得才能看到一小片樹叢。晚上他們隻能在沙灘上露宿,還得當心潮汐的侵襲,接連幾天下來,大家都很疲憊。

“現在這段路是最狹窄的,而且道路複雜,岔路極多,被稱作‘大魚之脊背’,走過去就可以看到開闊的樹林和沙灘了,到那裏以後就舒服了。”

海因頑強的為大家打氣。

“你以前去過?”

吉姆好奇的問。

“沒有,但是我查過《地理誌》,上頭都寫著呢。”

正說著,海因突然回頭盯著他們的領隊:

“你也應該多讀點書,萊恩斯,不學無術的人是無法成為優秀統帥的。”

“好啦好啦,別老是扯到我的身上。如果我自己樣樣都能解決,那還要你這軍師作什麽!”

萊恩斯顯得很不耐煩。最近海因隻要一有機會就向萊恩斯灌輸諸如“開疆拓土”,“爭奪天下”等等的思想,而這些都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很難理解,也不願理解的。

“沒辦法呀,誰讓你是王國元帥之子,又生於這國破家亡的年代呢。”

話雖這樣說,海因到底稍稍放鬆了對萊恩斯的逼迫。他改變話題,同萊恩斯談論一些趣聞軼事,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完了這段狹窄的道路。當他們最後離開這段被稱為“大魚之脊背”的狹窄山道以前,他們在山道口的兩塊大石頭上刻字留念,這是索菲亞人的傳統,在這被稱為“大魚之口”的山道口岩石上,到處都刻滿了路人的名字。

“知道為什麽要在這些石頭上刻名字嗎?”

海因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眾人皆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他,卻無人能夠回答。

“因為當年索菲亞軍進攻科夫諾的時候,在這一段的山道裏迷路了。於是索菲亞的將軍下令把所有走過的路口都刻上名字,以防止走回頭路,好不容易他們找到了這裏,為了標明這就是出口,統兵官幹脆下令所有士兵都在石頭上刻字,這就形成了傳統。”

“這一段特別容易迷路嗎?我走過來也沒感到特別複雜呀?”

萊恩斯很奇怪——他們一路過來隻有一條通道,道路的一麵臨山一麵臨海,根本就不存在迷路的可能。

對於萊恩斯的疑問,海因卻吃吃的笑了起來:

“幸運的後來者,你們這是在享受前人的餘蔭哪!這裏本來岔道縱橫,而且全都是死路,也曾是科夫諾防禦的一道天險。後來科夫諾成為了索菲亞王國的領土,為了避免這一段道路阻礙王國內部的交流,更為了向從不信神的科夫諾人宣講米爾斯神的仁慈,來自聖城卡達印的教士們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把所有的岔路口全都堵死了,所以現在你們才能夠悠哉遊哉的在這裏散步。然而,當年為了完成這項工作,不知有多少教士死在了亂石堆中與海灘上。”

說了這些話以後,海因站在那些岩石前默然了許久,似乎是在為那些前輩默哀。

此後的一路上他們過的相當平靜,沒什麽值得注意的事件。這一帶並非沒有盜賊出沒,但誰都不會傻到去招惹這樣一支足有三個小隊正規兵力,而又沒有運送大批貨物的隊伍。以至於戈爾斯在一路上悄悄祈禱,希望能找到一點“有意思的事情”,艾爾夫則常常嘲笑他向來不信神,祈禱是不會有效的。但是終於有一天,戈爾斯的祈禱生效了。

當斥侯兵向擔任前衛的戈爾斯報告發現有盜賊團出現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跪下向被他祈求的神祗致謝:

“偉大的米爾斯神啊,感謝您的仁慈和大度,我以後用晚餐時一定不忘向您做祈禱。”

但他立即被隨後趕到的艾爾夫在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

“你這張烏鴉嘴,給我們惹麻煩啦!”

艾爾夫雖然在嘴上責罵戈爾斯,但心裏也未嚐不想找些刺激,這一點通過他指揮戈爾斯與菲裏克斯布成進攻性的三角陣形得到了證明。

接下來的事態大出眾人所料,一小隊身穿盜賊服飾的騎兵出現在萊恩斯等人的麵前,他們都用布巾蒙住了臉。為首的一個高個子男人高聲叫道:

“喂,聽著,過路人,我們並不想找麻煩,你們大約也不想惹麻煩吧,我們不會攻擊你們,你們最好盡快的離開。”

這邊的萊恩斯等人商議起來,戈爾斯竭力攛掇萊恩斯動武:

“他們是騎兵,而我的槍兵隊可是專門對付騎兵的!”

但很快他們就看到對方騎兵隊的身後又出現了大批的步兵隊,數量足有他們的兩倍,這一下子就打消了萊恩斯好戰的念頭。於是他們決定妥協,從盜賊團讓出的路中穿過去,但艾爾夫仍謹慎的將己方三個小隊布成半弧形,將萊恩斯,海因和吉姆圍在中間,以防備可能發生的衝突。在轉過一個拐角後,萊恩斯驚奇的看見在沙灘上還站著大批的盜賊部隊,對方至少有兩個中隊的規模。這麽大規模的盜賊團可以說在索菲亞還從未聽說過,萊恩斯不由暗暗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如果以他三個小隊的兵力與這支盜賊團衝突,恐怕連對方一輪攻擊都抵擋不住。

突然,吉姆高聲叫起來:

“你們瞧,那邊是什麽!”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海灘邊緣,一塊大岩石上,十多個盜賊裝束的劍士正在圍攻一人。那人身材窈窕纖細,一頭淺黃色的秀發飄散開來,是個年輕女子!此時她雖然孤身麵對敵方大軍,卻並無慌亂之態。她背靠巨岩,使敵人無法繞到自己背後,手中兩柄長槍回旋飛舞,那數十盜賊雖然大聲吆喝,但始終無法上前一步。有一名劍士搶功心切,不顧一切的衝入槍影中,隨即就被挑了出來——脖子被洞穿了。但他剛一倒下,立即又有兩名在旁觀戰的斧頭兵圍了上去,看來這女子雖然武藝不凡,但象這樣不停的消耗體力,而對手卻可以源源不斷的補充生力,最後一定會被累垮的。

“太卑鄙了!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女人!”

吉姆憤怒的叫著。

“萊恩斯,我們去幫她一把。”

萊恩斯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中隻有好戰的戈爾斯和沒腦子的菲裏克斯立即表示讚成,除了吉姆以外,大家都明白隻憑這點兵力挑起事端將意味著什麽。

“呃,吉姆,你聽我說……”

海因試圖勸阻吉姆,但吉姆立即拒絕了。

“海因,你是一個聰明人。可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是傻事也不得不做的,我小時候經常被鄰村的一群大孩子欺負,所以我很清楚被一群敵人包圍的滋味。”

說著,吉姆就撇開了眾人朝沙灘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叫:

“喂,你們這些卑鄙的家夥,快住手!”

打鬥中的人群愣了一下,那女子也停下手來,朝這邊看了一眼,但她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感激的意思。她有一雙如同最純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睛,但這雙眼睛中竟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因素,眼光冷漠到了極點,配上她雪白晶瑩的肌膚,整個人看上去竟象是用一塊沒有生命的冰雕出來的。吉姆被她看了一眼,頓時停住了腳步,生平頭一次,吉姆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先前那個高個子男人衝了過來:

“小家夥,快滾到一邊去!”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了手中的馬鞭,朝吉姆的頭上抽下來。但他又似乎不想殺人,竟然將馬勒住以避免撞到吉姆身上。吉姆的動作非常敏捷,後退一步就躲開了。那高個子男人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因為他看到艾爾夫指揮的三個小隊朝這邊衝過來了。另一方麵,盜賊團們也朝沙灘上集中,迅速排出了一個半圓形陣勢,將萊恩斯等人包圍起來。雙方以吉姆和那個高個子騎兵所在的位置為核心,在沙灘上擺出了對峙的態勢。

那高個子騎兵看到這邊的規模也不算小,於是後退了幾步,回到盜賊團中間去。在那裏他和人群中的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商量了幾句之後,回過頭來首先發言:

“你們這些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最好不要亂逞英雄,否則……”

他威脅性的舉起一隻手臂,身後的大批士兵同時舉劍呐喊,聲勢十分浩大。

這邊的艾爾夫立即挺身而出:

“爾等的話簡直可笑,我等乃是索菲亞王國正規軍團,剪除盜賊本就是分內之事。原先看爾等還算安分守己,故此放爾等一馬,可如今爾等竟敢做此卑鄙無恥之事,若再不知悔改,定當將爾等一舉殲滅。”

雖然己方勢單力孤,但艾爾夫竭力突出己方的正規軍身份,希望借此嚇退對手。一般來說盜賊團總是避免同正規軍交手,因為這樣做即使暫時獲勝,也往往會招來正規部隊的大舉清剿。

盜賊團中,那個首領模樣的人在聽到艾爾夫的聲音以後,全身微微一震,抬頭向這邊仔細的觀看了半晌。過了片刻,他招手把那高個子騎兵招了回去,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不少話,那高個子男人連連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回過身來,仰頭大笑:

“既然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妄圖以卵擊石,硬要充英雄,那我就送你們上路吧。”

言畢,他將手一揮,身後的騎兵立即拔劍出鞘,拉開了進攻的架勢。這邊的艾爾夫也毫不示弱,他亦舉手示意,同他共事多時的戈爾斯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指揮部下將長槍端起,頓時在陣前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槍林,長達三十尺的刺馬槍形成了一道死亡籬柵,若騎兵不顧一切的衝上來隻會先撞到槍尖上,這正是槍兵克製騎兵的不二法門。

那高個子男人看到艾爾夫的鎮定自若,微微點了點頭,立即指揮騎兵向兩邊散開,露出中間的步兵隊。隻要步兵接近了裝備笨重的槍兵身邊,槍兵就必敗無疑了,艾爾夫隻得匆忙命令槍兵散開,菲裏克斯的斧步兵上前應戰。此時,那高個子男人雖然臉被布巾蒙住了,但眼中卻現出了得意的神色,而他身後不遠處的那個盜賊首領卻是連連搖頭,似乎惋惜艾爾夫的反應遲鈍。

忽然之間,海因高聲叫喊:

“槍兵隊,全速前進!”

眾人都是一愣。沒等大家明白過來,海因又大叫起來:

“快點,戈爾斯,封住對方騎兵的路!”

那盜賊首領的態度頓時大變,他親自跳出來揮了揮手,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盜賊團全線後退了數百步之遙才穩定下來,而這邊戈爾斯猶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該聽艾爾夫的還是聽海因的。

接著,那首領又召回了高個子男人,又同他商量了許久,然後那高個子騎兵重新催馬上前,盯著海因看了良久,方才開口道:

“小和尚,看不出來你倒頗通兵略。”

海因淡淡的回答道:

“閣下的上官懂得及時後退,反應也不慢哪。”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旁觀眾人無不莫名其妙。

那盜賊首領指派騎兵分散兩旁的原意並非是要以步兵臨戰,而是打算誘騙艾爾夫分散槍兵後令騎兵隊從兩側突擊,一舉擊潰這支小部隊。但他的謀劃被海因一眼看穿了,海因指令槍兵主動進攻,反過來將騎兵置於逆境中。本來槍兵對騎兵占優勢,但無法用於主動進攻上,因為騎兵的機動力比槍兵高的多,槍兵進攻時騎兵隻需後退就可避開了。但這一次盜賊團的數量占絕對優勢,騎兵隊的背後就是己方的步兵隊,雙方的距離又很近,這些騎兵反被自己人堵住了退路,根本無法及時後退,隻能被迫同戈爾斯的槍兵隊硬拚一場。雖然以這支盜賊團的軍力來看,他們即使沒了騎兵後所剩下的數量也足以消滅這三個小隊,但一旦混戰展開,這批騎兵的眼前虧是吃定了,海因一早就料到了對方不願付出犧牲騎兵隊的代價來消滅他們,他主動求戰的架勢果然令敵手全線後退了。

“完全熟悉步兵、騎兵、槍兵這三類基本兵種的優缺點,並能在實戰中加以最大程度的發揮。”

那盜賊首領在心裏對海因作出了極高的評價。這時,海因搶先開口了:

“為何貴上官不願親自出來與我們答話?是瞧不起我們還是認為自己的盜賊身份羞於見人?”

那高個子騎兵臉上現出羞愧的神色,猶豫了片刻以後,顧左右而言他: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是索菲亞的正規軍嗎?”

海因這邊也感到頗為蹊蹺,對方規模的龐大,布陣的熟練以及戰法的嫻熟都不象是一支普通的盜賊團所能擁有的水準,而且對方的首領更是鬼鬼祟祟的,似乎竭力想隱藏自己的身份。於是他指著萊恩斯高聲說道:

“這位是索菲亞王國利奧特大公爵之子,未來的王國軍大元帥萊恩斯子爵閣下,並有王國大將軍兵符在此,若諸位尚懂得階級地位之分,就應該立刻下馬才是。”

說著海因出示了懷中的大將軍兵符。他之所以全力為萊恩斯吹捧,就是帶有一點試探性——若對方是離散的王國正規軍,則有被他收編的可能——海因總是念念不忘壯大自己的軍事力量。

但是這一次海因失算了,那高個子男人一點都不為所動,冷笑道:

“子爵?哼。我想要知道的是閣下的大名。”

海因抑製下心中的失望,回答道:

“賤名不足掛齒,修道士海因。”

心裏卻反複盤算著如何應付下麵的局麵——既然對方不受階級地位和兵符的製約,自己這一行人就處在了極端不利的境界中:他們的兵力太少了,第一次嚇退了對手,第二次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修道士海因……?”

那高個子男人猶豫了片刻,又返回去向那首領請示,之後又返回笑道:

“既然是索菲亞的軍人介入,這一次我們就退讓了,隻希望你們以後不要為今天的行為後悔才是。”

說完,他呼哨一聲,帶著兩個中隊的盜賊團迅速離去了,包括留在岩石邊監視那女子的兩個劍士小隊。那些人動作極為整齊劃一,撤退時隊形也絲毫不亂,就象大海退潮一樣,頃刻之間就消失在道路盡頭了。

“果然不是普通的盜賊!”

海因心中說道,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頭上抹去緊張的汗水,背後也濕透了,剛才若真動起手來他們可是完全沒有勝算的。他看了看四周,隻有艾爾夫理解他此時的感受,也正在以手拭汗,其他人誰都不了解他們剛從鬼門關轉了一趟回來,都顯得頗為輕鬆。吉姆更是急匆匆的向岩石邊跑去,那個女子斜倚在石頭上,似乎受了傷的樣子。

“小姐,你沒事吧?”

隔的老遠吉姆就大聲叫喊起來,同時殷勤的取出懷中的傷藥遞上去,但那女子根本不領情,隻是冷冰冰的看了吉姆一眼,就令吉姆張口結舌的愣在原地了——那女子的眼神竟然如同冰雪一般的寒冷,她的目光中充滿了譏諷,嘲笑之意,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吉姆完全能讀懂她臉上的厭惡之意:

“才多大的一個小孩子,竟然也來獻媚討好!”

這時,萊恩斯等人也圍了過來。那女子突然間站起來,跑到岩石後拉出了一隻小船,推到海中後以驚人的熟練度操帆弄漿,轉瞬之間就劃離了岸邊。驚醒的吉姆拚命追趕,一邊大叫著:

“等等,小姐,請等一等!”

但那女子連頭都沒回,一會兒就消失在海天一色間了。吉姆仍盡力追趕,當他瘦小的身軀幾乎完全被海浪覆蓋時,不會遊泳的吉姆竟然試圖向小船消失的方向遊過去,幸好被戈爾斯一把抓住了,拖上岸來。

看著小船漸漸的消失,萊恩斯喃喃自語:

“真是個驕傲的姑娘啊。”

作為一個貴族,萊恩斯受到的教育不允許他用“無禮”、“冷漠”等這樣的形容詞來評論一個女人,因此他選用了一個較為折衷的形容詞。但他的平民部下可就不會這麽文雅了。

“那個女人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我們為她幾乎送了命,她卻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掉了。”

戈爾斯一邊安撫吉姆,一邊憤憤不平的抱怨。

而吉姆卻反駁他道:

“你說錯了,那位小姐有一種非常高貴的感覺,……就像我夢中的媽媽一樣”

說到後一句時他的聲音中帶了要哭的腔調,聲音也放低了很多。